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节

“噢，忘记了。表姐自幼都是君后的候选人，谁也不可以染指。我曾经这么一说，还险些被族长打死，之后还被父母好好的教训了一番。那一次，着实让花残记忆深刻阿……”话到后面，越加轻幽，就像是一辈子累积的情感，在最后一刻还是只能化作一声轻叹。

穆夜与十六夜听出了话中危险，将花散里拉退了一步。

“虽然差点被人活生生的抽死，但那也没什么。但是，让我不甘心的是，表姐你竟然喜欢上了这么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而且，还为了他背叛家族，抛弃了与生俱来的使命职责。”花残抬起眼眸，淡淡地睨着眼前三人，“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注意。盘算了这么久的事情，如今不好好的让你们实行，我看着都觉得惋惜。”

“我们打什么注意？”花散里想了想，忍住心中的恐惧，道，“我们打什么注意，你还不知道？”

“嗯，我知道。而且，知道得一清二楚。”

“既然如此，你自然知道我们要做什么？”花散里道。

“嗯，我知道。”花残颔首。

“是吗？那你知道什么？”

“我不是说了，我什么都知道的吗？”花残疑惑道，“表姐，你怎么问这么愚蠢的问题？难道，你爱上了这么一无是处的男人，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么？”说完，他还啧啧了几声，表示了自己的同情。

“呵，花残，你的能力我很清楚。但我更清楚的是，以你在族内的关系，能够得知这些消息？”

“以我在族内的关系？”花残挑眉，“莫不是表姐这是在使用反间之计？……噢，不对，是激将法。”

“难道不是？”花散里避轻就重道。

花残换了个站姿，手抱胸，一只手捏着自己的下颚，目光看天，做出思考状。好一会儿，他击掌，道，“噢，我明白了。表姐你其实也不知道王宫之内的消息，所以才想从我这里套话吧！”

闻言，花散里一愣，嗤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我笑你依旧和年少那般天真。”花散里道。

花残惊愕了一下，微微敛起眼中光芒，“表姐，虚张声势也要有个度，莫要太过了是好。”

“过不过你自己知道。”花散里道，“我自王宫出来，即使离开，就不会知道里面的事情了？退一万不来说，即使我不知道，也得不到任何相关的消息，也不代表他们不知道。”花散里说的“他们”是谁，花残自然知道。他欲要开口，却被花散里抢了个先，“而你花残，无论布了多少眼线，有些事情，你依旧是打探不到。”

“噢？说说看，有什么事情，是我花残打探不到的？”

“你花残，打探不到的事情，很多。一一列举，恐怕天色都要黑了。”花散里避轻就重，“我们还急着赶路，能够请你让开？”

“……”真是够聪明，没有说“如果没事的话，我们可以先走”这样客套的话，反而用这种含蓄却直接得让人恼火的话，真不愧是从小就被众星捧月的人阿！花残在心中感叹，“让开是可以。”

“是吗？”花散里并未相信他的话。

果然，就听花残继续道，“不过，穆夜得留下。我和他，貌似还有一笔账要算。”

“我也正好有帐要和花家的人算。”穆夜冷冷道。

“噢，那真好。这样就没有什么矛盾争议了，我们彼此彼此。”花残笑道，“不知道，你还记得花莲不？”

“……”穆夜不语，只是定定的看着他，冰冷锐利的目光，似乎要将人戳穿。

“花莲那个笨蛋，可是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玩具，你竟然一刀将他给劈了，让我情何以堪？”花残道，“俗话说，打狗都要看主人，你杀了我的玩具，要怎么赔偿我呢？”

“俗话也说，有什么样的狗就有什么样的主人！”十六夜反唇相讥。

“阿，是吗？”花残道，“那么，你们就再来打打狗的主人吧！……其实，我也是千百个不愿意阿，只是，狗死在你们手上，不做些什么，怎么也说不过吧？”

“废话少说，要打就打！”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而是花散里？！

话刚出口，穆夜、十六夜和花残都盯着花散里，似乎是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般豪迈的话。

花散里担心的看着穆夜，穆夜意会的颔首，微微一笑，以示安慰。

花散里之所以如此说，只是想要速战速决。他们现在和花家没有任何话好说，过往的恩怨是非，无论多少多深多浓重，在这之后，就会烟消云散。他们讨回了自己应该得的，也从命运的手中逃了出来。

更为重要的是，现在四周只有加上花残一共四个人。如果再这么拖拉下去，援兵到了，届时，群蚁噬象，就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花残淡淡一笑，好似是无所谓的招了招手。瞬时，隐藏在暗处的三人跳了出来，分三角形形状，将他们三人围绕。

“一、二、三，穆夜说要切磋一切，你们去。”

周围的三个男子，立刻持剑朝着穆夜冲了过去。

“十六，护好清璃！”穆夜道。

“不，夜主，我去。”十六夜拉住欲要前去对敌的穆夜，对他摇头，“夜主，主母需要你，而且……”他看着花残，“那个人，不是我能够对付的。夜主，你应该很明白。”

穆夜久久地看着十六夜，微微点头，“小心点。”

十六夜一愣，嘴角扬起十分复杂的笑。

人，终究是会变的。变成什么模样，或许不能控制，但这个变化始终是因为某个人或者某些人。

夜主，从未如此直白的将自己的关心是说出口。他一直是一个温柔的人，但他的温柔太过含蓄，显得冷漠。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到过，有朝一日，会得到他的如此关心？

就在这一瞬间，思绪万千，最后，定位在了那个人身上。

有朝一日，是不是能够等到她的关怀，如其名的温柔的关心……

十六夜的武功不弱，但以一对三，还是有些吃力。尤其是，这三人的武功一点也不逊色于他。

大约十余招之后，十六夜有些沉不住起来。起先以为是错觉，那现在就是被笃定了的事实：这三个人，在将他当猴子耍！

他们三人合力的话，不出二十招，自己就会败北。然而，他们却……不过，这样也好！既然，他们给了自己机会，不要就是笨蛋！

十六夜一个反身，一扫腿，将其中一人逼退，又顺势转身，向另外一个人刺去。那人立刻闪躲，却还是被刺伤了手臂。

他嗤了一声，后怕着，还好没有刺中心脏。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十六夜的目的就是手臂。十六夜没有狂妄和自信到与自己伯仲相间的人过招回一下子就刺中对方的要害。

打斗继续着。

穆夜、花散里与花残对视着，没有开口，这么看着对方，好似是乐此不疲。

当兵器相接的声音渐去，那三个人已经有一个倒在了地方，一个受了颇为严重的伤，另一个只有一些轻伤。而十六夜，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轻伤重伤，要害之处也受了伤。

十六夜半弯着腰，借着剑的才勉强的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嘴角残余着血渍，衣衫被鲜血染红。他咬着牙，看着对面站着的二人，在心中估算着。

那个重伤的人，已经失去了战斗力，但还有一个。以自己现在的身体，根本就没办法与之抗衡，除非拼死一战，破釜沉舟，说不定还有一点胜算。

但是，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会拼死的人不只有他一个。不过，稍稍能够庆幸的是，这三个人武功虽然高强，但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没有配合，各自打各自的。不然，躺在地上的人，是自己。

“清璃，你退后。”穆夜道。

“夜？”

“……退后，找个地方躲起来。”穆夜道。

花散里担忧的看着他。

“放心吧，我会回来的。”

“夜……”

“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的。”穆夜侧眼看着她，眸子里尽是深情，“这一次，我不会丢在你一个人。”

心一酸，泪水袭上眼眶，花散里来回松紧着拳头，最后点头，坚定道，“嗯，我相信你，一定要回来！”顿声，又道，“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也不会离开你。”

这一次，再也不要离开了！

哪怕，就此命归黄泉。

花散里跑开之后，穆夜挥了挥剑，眼神一凛，迅速朝正在狼狈着战斗的十六夜冲去。

花残见状，眼中闪过凶狠。足尖一踮，飞身追了过去。

穆夜想做什么，花残自然明了。但是，他偏偏不会让他得逞。

先于花残，穆夜以全速前进，速度插入了十六夜与那人的战斗之中，三五两下就将那人逼退，还成功的将他的腹部划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那人退后几步，下意识的捧着腹部，表情有点扭曲，但双目仍旧无神。

就在穆夜一个箭步冲上去，想要将那人砍杀的时候，剑却看在了长枪之上。之后，长枪一旋转，将剑扭转开来。同一瞬间，枪头倏转，直朝穆夜逼去。

长枪不适合近身战斗，因为枪身的长度会限制进宫的速度和力道，而后还会让人的行动不便，为近身战斗造成重大的阻碍。

但是，用在花残手上，却没有这个问题，想必是花残下了许多的苦功夫，克服了这个兵器天生的弱点。

花残握住枪柄，一个化身，便握住在了枪头前一尺处，并将枪当做短剑使用，凶狠的朝穆夜攻击。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一边攻击，花残一边大声道，“怎么不还手？”

穆夜无动于衷，保持着自己的步伐，丝毫不受花残的影响和挑衅。现在，他的主要目的不是对付花残，而是想办法干掉另外一个人。

“怎么了？！你不是很厉害么？！怎么现在只知道退？！”

穆夜被逼退好几步，花残趁胜追击，将枪刺了过去，身形微动，长枪先前余下的长度全部刺出，让穆夜处在长枪的攻击范围之内。

花残见穆夜躲了过去，握着枪身末端的手一转，枪如若蛇一样紧跟着穆夜而去。

穆夜眉头一蹙，轻轻一跃，踩在枪身之上。

花残见状，表情有些狰狞，使劲用力，将枪插到土里。穆夜迅速推开，如若不然，定会被竖立起来的枪柄击中。同时，他料到了花残的第二手攻击。

花残从下方攻击他的双腿，他轻易的躲闪开，随后花残抽出长枪朝穆夜挥去，也被剑挡住。随后，枪头与剑身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他们二人，也近了好几分。

一连串的动作，如若行云流水，十分的流畅，还带着几分飘逸之感。

花散里想到了染羽三十岁时，温柔准备的剑舞。舞剑的火炼和青衣，也是这般相互攻击。只不过，弥漫在花残和穆夜二人周身的是浓浓的杀气，而那时火炼与青衣身边缠绕的是悲伤和绝望。

“没想到，你这个没用的人也还有几招花拳绣腿。”花残道。

“你也只有在言语上占便宜。”穆夜冷淡道。

这一句话，彻底的激怒了花残。花残方才是半真半假的和穆夜打斗，而穆夜却是使了全力。谁的胜算高一点，是毋庸置疑的。然而，穆夜却在这时说这种挑衅的话，让花残恨不得立刻将他撕碎，剁成肉末。

“本来想要放你一马的，谁知道你竟然如此不识好歹！那就休怪本大爷不手下留情了。”

手下留情？穆夜冷嗤了一声。他穆夜何需他人手下留情？！更何况，这个他人是花家的人！他，宁死也不愿意接受花家的手下留情！同样的，如若生不能毁灭花家，那就玉石俱焚。

“这是花家人的慈悲吗？”穆夜一剑挥了过去，“我不稀罕这种慈悲！”

“谁说是花家人的慈悲？这是本大爷的慈悲！哼，花家算什么？”花残道。

这一句话，让穆夜、十六夜和花散里都是一怔。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十六夜发愣的那一刻，那人趁机一剑刺了过来。速度之快，十六夜躲闪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心中恐惧着。不是恐惧死亡，而是恐惧死了之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剑刺入肌肤发出的独特声音，十分的轻微，但在这幽静的天地之中炸响。

十六夜反射性的闭紧眼，但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睁开眼，看见一个坚挺、高大而熟悉的背影，以及他手渗血的右手……

在那人趁十六夜走神之际攻击，穆夜立刻反应过来，貌似扑过去救助，实际却是将花残引诱过去。环环相扣，步步为营，一转眼之间，穆夜刺中了那人的要害，花残为穆夜挡住了那人攻击，而穆夜也挡住了花残的攻击……

“……一瞬间就算到这个地步，你果然不愧是花家的大敌阿！”花残笑得奇怪而狰狞。

他抽回枪，枪头上沾着穆夜的血。垂眼，看着刺穿腰侧的剑，他反脚一踢，将身后那人踢开。

“养了一辈子的狗，最后被狗咬了一口。”花残貌似随意的将长枪丢了出去，长枪刺穿了那人的腹部。

那人震动了一下身体，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吐了一口鲜血，将长枪拔了出来，动作之利落干脆，好似根本没有感觉。

他捧着长枪，蹒跚的向前走，到了花残面前，跪地将长枪递给花残。

花残一把抓过长枪，狠狠一脚，将那人踢飞。

“哼，花家的，果然没有什么好东西。”他轻声嘀咕了一句。

花残转身，看着他们冰冷的表情，淡淡一笑，“怎么，舍不得了？”如斯暧昧的话，他说得十分的爽朗上口，“舍不得的话，我将他们送给你们好了。这可是十分好的仆人，任劳任怨，任打任骂，一点怨言和不甘都没有。”

“不是没有，而是根本就连‘怨言’、不甘是什么都不知道。”

“噢，你竟然知道？”花残撩起衣摆，擦拭着枪头。不在乎衣服被弄脏，一脸爱意的看着被擦得光亮的枪头，好似，那是他的爱人。

“花家曾经做过的实验，将人喂入蛊虫，当做动物一样饲养。这些人，武功高强，但却是行尸走肉，根本就不算是人。就如你所言，他们就是狗，花家造就的狗！”

“嗯，说得好说得好！他们就是花家的狗。”

花散里心一沉，眼中尽是痛苦和悲愤。

这件事情她知道，起初只是愤怒花家为什么要做这样残忍的事情？但是，在真正见到之时，当初的愤怒远远不能形容现在的感受。

花家的人买来资质好的孩子，先教导一两年武功，而后让族人去挑选。被选中了的，就使之服下蛊虫。因为蛊虫里有挑选之人的血液，因此，被蛊虫控制的人，此生都只听从那人的命令。

而且，为了防止他们想办法将蛊虫弄出来，还增加了一种特别的药材进去，让被蛊虫控制的人的感情慢慢的被蛊虫蚕食，最后变成行尸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