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节

记忆之中，在我能够行走之后，就很少让母亲照料我，除了衣食住行。母亲似乎知道我的想法，所以哪怕是我洗澡时摔倒无数次、甚至有一次差点溺死在澡盆之中，也没有提出要帮忙。若我不是生活白痴的话，想必衣食住行也不会让母亲插手。

不仅仅母亲，尚安也是如此。

他是一个温柔体贴的人，这一点我不知道说了多少次。所以，他自从察觉我讨厌别人触碰——那是一次一起出门，他想要牵我的手，却被我躲开。之后，就算是牵手，我也是全身僵硬，一副忍耐的样子——之后，他就不再如此。

我察觉了他的忍耐，却什么都没有做。我无法改变这似乎是天生的习惯，更无法去试着接受。只能任由这种情况继续下去，直到他消失，我们也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是尚安，第一个触碰我的人是身为女人的初，第一个得到我的是与我交易的染羽。

说到初，心微微一疼。这个憎恨我、恨到恨不得杀死我的女子，虽然触碰了我，但是也只是亲吻了全身而已。之后，虽说她有很多机会如此，但她却并没有再做什么。不知道是觉得她所深爱的人的灵魂不在，还是觉得占据着这具身体的我十分的恶心。

那一次的亲吻，我没有回应。她觉得恶心，我也同样的恶心不已。

而染羽的亲吻和触碰，除了疼痛和恶心之外，别无其他。但是，染羽那一日沾满着欲望的目光让我终身难忘。那目光之中，缠绵着欲望的色泽，也有深深的眷念以及悲伤。

“怎么行？！现在你生病了。都病成了这个样子，就别逞强了！”火炼焦急道。

我摇了摇头，疲倦的闭上眼。刚才的话，似乎将仅剩的力气都耗光了，现在彻底的无法言说，连哽咽都不成。

“……火炼姐姐，我们出去吧！”青衣沉默良久，道。

“可是……”

“走吧！”

“……嗯。”火炼将衣服放在床边，对温柔道，“有事叫我们。如果出不了声音的话，就扔个东西。”

我点了点头。

扔东西？我现在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如何仍东西？

不过，为了让她们离开，只能点头。

火炼与青衣二人出门之后，见站在走道上的穆夜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深深的叹了口气。

“她……似乎很讨厌别人触碰。”火炼道。

“嗯。”穆夜轻哼了一声。

这一点，在她身边那么久的他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即使有时迫不得已必须触碰别人，也绝对不允许别人的触碰。

“你们都知道阿？”火炼笑得有些无奈。

“嗯。”穆夜依旧只是哼了一声。

“我是刚才才发现的。”青衣道，“她拒绝之后，才猛然想到，即使是在同一个马车，她也是坐在窗边的角落，尽量减少与人触碰的可能。即使是难免的肢体触碰，她也是立即躲闪开来。起初，本以为那只是本能的反应，刚才才想到她有可能讨厌别人的触碰。”

“那她在王宫之中……”

火炼还未说完，水无就端着清淡的食物走了过来，闻言，她道：

“她并未侍奉君上。”

火炼与青衣一惊，穆夜则是微微敛起双眸，遮盖住眼中闪过的深意目光。

水无的话虽然是说给他们三人听的，可视线却看着穆夜。

“虽然君上每日都住宿永昶殿，可也只是单纯的睡觉。纵使君上要求，她也拒绝了。”说完之后，就将手中的托盘递给穆夜，道，“如果尊重她的话，以后就别去打听那么多！若不是因为她，你安插在王宫之中的细作，早就被铲除了。这个，就麻烦你了。”说完，她推门而入。

门刚打开，还未等门外之人看清楚屋内之物，立刻就被阖上。

火炼青衣二人相视一眼，眼中均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拒绝君上的求欢，这等大罪，不死也绝对不会有好下场。但是，温柔她不仅仅拒绝了，而且君上每日莅临，还只是单纯的睡觉？按照她的性格，恐怕不仅仅是如此吧？二人猜测，就算是在同一张床，也是盖着不同的被子吧？

看了看紧闭的门，二人再度相视一眼，这个温柔，究竟做了多少能够让她们惊诧不已的事情？

穆夜一脸冷然，早知道这个水无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没想到，他安排在宫内那么多年、几乎没什么破绽的细作，居然被她如此轻易的发现？而这样的人，居然是她身边的人？！

当初之所以找上她，只是因为她有绝对的王牌——那张与染羽爱妃云梦寒一模一样的脸。如果是以前的穆晚，恐怕十分的费力，而且十有八九会不成。因而，当他发现这个怯弱胆小的妹妹如同换了个人时，他感觉机会来了！

她意外的坦诚，虽然之前有所敷衍，却并没有要彻底掩饰的意思。所以，当她说出自己是“温柔”的时候，他既惊讶又窃喜。更让他惊诧不已的是，当十六说出“温柔”并非她的真名的时候，她那时候深意的表情。

起初，他防备着她，自然没有让她发现自己的惊诧。之后，去见清璃的时候，谈及她，清璃也说，不管是“穆晚”还是“温柔”都非是她的真名。

为何如此说？

清璃命运曲折，波澜起伏，又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之中，见过的人无数。自然能够分辨得出是真是假。清璃说，虽然她没有对自己说过她叫“温柔”，但是在她说起自己是“穆晚”的时候，眼中不自觉的排斥，虽然细微，但仍然难逃她的双眼。而照他所说的，她在说自己是“温柔”的时候，眼中没有丝毫的情绪。因此，十有八九就如十六所说的，那并非是她的真名。

可是，为什么？

温柔是他不能看懂的少数人之一，但是也是最容易看懂的人之一。有时候，可以轻易的从她的言行之中读出她究竟在想什么；可是更多的时候，即使是她告诉你为什么，也无法理解那究竟是什么？

……她真的是一个既简单如孩子，又复杂如沧桑老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