第290节

“君上不期待这个答案吗？”我淡淡一笑。

没有回头，紫色的花瓣还在空中飞舞着，或者是飘扬去远方。有煽情言语说，叶子的坠落是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挽留？

以前，觉得那是很煽情，甚至是无病呻吟。但，现在来看，却能够懂得其中深意。

恐怕，那就是宿命吧！

不管是挽留，还是追求，他们都违抗不了，不论是风、树还是坠落的叶子。

所以，就这样吧！任命也好，懦弱也罢，只要等到这一切的终结。只要等到了，就好了……所以，一定要等到。

“……你是出于什么心情说出这个答案的？”染羽道。

我侧眼看着他。

染羽并非天神，没有天神那种让人失魂落魄的容貌，没有天神那种让人甘愿为之赴汤蹈火的气质。他，像是谪入凡间的精灵，厌烦着却不得不忍耐着，久而久之，连挣扎都没有了。剩下的，只有一滩快要死掉的水，而已。

他扮演着一个成功的君王，一言一行，都是如此。此生，他做过最“大逆不道”的事情，就是下了只会有一个子嗣的命令吧！至于云梦寒……

那是一个美丽的错误。如果染羽不是君王，如果云梦寒是君后，那么他们一定会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一起，直到天荒地老。但是，如果他们都失去原本的身份，还会相爱吗？答案，也许是否定的。所以，谁都不会去想这个根本没有可能的可能。

而这个错误，如果可以，他们都愿意延续下去。只是，这样的美好，却硬生生的被人的欲望给粉碎。这也不怪乎染羽性情大变。

以前就觉得奇怪，他们说的染羽性情大变，让我迷惑不已。或许，是我一开始见到的染羽、认识的染羽都是那样的人，也就不会觉得他哪里有过变化。但，后来细细想来。云梦寒死后，染羽并非变了，而是原本被压抑的自己暴露出来了。

有人说，戏子入画、一生天涯。我们都无可奈何地等待我们生命最疼痛残忍的变化。只是，有些人，破茧成了蝶；有些人，却只能做永不出头的蛹。

我不知道染羽是否成功的化成蝶了，但他的蜕变，是伴随着云梦寒死亡的痛苦吧？如水清寒，如冰冷冽，这就是染羽。

“这是你最后做出的决定？”染羽如若确认什么，再度问。

“君上不满意？”我徐徐道。

“……是吗？”染羽眼中闪过冰冷，最后转身，“决定了就尽快安排。”

见染羽离开的背影，我苦笑一下，道：

“我以为，你会高兴的。”至少，不会是这么失望的样子，好像，我又辜负了你。

……又？

我为什么这么说？我为什么说“又”？之前，染羽对我百般依从万般宠爱，但我至始至终没有有过给他希望或者明示暗示，这种单方面的感情，我绝对不会将自己的不领情和不接受理解为辜负。

那么，为什么？

染羽闻言，身体一僵，顿住了脚步。

我看着他的背影，彼此沉默着。现在，只剩下了微微风声。

“爱，你……爱过我吗？哪怕是一丝一毫？”

眼，不自觉的收缩。我呆滞的看着染羽，知道他离开，身影消失不见后好久，才缓缓的回过神来。

染羽的话，在耳边回响。

曾经，我看过类似方才发生的情景，那是小说里的情节：狗血的三角恋，男子乙喜欢女子，女子喜欢男子甲。最后，男子乙问女子，你有在乎过我吗？

男子乙没有问喜欢，更没有问，他问的，只是比喜欢还要浅薄、不安的“在乎”。用着近乎乞求的凄凉之声问着，然而，女子却没有给他答案。因为，女子一直在沉默。

……

染羽没有乞求，他的声音很淡，淡到让人以为那是幻觉。

不要再去想什么，染羽的反应，虽然意外，但却还未到足以让人失魂落魄或者是扰乱心水的程度。

但，心仍然还是有一点点空落。我知道，并非是我失望，只是有些不习惯。这个不习惯，是来源于他们平日的顺从，与感情无关。我，终究也不过是凡人一个，怎么也没有办法免去一些人性的陋习和缺点。譬如，荣辱不惊。

染羽，你终究，也开始计算起了回报吗？

你，终究也不愿意忍耐下去了吗？

不过，这样也好！

五月十日。

五月注定是一个悲伤的时月。只因为，五月十三日，是尚安离开、从此永永远远的消失在我的世界的日子。

现在对于尚安，心情很复杂。没有了当初的淡漠，也没有之后铭刻的难忘，现在的心情，大概是一种风轻云淡。

朝局诡谲，风生水起，变化不定。

在染泶大婚那日，我受命一袭白衣出场，之后却没有如传言那般被封为君后，彻底的成为取代花散里的存在。而失踪的传言在宫中被穿得沸沸汤汤，好不热闹。甚至连民间，都开始流传了。

有人可惜，有人同情，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和落井下石。

对于有利益关系的人，我被冷落绝对是一件好事。我的背景虽然在他们眼里看起来比较大，但大又如何？不能为之所用的人，哪怕是如来佛，也必须下马，这似乎就是被注定的事。而染羽似乎也没有被再纳妃这件事有所排斥，更别说反对了。

水无问我，在乎吗？

我问她，在乎什么？

她说，宫中传言，他人看法。

我愣了下，缓缓摇头。我只想抽着烟，望着天空的风卷云舒。抬眼垂眼之间，看尽世间的花开花落、沧海桑田、聚散离合以及生老死别。而且，我很怕麻烦，很懒，别人的意见，怎么会在乎？

原来的后宫，如同坟墓。花散里说，只有云梦寒在的时候，才稍稍好一些，但是……后来，后宫再度恢复坟墓状态。

当流言开始传播的时候，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后宫的流言传得真的很快阿！以前还真没发现！不过，那也难怪。染羽从不过问后宫的事情，完全是放羊吃草，换种说法就是，任由你自生自灭。

但原来有花散里在。花散里平日鲜少出朝阳宫，但她的声望并未因为她的自我束缚而减少。后宫和宫外之人，都多多少少的对她存在着敬畏之意。至于她怎么做到的，我不得而知。也因此，在花散里突然死亡之后，这一切的变化那么大。

后宫恢复成了我“熟悉”的后宫，如果再多一点妃子美人，就可以拍宫斗戏了。

或许我的话，刺激到了水无。至于为什么，我也不清楚。她在离开的时候，丢了一句“你是真不在乎，还是装作不在乎”就离开了。

水无翩然离开的身影，但这难以消退的悲伤。那么多年姐妹的分离，虽然是迫于无奈，但完全可以挽回的。所以我不禁的想，或许水无是恨我的。因为，水无当初对我的誓言，彻底的束缚了她，而另外五个，有谁是为我留下来的？

她们，是为水无留下来的。

我没有姐妹，也没有死党好友，未曾亲身体会那种感觉。但是，试想已经想得到吧？也因此，我才有了水无可能是恨我的这个判断。

如果说恨，或许将水无看低了。但就算是退一万步，水无也不可能对我心无芥蒂。

但是，这一切已经成了注定，我改变不了，一切也回不到过去。我，无心，也无力。

你，爱过我吗？哪怕一丝一毫。

染羽的话，又再度飘入耳中，响彻于脑海，徘徊于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