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战争
作者:苏木里      更新:2019-09-24 01:09      字数:3709

第34节

至于穆然,我则随意的问了他最近如何之类的闲话,而后与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穆然一如往常的笑着,温然柔和,没有一丝愧疚或是歉意。我不禁的失望,这与我预料的完全相反。

不由的,我开始在心里反问,我了解他们吗?

理所当然的,答案是否。

三月的阳光,如同初恋的少女,矜持、羞涩、美丽,也有点做作。

初幻铺了一张厚厚的毛毯在地,我躺在之上,将自己沐浴在这样的阳光中。懒懒的看着书,懒懒的抽着烟。在见过花散里的次日,我开出清单让十六夜出宫为我购买:一些医书、一些烟丝、一些零嘴。

穆夜说有许多事情需要出宫打理,因此很少能在宫内见到他。运气好的话,一周能碰上一次。十六夜偶尔会跟着穆夜而去,其余时间则是在宫中虚度岁月。

不过,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谁让昶永殿的事情本来就少,却又有水无和初幻这两大能手在,因此我等终日也只能无所事事的打发时日。

至于穆然,他一如往常待我,我也一如往昔对他,偶尔他会在宫里弹琴,却为我所阻。他很疑惑,我只解释了一句“我可不想变成王昭君第二”,反而使得他更加糊涂。

这并非自夸,虽然日子很是悠闲,但是应该戒备的东西依然存在。

想当初,王昭君深夜弹着幽怨凄凉的琵琶曲,虽然唤来了君王的宠爱,最后得到的却只是远嫁荒漠的下场。更何况,我现在有着这样一张脸,若是加上一个琴艺超群的人弹奏着我在这个时代“谱写”的曲子的话,我肯定不只是远嫁荒漠这么简单的下场了吧?

我呼出一口烟雾,不远处,水无正拿着什么匆匆而过。

近来,我开始思考自己上一世是不是孤陋寡闻了?不然怎么在这里,经常佩服人甚至到了五体投地的程度,水无就是其中一人。

她初次见到我抽烟时,眼里闪过的惊诧和来不及看清的情绪比瞬间还短。

是日,正在躺在阳光下看着前些日子十六夜买回来的医书,笨拙的装上一斗新的烟丝,刚抽了一口就被呛住。

皱着眉看着满地的烟丝,叹了口气,早知道就不要逞强,坦率一点让他们帮忙。虽说我大可不必这样,毕竟我是“主人”。但是,若连装一斗烟丝都让他们来做的话,我就完成了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废物”的最后一步了。

但是,残酷的事实是,不过数日,水无装烟丝都比我好上几倍,这让我倍感失败,于是一赌气之下就造成这般进退两难的地步。

果然不能这样,还是要有先见之明才好。

无聊的敲着烟斗、看着书、晒着太阳、吹着风,若是想听音乐,随时可以叫来穆然弹奏一曲;想要吃什么东西,随时可要叫初幻去做。这样悠闲的日子原本憧憬了很久,但是当有一天真正的拥有这种生活时,却开始厌倦。

十六夜拿来象棋,有些拘谨的坐在我面前,似乎在犹豫什么,但是肯定是莫名其妙的东西。

这个时代与我所知的历史朝代相差无几,只是名称的不同,以及很多方面十分的极端,譬如规矩以及服饰。幸运的是,没人要求我遵守这些,而这个“幸运”全是拜那些人所赐。

我懒懒的侧躺在毛毯上,十六夜则坐在一旁与我对弈。在棋局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他说:

“南向国昨日传来了国书,答应退兵。”

“条件呢?”吃掉他的炮,将马跳到边界防守。

“让出所有的附属国,并且将边境的重镇旌阳镇‘借’给他们。”

“借,还真是谦逊保守的词?这是打狗的肉包子……将军!”

“呈递的理由是因为这一次出兵的消耗太大,希望国力昌盛的朱焰国能够不计前嫌的给予帮助。”十六夜将“王”坐出,因为一旁有“车”护卫,使得她无法继续将军下去,“此外,文书上还说,如果答应以上的‘请求’的话,他们将为朱焰国清除所有的边关叛逆。”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设下局,吃掉了那个一直守护着“王”的“车”,见到最后一个护卫死去,十六夜有些乱了阵脚,他终还是如我预计的动了不应该动的棋子——士,此后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将军!

“至于君上……”摆弄着棋子,准备重新开局,十六夜准备说着什么,却像是要整理好措辞般停顿了许久,而后说,“决定开战!”

“战争,不过是人类欲望的一个借口。人类本不欲战争,只是无法克制本性中的杀戮和贪婪,所以制造了战争这个借口。但是为了让这个借口冠冕堂皇,让世人容易接受,因而为战争这个借口,制造了更多的借口。”因为赢局,我先行棋,于是习惯性的将炮推至边界线。敲空了烟斗,十六夜为我装好一斗并点燃,抽了一口后,继续说,“人类还真不是用自私就能形容得了的呢。”

“怎么了?”见十六夜不言也不行棋,只露出一个有些怪异的笑容,让我不禁的毛骨悚然。

“没有,只是想想,你每次都能说出我们始终都不能明白说出的东西。”

我无所谓一笑,将棋子扔到一边,躺在毛毯上望着天空。我很喜欢这个世界的天空,很蓝、很宽广,不如上一世的秽浊不堪以及因为高楼大厦而变得拥挤的天空,这里的云是淡淡的白色,树叶是翠绿色,风是透明的颜色,但是血……依旧是未变的绯红色。

“呵……带地图了吗?”

“地图?嗯,带了。”十六夜从怀里掏出地图,最近几日常与夜主讨论这一次战事,因此地图未曾离过身。

“边境是这里?”扫开棋子,将地图摊在面前,看了一会儿,然后指着地图上的某一处问。

“是,以永生河为界限,东为朱焰国、西为南向国,而在永生河起源之处是柯梦国,因为永生河的尽头是大海,所以也被称做没有尽头的河流。”

“旌阳有什么优势?譬如,矿产、地势。”

“旌阳镇以铁矿丰富而闻名天下,加之地理位置独特,两面环水,易守难攻,而且方圆五十里尽是平原。”十六夜手指在地图上迅速划动,并在永生河的几处画了圈,道,“而且,只有这几处可以登陆。”

“噢?”

依照地图标示,旌阳镇两面环水,直直的挺立在河流上,就如同被什么挖去了一块,看起来甚是不自然、诡异。

“渡永生河不如其他,不能在风平浪静之时渡河,否则会如石头入江,就此沉没。”十六夜见她疑惑,解释道,“要想渡河,必须在波涛汹涌之时于这几处渡河,如果在别处,也会……”

“还真是诡异的河,”我漫不经心的评价,并问,“何时才‘波涛汹涌’?”

“夏至时节。”

“三个月后?”我看了看地图,懒懒的撑着身体,看着天空,吐着烟,说,“还真是方便呢,这旌阳镇,还有这永生河。”

“温柔?”

“看,”不在意十六夜直接唤着我的“姓名”,敲了敲烟灰,让他再装上一斗,慢悠悠的解说着,“想要进攻,只能走水路、陆路之一。如果是水路的话,必须挑选时节,地点也很固定,这很容易防范。而且,如果走水路的话,死伤定会十分惨重;如果是陆路的话,四处偌大的平原,连树木都没有几颗,毫无藏身之地可言。而且,更重要的是,旌阳镇是唯一可以补给的地方,这是旌阳得天独厚的地势。再加上丰富的铁矿,不仅可以卖钱,使得经济繁荣发达,还可以自己制造兵器,又何乐而不为之?”

“还有,战事一起,还可以自给自足。”

“所以还真是一个方便的地方,难怪南向国想要。”

“你这是在夸奖旌阳镇吗?”

“嗯,是夸奖噢。”

“一点也听不出来你有夸奖的意思。”

“是吗?因为我不是在夸奖旌阳镇的得天独厚,而是在夸奖那些因为这种得天独厚而自信膨胀、看不清楚实质的人。”

轻吐出烟雾,看着它飘散在空气中,直到消失不见,这已经是我的兴趣之一了。不过,这种无聊的兴趣也还真只有我这种无聊之人才有的。

我看了看十六夜,他满脸疑惑,我却不想要与他继续解释下去。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即可,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再则,我并不为人师表,所以没义务为人解惑。

不过,倒是很佩服南向国的人,居然在这天衣无缝之中看到如同不存在的破绽,而这一点破绽却足以扭转整个局面。

我本来因此感觉畅快的心情,但见到他一脸的欲言又止,不禁心生怒火。猛地起身,将还燃着烟的烟斗扔到一旁,不管不顾是否会点燃地毯,走进屋内。

这是我的失误,我不得不承认。本以为最先来找我“麻烦”的会是我的“夫君”染羽,却不曾想到却是名闻天下的谦王爷。以至于我险些忘记,这个才见两次面就让自己狠狠的尝到了失败的滋味的人。

险些忘记了吗?

不,这是自欺欺人的说辞。

怎么可能会忘记?说忘记,只是不愿意记住。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将记录他的所有的脑细胞统统杀死,而我就不会再记得他。

那日之后,想了许久,我也想不出什么完美的对策去应对他。

此时,我终于明白,为何小说里穿越后的人物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培植自己的势力,经济、政治以及情报的实力强弱是决定棋局输赢的关键。

而我,什么都没有,如果离开穆夜的话,连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一个未知数。

昶永殿宫门传来请安的声音,我视若无睹,继续与初幻、十六夜在庭院里玩着纸牌。

太过无聊的日子,只能想办法打发。十六夜的棋艺不错,但是却无法作为势均力敌的对手由此,他提议请穆然前来与我对弈,却被我毫不犹豫的拒绝。在他错愕之际,我意识到自己的下了一步错棋,于是转口说自己对象棋没了兴趣,想要玩纸牌。于是,告诉他们如何制作纸牌,以及玩纸牌的规则和玩法。还好他们聪慧,一学就会,而十六夜也没再追问,这让我松了口气。

自那以后,我似乎变得有点神经质,时时刻刻都风吹草动,草木皆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