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终于再也承受不住那可怖的疼痛，晕了过去。

陈媚娘鄙夷道：“不是硬骨头吗？怎么连这么点小小的惩戒都受不住！”

余内侍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道：“回皇后，还活着。”

“把她弄醒。”陈媚娘道。

“是。”明珠端起一旁的盆，将盆里的冷水全部泼到春水身上。

春水浑身湿透，一股彻骨的寒冷侵袭全身。春水不禁打了个寒颤，双眼迷离地睁开，冷冷望着皇后。

“她亲手杀了你的青梅竹马，你为何还要对她如此忠心呢？”陈媚娘看春水的眼神，就如猫看着老鼠一般。

春水继续沉默。宇文嫔昏迷前有说过，让她不要惊动别人，如果不是她自作主张，命宫女去请太医，王岳也不会贸然前来，不至于白白死去。说起来，他的死，她自己也有责任。何况，王岳已经死了，无论她再做什么，他都不可能再活过来。在春水的心中，活着的人，比死去的人更重要。她与宇文嫔同甘共苦过这么些年，早已似亲人一般。她为了替王岳报仇，对她下毒，她明明可以要了她的性命，但她不但没有杀她，反而将那个致命的秘密告诉了她，她如何能背叛她？

陈媚娘看她仍是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半点屈服的样子都没有，遂命明珠将桌上用一块黑布包裹着的东西递到春水面前。

“念你如此忠心耿耿，本宫送你一份大礼，打开看看吧。”陈媚娘笑道。

春水接过那东西，只觉黑布里的东西肉乎乎的，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散发出来，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缓缓将黑布解开，顿时一截血淋淋的手臂露了出来，春水只觉胃里一阵翻滚，慌忙将它扔掉。

陈媚娘以手掩面，道：“那手臂上的伤口你可认识？”

春水定了定心神，偷偷瞥了一眼落在地上的手臂，看见那手臂上那一片严重烧伤留下的疤痕，不禁惊得浑身冰冷，面如死灰。她怎么可能认不出那手臂上的疤痕！

春水刚出生那一年，她的爹爹还是镇上的父母官。爹爹为官清廉，刚正不阿。镇上富甲一方的胡员外的儿子犯下了人命官司，胡员外给爹爹送来了好几箱银两，皆被爹爹退了回去。爹爹依法处死了胡员外的儿子，百姓拍手称快，盛赞爹爹是青天大老爷，是难得一见的好官。爹爹此举虽得到了百姓的盛赞，却也惹火了胡员外。胡员外买通了府上的一名家丁，趁人不备时纵起了火。那天爹爹从官府回来时，家里火光冲天，百姓们纷纷救火，但那火势太大，一时难以扑灭。爹爹大惊失色，毫不迟疑地冲进火海。爹爹找到娘亲时，娘亲已奄奄一息，将她舍身护在怀里的女婴递给爹爹。爹爹将女婴护在怀里，冲出了火海。那一场大火，将春水的家烧得破败不堪，她的娘亲死在了火海里，爹爹的手臂也是在那场火里被烧伤，留下了这丑陋的疤痕。

接着，爹爹便被罢免。爹爹为官清廉，一直两袖清风。自古百无一用是书生，没了官职，他举步维艰，一直靠着王岳家帮衬和镇上百姓的救济才得以勉强将春水抚养成人。他几次欲随娘亲而去，却因放不下年幼的春水而作罢。多年的穷困潦倒将他折磨得不成人形。第一次赌博是走投无路时，想赢几个铜板给春水买包子吃。但赌博之恶习一旦沾染，就是一条不归路。爹爹劝下巨债，为了还债，将年幼的她卖入了宫中，也许，他心里觉得，将她卖入宫中，再怎么样日子也比跟着他这个混帐的爹爹要好过一些。

春水浑身颤抖得厉害，失声道：“你们把我的爹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