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节

朱焰国。

炎都。

清水楼阁。

清水楼阁位于炎都东郊的竹林深处。虽名为楼阁，准确说来应是竹楼才对。

清水楼阁格局简单，风格典雅，隐约之间透漏着让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的气息。就如同脱俗仙子在竹林之中盘腿而坐，闭目凝神。

这个季节多风，多雨。偶尔的风雨交错，让天地变色，萧萧瑟瑟的清风，凄凄切切的细雨。这样的天气，持续了很久。

谁也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就如同现在风云变幻的局势，暗潮汹涌，表面的宁静如论如何也掩盖不了。

楼阁之中，窗台之前，摆放着一张一人长宽的竹塌。竹塌之上，一男一女相拥而做。男子英俊，女子美丽。二人表情恬静，衬托周围风景，好似在此处隐居的仙人。

“夜。”久久，女子轻启朱唇，柔声道。

“嗯，我在，清璃。”穆夜轻声回答，话语之间，尽是说不尽的温柔。那温柔，似乎积聚得太久，哪怕一言一语，一个动作，都会溢出无限的柔情。

都说是男儿铮铮铁骨，怎奈何女儿柔肠万千？

“夜。”

“清璃。”

“夜……”

“清璃……”

二人似乎是只会呼唤对方名字之人，不停地，不停地呢喃呼唤着对方的名字。好似心中的千言万语，只能用如此之法才能表情。却不自知，这时候的样子，在旁人看来就如同痴傻了一般。

“夜，真想就这么在这里和你一辈子。”花散里轻声道。口吻中带着期待和悲伤。

“……会有这一天的。等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就可以了。”穆夜安慰道。

“嗯，我相信你。”花散里往他怀里缩了缩，握着的手，更加紧密的扣在一起。

“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们就去幽孑深谷隐居，彻彻底底的远离俗世。”穆夜轻声道。

轻言细语，却庄重无比，许下的誓言，如千金之重。

“嗯。”花散里轻轻的点了点头。

穆夜抽回手，轻轻抚摸着花散里美丽的脸颊。花散里转过头，漆黑的眸子凝视着穆夜。眸子之中，只倒映有穆夜的身影。天地之间的美色，全然入不了眼。

又可说，纵使花开百年好，云淡风轻。世界再过繁华美丽的景色，怎能比得了恋人的一颦一笑？

头低垂，唇相交。口齿相接，唇舌舞动。衣衫滑落，玉肌凝脂。轻声呢喃，君之名字。

若是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那他们，宁可沉沦在世间，也要相濡以沫，直到天荒地老，彼此之身都化作了白骨。但是，不到灵魂湮灭，无论轮回多少个来世今生，都要生生世世的依恋纠缠下去。

床帏低垂，薄纱飘飘，相互交错的人影，呢喃呻吟之声不断。温声细语，好不煽情暧昧，好不迷人心魄。

不知过了多久，连细雨都被那床帏之中泄露出来的呻吟，以及偶尔乍露的春光而起了羞涩之情，渐渐的远离。风儿也逃得很远，远远地，好以让自己不会听见看见任何让人羞涩的事情和声音。

好一会儿，床帏撩起，床榻之上二人，带着满足的幸福表情相拥在一起。疲倦之色浮现眉间，但彼此都似乎舍不得片刻时光，哪怕是入睡，都觉得奢侈。

“夜。”花散里面颊红润，垂眸看着紧紧相扣的十指。

“要回去了吗？”穆夜似乎明白她心中所想。

“嗯。”花散里点了点头，刚才还仅是幸福的眸子，此刻泛出点点惋惜和忧伤。

“……不能再多留一会儿？”穆夜犹豫了片刻，道。

他虽然知道，却还是忍不住挽留。不知为何，事到临头，反而起了一支未曾有过的不安和紧张。

他害怕。

如果失败的话……

“夜，我说过，这辈子，生与你同衾，死同穴。此生此世，除了你，绝不与第二人如此。”花散里感到了他的不安，温柔的笑着，蜻蜓点水般吻了吻他的唇角。

“清璃……”

“安心吧！相信他们，相信自己，也相信我。我们一定会成功的！”花散里鼓励道。

“我知道。准备了这么多年，本来不应该有这种反应的。可是……”穆夜顿了顿声，轻轻叹息一声，将花散里更加紧紧搂住，“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无论我做了什么样的设想，都无法将之消除。”

“夜？”

“在计划开始之时，我将最坏的情况都设想到了。但那时没有这种感觉。可是，这种感觉却在计划要实行的时候……”

“夜，你太累了。”花散里玉指纤纤轻轻抚摸着穆夜英俊的脸庞，“不要想太多。哪怕是死，我也会跟你在一起的。”

“……嗯。”穆夜收缩手臂，恍惚想将花散里镶入自己的身体之中，“清璃，你不后悔吗？这一次，一旦开始了，就真正的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花散里一震，眼中复杂情绪闪过，最后她闭上双眼，沉默不语。

“清璃？”久久不见花散里回答，穆夜感到一阵心慌。

“夜，我不会请求君上放他们一条生路的。”花散里沉静道。

“清璃？”

“斩草除根，这是花家的宗旨。对自己有一丝危害，哪怕是意思可能性，也不能留下。尤其当对象是花家之人时，无论如何，哪怕是一个仆人也不能留下。”花散里道。

穆夜听到话中的悲痛，难以抑制，却百般隐忍。心中一痛，归根究底，这是自己的任性，她却毫无反对的温柔的陪同着自己。

虽说，她憎恨花家，可那毕竟是她的家族，她出生的地方。要说没有感情，让谁人相信？

“夜，自从选择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不会后悔了。所以，别质疑我的决心，也别否定你的坚持。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要一起承担一切的。”花散里道。

“……”

“相信我，如果我觉得悲伤，难过的话，我会告诉你。而你，也不要一个人承担。夜，你如果因为一个人承担而发生什么事情的话，你要让我如何活下去？”花散里哀声请求道。

花散里本就是脱俗美人，如此哀怜模样，更是楚楚动人，惹人怜惜。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一个人承担的。”

“嗯，那就好。”

花散里微微起身，吻上穆夜的唇。一番唇齿交缠，缠绵不已。

缠绵了好一会儿，两人分开。花散里慢慢地起身，下了床，捡起地上散落的衣服，慢慢穿好。

穆夜微微笑着，目不转睛的看着心爱之人。

“夜，我必须回去了。出来太久的话，会引起他们的怀疑。现在，必须步步为营，错一步都不行。”花散里道。

“嗯，你小心。”

“夜，之后你……”

“按照计划，在结束之前，我们无法再见面！所以，让我好好的看看你。我怕……我怕我想你想得难受。”花散里坐在床沿，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眼中尽是不舍和眷恋。

穆夜反手握住花散里的手，在脸颊上磨蹭着。

“这么多年，分开了这么多年，在你未来王宫之前，我从来不敢奢望我还能再见到你。”

“……我一直都想要见到你，所以，无论宫墙多高，宫廷多远，我都会来见你。”穆夜道。

“嗯，我知道。所以，我一直相信，你一定会来见我。但是，相见之后，我越来越无法忍受和你分离。”花散里匍匐在他的胸前，道。

“清璃，这一次分别和以前一样，不是死别。不久之后，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穆夜温柔道。

“嗯，我知道。”花散里颔首。

“好了，快回去吧！不然被发现了，即使是他们，也为你隐藏不住。”穆夜道。

“嗯。”花散里起身，点了点头，“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休息。过一会儿再回去吧！别把自己累着了。”

“好的。我的清璃什么时候这么罗嗦了。”穆夜笑着戏谑道。

花散里一愣，而后痴痴的笑了起来。

“夜，你什么时候学会开玩笑了？”

“……不知道，在不知不觉之间吧！”穆夜愣了愣，淡淡道。

“和她在一起久了的原因？”

“或许吧！”穆夜深深的睨了一眼花散里，道。

“我不是在吃醋。只是再度感叹，她真的很能影响人。就算是你，也难以例外。”花散里感叹道。

“……”

“好好的照顾她。虽说君上他们都在努力，她也有所回应。但是我觉得，她的心结还是没有解开。而且，一旦遇上了什么时候，她一旦钻了牛角尖，那么她就再也走不出来了。”花散里道。

“……我会尽力的。”穆夜道。

花散里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她知道，穆夜的回答只是敷衍。但不管是敷衍还是什么，她都无法说什么。

温柔那个人，很倔强，很固执。一旦认定的，哪怕是十条牛也拉不回来。夜在他的心中，在身为可信任的朋友之前，首先是第一个交易的对象。这样的人，如何在她那里产生巨大的影响？！

她知道，夜也很难过，也很自责。但是，一切都已经铸成，无论怎么愧疚和难过，都无济于事。现在，他们只能等待，只能耐心的等待。等待一切的结束，等待着她能够打开心门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