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知道他一直在身后。无论是看着他的脚步，还是看着他慌乱的眼神，欲言又止的样子。小叶没有觉得自己胜过他，相反咄咄逼人的样子更让自己讨厌。于是小叶决定在他四处瞎找的时候，轻轻来到他身边，“想说什么？或者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吗？”

他被吓了一跳，捂着胸口责怪的眼神盯着小叶。小叶也不太适应自己这样快速转变，转身扔下一句，“没事的话我就回家了。这天气比较适合睡觉。”

他一只手拉住小叶的胳膊，慌乱的解释道：“边走边说吧！”

跟着他到了附近的公园。坐在长椅上，小叶抬头看着耀眼的阳光，不禁感叹，“真是晒被子的好天气。”

张奇嘴角上扬，小叶故意逗他，“笑起来挺好看的，是职业习惯让你一直保持严肃吗？”

他眨了两下眼睛，小叶知道是说到他心里了。然后乖乖的坐好，小声对他说：“何东可能觉得你变了。准确的说从咖啡店出来的时候，我才敢确定你还是老样子。”

“说的你好像很了解我似的。不过，我们是真的见过吗？”他突然投来温柔的目光，看得小叶脸有些发热。

小叶戴上帽子回答：“见过。也不是什么好的画面。没必要说下去。你去监狱是有其他的委托人？”

他用鞋跟磕着地面。“就是，有那么个人。需要偶尔过去和他见个面。”

“喔！”小叶被几个马上要从面前经过拍篮球的孩子们吸引，年轻的感觉真好。但小叶的注意力好像一直在关注他们手中的篮球，心里一直在默念千万别砸中小叶，看他们互相传球的样子就这样一直为自己担心。

事实证明小叶的担心是很有必要的。小叶向右侧偏头，眼看着篮球迎面砸来，捂着脑袋头晕眼花。只听见张奇对小叶说有没有事，那几个孩子对小叶说了很多句对不起。小叶摆摆手让他们走，透过手指的缝隙向外看去，确定他们真的离开小叶才放下手。

张奇看着小叶忍不住笑声，最后干脆自己捂着脸哈哈大笑。小叶也忍不住和他笑起来。

离开的时候，小叶问：“下次去监狱见你朋友可以带上我吗？就算帮不上什么忙，也能做一个很好的听众。”

他点头默默的看着小叶，很久才说：“我们现在是朋友吧！”

他的话让小叶一愣，小叶肯定的点头，握住他的右手，“虽然说请多关照有点俗，但是有需要的话互相帮忙吧！我想应该会很快的。”

摄像大哥完全懵了。听完何东的简述，他开始坐立不安在屋里来回踱步。小叶进屋换鞋就觉得他们三个人气氛不对。

小叶从他们身边经过，这几个人也没什么反应。

木心突然开口，“哥，这件事我不强求你做。但是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毕竟没人敢做的事情都是有很大风险的。明天你给我消息，不参与的话就要保密。加入的话商量后面的事。毕竟这些人都不是普通人。”

目送摄像大哥拿起自己的包出了门，小叶回身继续做饭。木心很沮丧的上楼去了。直到门砰的一声关上，小叶才凑到何东身边，“搭档有不同意见？”何东点头。小叶想了想接着说道：“也是。一帮随时出手眼露凶光的人。光靠你一个专业的去盯着，也不可能每天都能找到机会。”

闻着香喷喷的炒饭，小叶很满足塞了一大口，何东觉的她话里有话，问道：“说说你的想法。”

“不是有那么一句擒贼先擒王么！他们老大是谁，你能打听到。有什么爱好，喜欢出入哪里，和什么样的人交朋友。看似铜墙铁壁也会有缝隙可寻。”

何东有些犯难，“能调查这些我已经过线。搞不好的话会连累更多人。”

小叶给他盛了一碗饭，把筷子递到他的手里。“成功的前提就是闯祸，你连闯祸的勇气都没有。还怎么进刑警行列？吃吧！你先说说我怎么锻炼能把这几斤肥肉甩下去。”

“你？”何东撇撇嘴，“差远了。有勇气的话就和我一起晨跑。保证一个月之后你不跑都觉得浑身难受。”

“接着吹！你要是能进刑警队，肯定是吹进去的！”说完小叶自己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很多事情并不像他们想的那么糟糕。

但是几天之后，站在收银台后面的小叶，又认为实际生活比预想的更糟糕。木心连续几天出现在便利店，从群里聊天发现什么趣事，就亲自到场核实一下。几天下来发展业主群里的人当眼线去核实。

现在她正举着手机，给小叶看一个刚刚录下来的视频。画面上一个男人正在用电棍电击一个男孩子。周围几个人一直在男孩的嚎叫中发笑，画面中男孩怯懦的躲在墙角鼻涕眼泪胡乱的用袖子抹着。

小叶对声音很敏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口味？声音开那么大怪吓人的！”

木心瞪大眼珠，声音比平时大了好几倍，“你没发现在这边泡茶的人，就是头号人物？”

小叶抬眼看她，她口中说的头号人物就是白板排在首位的人。何东说他是拆迁队实际控制者，并不经常在现场出现。这段偷拍视频的人应该是他身边的小弟。小叶紧张的咽了一下口水，“你是…用美人计搞成同盟关系了？”

“说什么呢？我可是貌美如花智勇双全，怎么能用那么俗套的计策？”木心得意的坐在桌上摇着双腿，进门的学生抬头看了她一眼进去买东西。木心对着学生的背影撅着嘴表示不服气。

“何东说什么了？”小叶问。

木心给自己扒了个橘子，拿一块塞进嘴里，“没来得及说。他那招放长线，我是等不及。他这几天忙着高考执勤也顾及不到我这边。嗯，跟你说个事，你和乔梦商量一下。晚上给我打个工呗！”

学生选好东西过来结账，一边听她说话一边推了推眼镜。给他找好零钱，目送着他离开。小叶趴在玻璃窗边，“你是准备让我24小时连轴转啊？这也太残忍了？”

“残忍？你是没看到最近的消息！何东他朋友，就那个律师。又打赢了一个官司，酒驾案吧？据说赔偿死者三十多万，受害方不提出追究刑事责任。关几个月也就出来了。”木心越说越生气，掐着腰骂道：“要不是我一不小心栽到金硕的案子上，我一定在网上提出质疑让所有网民评评理，这么纵容的后果是让有钱人有恃无恐，还是为受害者家属着想。”

其实木心说的新闻小叶在网上刷到话题了。有人偷拍了张奇从法院往外走的视频。很多人都在痛骂有钱就能免于罪责，又或探讨法律究竟是站在什么角度处理所谓的公正。后来小叶看的眼睛发酸，放下手机望着街道静静发呆。

距离上次他来找小叶，过去有半个多月的时间。老四的日记本，小叶几乎每天都会翻上几页，反反复复的看。路老师找所长下棋，总会在来的路上先到店里，然后过马路去对面。小叶问他需要自己能做点什么吗？他总是摇头叫她看那本日记本。

天刚黑。木心跟着乔梦一起进了店。小叶扶着额头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木心说干就干的性格，也只适合记者这份工作。和乔梦交接完，木心扔给小叶车钥匙，没别的选择今晚小叶是她的专车司机。

打开车门小叶一惊，“你真行啊！把曹磊的车给借来了？”

木心系好安全带翘着二郎腿，“这几年他对我干什么都支持。开车吧！路线我设定好了，就看今晚的运气如何。”

小叶一边观察前后车辆，一边虚伪的夸她。“专业选手上场，还满脸势在必得的样子，今天一定有收获！”小叶从后视镜看到后排座有她的专业照相机，“啧啧，摄像大哥都把自己宝贝相机交给你了！”

木心感叹道，“我俩就是手心和手背的关系。刚分组那会组长问我自己干还是在休息的摄像师中选。之前我就听说他出了车祸在恢复期。如果不是车祸后遗症落下手抖的毛病会有很多人抢着找他。”

“所以你请求和他一组？真看不出来，我们记者大人也有如此善良的一面。今晚给你当司机我还真是没白来。”这句话倒是发自真心。

车开到歌厅一条街。周围牌匾装裱的花花绿绿，小叶喜欢叫歌厅，再怎么包装也是让人进去高兴掏钱的地方，时间一长变了很多称呼。把车停好后，小叶戴上帽子无聊的看向窗外。木心解开安全带，转身从后排座位拿起照相机，调好一切就等着目标进入视线。

木心眼睛盯着前方，嘴巴也不愿停下来歇一会，“给你看的视频，里面泡茶的叫李二涛。他本名叫李涛，入行的时候为人聪明，给大哥出谋划策的活没少干。手底下的人就尊称他一句二哥。外面的人都叫他李二。听说今天一帮人要给他过生日。嘁，就是小弟们给他上供包红包的日子。拿白食的家伙。”

“李二用智谋换钱，就不是吃白食那么简单。这要是被人发现，咱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何东不知道你今天这个安排吧！”小叶越说越紧张，拧开一瓶水喝了一大口。

木心有些丧气，“我哪还能管那么多？所以才找你来开车么！起码你比我反应快吧？唉…来了来了！”

木心开始兴奋起来。小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从上面的后视镜看到李二下了车。他走到她们对面左前方的一家歌厅，刚要进门接了一个电话后留两个小弟在门口。其他人跟着他一起进去。就在这短短的三分钟里，小叶耳边不断发出咔咔声吵得心慌。回头看木心，她瞪圆眼珠聚精会神拍照，小叶有些急了，“咱能把那个咔嚓声关了吗？听着太闹心！”

“我尽力！还有啊！你看他接过电话，门口还留人。难道今晚还有人会来？”木心低头查看刚才的照片，再一抬头惊的说不出话来。职业的本能促使她又快速的拍了几张照片。

赶过来的人是张奇。门口两个小弟对他鞠躬，很有礼貌的引导他进去。

木心拍着小叶的肩膀，激动的叫道，“今晚真是赚到了！新发现啊！张奇居然和李二有关系。”

“李二的公司服务于金硕建业，前期铲地的工作都被李二他们承包转交给别人干。没什么稀奇的。”小叶心里很别扭，“今天就到这吧！”

木心惊讶的张大嘴巴，“你从哪知道的？我早上才得到的消息。你瞒着我都做什么了？”她为了表达自己的不满，威胁小叶要给何东打电话。

小叶把车停在路边，熄了火把车钥匙拔下来扔给她。“你自己开回去吧！也没多远。”

“我疯了我自己开回去。再说我驾驶证在桌上根本没带，你不是说不管这事吗？怎么现在知道的比我还多？”木心撅着嘴眼珠乱转想要继续套小叶的话。

小叶把安全带解开，终于能轻松喘一口气。看着窗外的车流，小叶有些迷茫了。“丁老太的儿子就是接了李二涛给的活，拿不到钱就没办法结账。李二涛手下的人设计陷害他，跟他签了一个高利贷的协议。就这么逼死了一个人。”

“你是因为张奇和李二涛的会面生气？”木心为了缓和气氛开始向小叶服软，“我就知道你不会放着事情不管。何况当初你救人的时候，看着救护车开走，那场面记忆很深刻吧？”

“哼…居然还有第二个人知道。我还以为只有何东一个人看过我囧样儿呢！你能不能听我的先缓缓，你在观察观察，或许有些事情和我们想的不太一样。”话虽这么说，小叶自己都不能完全肯定。但木心考虑再三还是答应了小叶。

又在路边呆了一会，小叶提议给曹磊打电话接他下班回家。木心怕小叶生气就照着做了。曹磊接到电话，大约二十分钟后才颠颠地从楼里出来。上车后小叶发现他的鬓角还有水浸湿的地方，“出来前先洗了一把脸？”

曹磊嘿嘿一笑，用手粗略的整理头发，“又被你看出来了。时间过的太快，你们看我的黑眼圈有下去的迹象吗？”

木心就逗他说：“非常明显，而且脸色也比以前白了一点。”

曹磊满足的躺在后排，“哎呀，你这么一说我心情老好了！咱们回家吃火锅吧！看来还得继续用珍珠粉。”

“你听木心的话，也得站在三座大山那么远的距离去听。最近有收获吗？”小叶问。

曹磊打着哈气，“有！那些人不是去外科就诊。我偷偷跟着去看了一下，那个叫李二涛的人有失眠的毛病。”

木心不相信，目视前方独自推理起来，“怎么会失眠呢？这人一天要去的地方那么多。不说走路消耗体力，失眠的人还会喜欢去唱歌？”她说到这里停下来看小叶，“唱歌也消耗体力，每天变着花样享受生活的人。怎么可能睡不好觉呢！”

曹磊闭着眼睛鼻息渐渐弱下来，小叶看着后视镜确定他是睡着了。就小声对木心说：“累的睡了。回去细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