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哥在娘亲身后尴尬地低着头不敢言语。
娘亲向我唠叨完后又转身看向身后的五哥,强撑起微笑道:“白棣,你跟我说说乐儿的情况吧!”
五哥稍稍迟钝了一下,最终还是像娘亲坦白道:“二娘,六妹像是中毒了,只是我至今还没看出来是中的什么毒。二娘不要着急,六妹如今中毒很浅,还影响不大,我肯定会尽快找出毒素来源的。”
“中毒?这梨山别院好好地生活了十来年了,怎么会中毒的?”娘亲转头惊讶的望着我,“既然中毒了,你五哥自己又是这用毒高手,那我便将你交给五哥了,我知道你不喜欢娘亲在你生病的时候唠叨,看在你此次不是自己的原因上,我就暂且饶了你这一回,不跟你计较,行了,我走了,你好好养着,过几日再来看你。如果再让我看到你这副模样,病情还没好转,我和你爹爹就搬来这里和你同住,你自己看着办吧!”
“恩,我会谨遵娘亲旨意,一切听从五哥安排的。”我连忙朝娘亲点了点头,卖乖道。
“不过,你这院子也很久没有彻底清扫过了,”娘亲环顾一圈,看见子君穿着仆从的服装,“你是新来的吧,这公主院子缺少仆从,你就利用公主这几日病体好好地将院子打扫干净一番,驱驱浊气。”
子君的神情瞬间凝重了下来,却又不敢反驳,只好低头行礼,“是,太子妃。”
我看着子君躬起的手明显有些在颤抖。
子君神色也在娘亲的这最后一句话中瞬间降到了冰点。
因为是娘亲的吩咐,五哥也不好说些什么,便跟在娘亲身后默默离开了。
佑羽和风霁月也是不能忤逆娘亲下的命令,各自一个同情的表情递给子君,表示自己的无奈。
又是半个月艰难地走过,梨山上更加冷肃了几分,梨山的梨花却照样开的正盛。我的身体却一如这梨山的天气一样一日日的凉了下来。
我娘亲那日的一声令下,就让子君在这院子里整整打扫了十日,这才将各个地方乃至角落清扫干净。
即便如此,子君仍是执意坚持要每日为我束发,他如今的差事便是每日清扫我这公主的院子了。
我的身体也在这半月中一日不如一日的衰败了下来,今日的我已是连起床都需人搀扶着才能坐起。
五哥今日又来替我诊脉了,看了我的状况,心疼道:“六妹,如今你的身体状况已经又不得你的性子了。这是子君平日里为你束发用的同一款梳子,我认真观察过,也留意过上面的气味,就连上面的毒也基本与子君梳子上面的毒一般,只不过,我配置的这毒同他配置的毒顺序不一样罢了。自从我除去商子君子君的外务职位以来,我便让风霁月留心了商子君每日为你束发的方式,我发现,商子君每日为你束发都是按照一种下毒的手法为你按摩头皮的,这种手法能让毒素顺着你的头部的每一个穴位渗入到身体之中,最毒的是她的这种顺序在解毒的时候也不能发生一点错误。初期的时候,商子君时常会为你配些食物,然后在食物里给你下另一种毒药给你吃下,因为是他每次亲自给你拿过来的,所以这些食物并没有人为你试吃过,这两种毒药药性互相中和,你每日吃了便会降低你身体病症的发作速度。后来他调到你的身边每日服侍你,为你搭配每日膳食,便每日在递给佑羽筷子的时候迅速的将你饭菜中的毒药抹在了筷子上,如此,佑羽才在你每日试吃后没有中毒。我也是花了这一个月的时间才查明商子君给你下毒的手段和方式的。如今你要装作不知道商子君用梳子给你下毒一事,乘机找一个机会将商子君手中的梳子”
我被五哥说的这一番话震惊到了,此时,我已是一副全然不知所措的样子,一把抓住了五哥的肩头:“五哥,你告诉我,你刚才同我说的那一番话不过是梦话的,对不对对不对?”
五哥神情肃穆,两手放在我抓着他肩头冰凉的手上:“傻乐儿,你掐这么重五哥是会痛的,五哥什么时候说话骗过你了?恩?你说是不是,五哥从来都没骗过你,就连这次子君来到梨山,我便提醒过你几次,有关商子君你要注意,要小心。我是不是还提醒过你,既然你要救他,日后就不要后悔?二娘其实也一早就知道商子君的为人,只不过我没想到她会直接对商子君下狠手,让他彻底清扫你的院子。原本我们以为商子君能借着这个机会放弃对你下毒,可是,他实在是不值得你那么维护他。即便他被一贬再贬却始终都没有放弃对你下毒,然后借用你的健康来要挟我们,他对自己的娘亲如此,如今,对你亦是如此。”
我仍是不敢相信五哥说的这一番话是真的,连忙抽出被拽在五哥掌中的手,狠狠的朝自己的大腿掐了下去。
这一掐,原本以为不会痛的,可没曾想到瞬间我悲痛的连腰都贴到大腿上去了。
我红着眼眶,望着五哥,“五哥,这是梦的,对不对”
“傻乐儿,这是不是梦你不是已经很清楚了吗?”
“可是你为什么要让我梦醒呢?”
“因为我不想看着你成为一个这样歹毒的男人手里的玩物,就此草草了解了这一世。”
“可是你不都说了我中的毒你不会解吗?五哥现在告诉我,那我不是照样草草了了这一世?”
“不会的,乐儿,就算遇到再大的困难,五哥也会为你找到解毒的办法的。你知道五哥在整座梨山上最疼的便是我的六妹乐儿了,你说对不对?”说着,五哥将我搂在了怀里,说着温暖的话安慰着我,为我失去生存斗志的情绪增添些许留恋。
“五哥说的对,五哥从小最疼我的了,可是我不想五哥为我历尽千辛万苦的去寻找什么解药,你上次为子君解毒就险些丢了性命了。其实自从我们从吴家庄回来梨山后,我就隐隐觉得子君有些不对劲,商母也总是对我说,无论日后子君如何或者做了什么,她都希望我能原谅子君,商母说子君是一个很可怜的孩子。”
“那乐儿你想要原谅他吗?”五哥言语中带着哽咽与丝丝心痛地道。
“我要原谅他的,我答应过商母,日后无论如何都不会怪子君的,即便我真的死在了他的手里,五哥,我希望希望你们都不要怨他,你们也都原谅他好不好?”我强忍着自己即将奔溃的情绪,硬是没有哭出来,因为这般场景其实已经在我的梦里见过无数次了,我不想让五哥看到我太过伤心的样子,这样五哥只会比我更加伤心千倍万倍。
“好的,我答应你,乐儿,我答应你,我绝不会为难商子君,即便他不交出解药我也不会为难他的,二娘他们那我会替你去说的,你不用担心”
“好,那五个,你告诉我,我应该要怎么做?”我放开五哥怀抱,朝他极为勉强的牵起嘴角的一抹笑问道。
“就按我刚才告诉你的,去换下子君的梳子”
“可是你刚才不是说这把梳子这把梳子不是有毒吗?”
“你傻呀,不用有毒的梳子,又怎么能用把假的梳子取得商子君的信任,要知道他可是丝毫不亚于我的用毒高手。”
“子君也是用毒高手?还同五哥你不相上下?”
五哥并未回我话,只是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而后朝我点了点头。
我知道五哥指的是子君打扫完院子回来了。
我的神色也随着子君的到来随之变得温和了,只是尚未梳妆的面庞上还是能看出来的苍白。
五哥今日比往常来的早个把时辰,子君见此时五哥也在,不免微惊,一手顺势将门关上,向五哥行了礼,道“五王子!”
五哥并未回头去看子君,轻抚着我的发髻,温声细语道:“五哥今日这就要离开梨山一趟,回来再来看你,乐儿好好休息,知道吗?”五哥这才看向身后的子君,“商子君,六妹就交给你们好生照看了,我此次出去要几日后才能回来,佑羽,你就按照我给你的清单每日给六妹搭配便好。”
“五哥,你一个人出去吗?”我一听五哥此趟出去要好几日,便总觉要发生些什么,连忙问道。
“不是,金叔子同我一起,她姐姐找我有些生意上的事”五哥顿了顿,没继续把话说完。
“那五哥你早去早回,记得给我带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好看的回来。”
“恩”
自打秋日以来,天气已日甚一日的凉快了起来。五哥走的几日,梨山上的天气比起前几天来有冷到需多添一件衣衫。只是这梨山上四季不败的梨花依旧开的茂盛。
今日,我感觉自己似乎比前些时日有精神了几分,便连忙催促着佑羽和风霁月带我去梨雪园去感受一番这秋风秋雨料峭。
但是没走出来几步,我便发现自己的身子已经连这秋寒都经受不住了。佑羽见我感觉冷,有是不是地打着喷嚏,又无法将我劝回,只好将随手带上的披肩披在了我的身上。
佑羽和风霁月陪我来到梨雪园湖心亭,这里算是梨山上最令人神清气爽的一处景致了。经过湖心亭的地方有一处梨花坡,梨花坡的尽头处便是湖心亭,湖心亭三周环绕有湖水,沿湖的湖心亭周边柳树环抱。
此时的秋风吹拂的面庞,有着阵阵寒冷刺骨,不禁令我想起了子君。
自那日五哥走后,我终于在第三日寻到了机会将子君的梳子换了下来。
那日,子君扫院回来,像是晨起喝多了些酒,自打子君娘亲过世后,子君便有了喝酒的习惯。据说每月花了不少的钱在喝酒上,一个月前,自从被五哥削去了外务职位更是开始酗起了酒来。
那日子君忙完院子里的打扫,便踉跄这过来为我束发,身上还有着些许酒气。听风霁月说,子君在每个月的这个日子都会喝到醉,因为那一日是他娘亲过世的日子。
当时,傅挚姥爷那里的梨花酿其实并不是那么愿意卖给子君的,还是风霁月告诉我子君几次去梨酿园找傅挚姥爷,想要讨要梨花酿,几次无果后这才将这件事情告诉与我。然后我等着空闲,去到傅挚姥爷酒窖中偷偷摸摸的拿了两壶,还告诉子君说这事傅挚姥爷托我带给他的,让他日后有需要再去找他便是。
一开始,子君两壶梨花酿还喝了个三四天,可到后来喝的越来越凶,有时候还会喝的微醉。到了每月他娘亲忌辰的日子,更是喝到醉倒在了地上和衣而睡了,还是风霁月晚上去找子君聊天,废了他好大的劲儿,这才将子君拖到床上,替他脱了衣服,让子君好好睡下。
据说那一日,风霁月照顾了子君一整夜。第二日去傅挚姥爷梨酿园里帮忙,做错事,将一些残败了的梨花掺和到了好的梨花中,傅挚姥爷见风霁月不争气,大手一挥,一片的残败花叶落入花篓中,让其一片片的挑拣出来。
我本不欲在子君娘亲去世之日的时间上,去换了子君的梳子,可是转念一想,或许这是子君娘亲给自己儿子一个赎罪的机会,才会在这一日让子君醉到有几分不省人事好让我乘其不备之时,将子君随手搁置在梳妆台上的梳子乘机换了过来。
正是秋霜不懂得惜怜人的时节,倏忽间,霜叶上的露珠已经浸湿了我的衣裳,坐在湖心亭喝口温茶还不经意间打了个响亮又乖巧的喷嚏,一声“啊,秋!”正好映衬了这晨秋的凉飕飕。
我同子君只见的感情,也一如这晨秋,明明凉的透骨,却还喜欢在这草木摇落的萧瑟中熬着。
我捧着微温的茶盏仰躺在香檀木椅子上,凉凉地看着对面佑羽见我自作自受可怜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