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
水无说得很详细,详细到连花草该用什么才合适这样的细节都说得一清二楚。
等到水无说完,我已抽着第二斗烟了。
望着飘着朵朵白云的天空,那些白云懒懒的停在苍穹之中,偶尔来风,它才漫不经心的动了一动。等到风消失之后,它又恢复了原样。
水无所说的着一些,我都知道。这在历朝历代都是一模一样深重的意义,即使是在封建王权覆灭的现代社会,也以另外一种形式存在着。
“水无,宴会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办吧!至于那个‘便宜行事’的权利,你也看着便宜行事吧!”我对着那浮云吐出青烟,淡淡道。
“很抱歉,穆侍屏,这是君后交给您的事务。”
“所以我就将它交给你。”无视水无的推迟,斜睨她一眼,“怎么,不可以吗?”
“穆侍屏将这样肃重的事情交给水无,难道不怕水无出现什么纰漏吗?您应该明白,在这等事情上出现了纰漏的话,绝对会被判处死罪。而那时,承担责任的是穆侍屏您,而非水无。”
“水无,你在推迟什么?”
“水无并无推迟,只是言明这其中要害,好以让您三思。”
“嗯,那就这样。”
“呃?”水无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这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三思了,所以你就赶快后行吧!君上的寿辰快到了,时间很是急迫呢!”我若有所感的叹息着。
现在是六月十二日,染羽的寿辰是七月七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却要准备不是颜面、没有任何纰漏瑕疵的寿宴。呵,真不明白花散里她究竟是怎么想的?是真的对我太有自信,还是别有其他的原因?
如君王寿宴这般的大事,一般要提前三个月甚至更久的时间准备。然而,给我的时间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噢,帮我着准备一下,我要出宫。”
“是!”
“那么,接下来辛苦你了。”我露出十分真诚的笑容感谢着。
水无看着离开的穆晚,一直毫无变化的恭敬神情换成带着一丝焦躁的疑惑。
她不是主子,从初见时就已经知道。虽然,那张脸和主子几乎一模一样。虽然,她很希望她就是她以及其余十一人已经失去了的主子。
可是,她不是。
无论长相多相似,不是就不是。尤其是那性格,与主子天差地远。主子温柔似水,善解人意,而且,从来不会因为她位于人上而作威作福。虽然,穆晚也不会如此,但是,那并非是出于主子所说的“平等”,而是不在乎。
她不在乎周围的人是谁,身份是何,最好的例子就是君上。贵为一国之君的君上,操有所有人的生杀荣辱大权的人,即使如此,仍然不为她所顾忌,甚至将之当做毒药。若不是因为她必须如此,君上甚至不能入得这永昶殿的大门吧?而她,也不在乎身边人的究竟对她如何,是真心,亦或是别有目的。因为这种不在乎,将所以人的关系都定位成“交易关系”。之前,她有想过,她这样淡漠无比、什么都不在乎甚至是自己的人,是因为不想要他人闯入她自己的世界,从而影响到她。
可是,这不可能。
主子曾经说过,太过在乎和什么都不在乎,本质上是殊途同归。主子说,她是因为太过在乎,所以有朝一日终会落得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这一句话,在主子说完之后的未来的某一天得到了验证。
主子死了。
表面上是病死。
可是,她是何人?曾经被誉为传说的她们,怎么可能连这一点小伎俩都看不出来——虽说这个小伎俩,蒙骗了很多人,甚至是君上。
所以,她们十二人在主子死后仍然留在宫中,只是为了能够查明真相,好以为主子报仇雪恨。但是,这真相如同不存在一样,怎么查也查不到……想到主子,她本是空无的心,开始疼痛。但是,在主子的容颜闪过脑海之时,另外一张几乎同样的脸出现在脑中。
主子是太过在乎,而她是什么都不在乎。同样的脸不同的人,在这同样的后宫之中,殊途同归了吗?
只是,为什么?她至今仍然不明白。
然而,水无在笃定自己想法的时候,没有意识到自己错的离谱。
她没有注意到,她口中的“穆晚”从一开始就对她自称“我”。虽然她知道,“穆晚”只对与之有交易关系的人如此自称,但却没有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与之做过任何明确的交易。等在未来的某一天她明白这一件事情的时候,才知道,这个女子的聪慧,远远超过了她的所想。
自从她知道自己的——准确说是穆晚的脸与染羽逝去的爱妃、十二侍女的主人云梦寒一模一样时,就明白了,她除了与穆夜他们有交易之外,还与十二侍女有着交易。虽然这个交易没有明确,却是的的确确的存在着。而也在未来的某一天,这个交易会浮出水面。而她也会与十二侍女定下明确的交易内容。即是如此,何不如一开始就如此自称,这可以省去很多的麻烦。
我,很怕麻烦。
出宫的手续就是麻烦事之一。
在被宫门守将拦住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在这王宫里挺出名的。毕竟,除了这一张与染羽的爱妃云梦寒一模一样的脸之外,还是自云梦寒逝世之后唯一一个得到染羽“宠幸”的女人。
但事实好像不是如此。
宫门守将以为我是哪一宫的宫女,要求我出示出宫令牌。
谁告诉我的,出宫一定要低调,否则很容易引起麻烦。虽然,即使没有这句“忠告”,我也会很低调的。但是,没想到这低调居然引来了这样不必要的麻烦。
真是麻烦!
就在我在考虑,究竟是表明身份然后等他们查证后再放行,还是直接回去拿花散里给的花家令牌来个直接干脆的时候,一个不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了身后。
“你们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吗?竟然连穆侍屏的驾都赶拦?”
调查资料显示,朱焰国唯一的王子殿下染泶是一个对什么都兴趣乏乏的人。但事实好像就像“我很出名”这一件事情一样。虽然,我多少有些感谢他为我省了一些麻烦,但是这“省掉一些麻烦”绝对意味着更多的麻烦。
“王子……王子殿下!”宫门守将甲震惊的看着来着,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跪下。“参见王子殿下!”
“参见王子殿下!”宫门守将乙也相继跪下。
“起来吧!”染泶道,“穆侍屏有事要出宫吗?”
“嗯,有一点事。”
穆侍屏?那不就是现在最受宠的嫔妃吗?宫门守将甲与乙双双打量着这个貌不惊人、衣着朴实的女子。他面色一变,立刻道了一句“参见穆侍屏”,便惶恐不安的垂着头。
老实说,若不是王子殿下亲口说的话,他绝对不相信她就是最受君上宠爱的人。即使王子殿下这么说了,他们还是存着几分质疑。
这个女子,他看不出有任何能受君上宠爱的资本。
“王宫的守卫不错,比起吾的宫殿的守卫来说要好得多。”
“穆侍屏此话何解?”
“嗯,大概就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问都不问就放进来。虽说永昶殿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地方,但是让人随意进入如若无人之境,还真的有些让人不舒服。”
眼中闪过让人捉摸不透的光,染泶看着缓步走出宫门的穆侍屏,又想了想她方才的话。
从她的话中,可以得出,这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绝对是男人。而最近,出入永昶殿的人,除了父王还有谁?难道还有谁能够任意出入永昶殿吗?
“穆侍屏,以后出宫时还是带上侍卫是好。”染泶好心的建议。
“嗯?为什么?”
“宫门守将是每个时辰更换一班,带上侍卫的话,那就不会再出现这种不识真人身份的情况了。”
“吾以为,这些事情水无都办好了。多谢王子殿下关心。”我不可置否的一笑。
“穆侍屏还是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我停下脚步。老实说,我被他的话吓着了。
“王子殿下,您和君上他们不愧是有血缘关系。”
“嗯?”染泶不解。
“您们似乎都喜欢问这个问题,这让吾都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了。”
染谦曾问过这个问题,最近染羽也提起了,没想到这个可以说是素不相识的王子殿下也问起了。
“直接回答就是。”
“王子殿下,您能给吾一个理由吗?”头有点疼,我竭力保持着微笑。
“称呼彼此姓名,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对王族而言,这是很不正常的事情。”在王族之中,谁敢称呼彼此姓名?哪怕是挚爱之人。又不是活腻了。
“如果说,这是我的心愿呢?”
心愿?
莫名的,我觉得染泶的这个心愿,与我无关,但与这一张脸有关。
“心愿阿……这是否算是交易?”
我想,我是不是应该去做生意,开一个“万事屋”,然后理所当然的对每一个顾客有求必应?
“又是交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了吗?”虽然早已预料到了,染泶仍然吃惊不已。
我沉默的笑着,染泶应该很明白我的回答才是。因为,他说了“又是”。如果他对我是一无所知的话,那么,这一句“又是”根本就不能成立。
“……好。”染泶点了点头,“现在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染泶,字绯炎。”
“穆晚,或者温柔,随便你喜欢。”我淡淡道。
交易,又是一笔交易。
我真的应该去开万事屋,那样至少可以收钱。
温柔?
这就是交易之后才能得知的名字吗?
朱门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杜甫先生在描述着唐朝当时的现状时,又为某一个或者几个时代下着预言。
上一次来到朱门街是在白日,而这一次,我专门等到了夜晚。当然,如若我一身女装踏入这一条街,想必会引起不小的轰动。不是说了吗,要低调,要避免麻烦。所以,我不嫌麻烦的换了男装,也不嫌麻烦的为一直跟着我的染泶解释了一番,并不嫌麻烦的为他准备了一套适宜的衣服。
不用想就知道,身着只有宫廷之人才能穿的衣服的人出现在这种风花雪月之地,引起的轰动一定不会比穿着女装来这里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