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念抬起头,看见一张冷峻的脸。
是宁自行。
又有人从远处赶了过来,气喘吁吁。
真真是不好的运气,宁自行与轸水蚓怎么会在这里?她知宁自行的身手,现在刀抵着她,她快不过宁自行。百里念笑着和赶来的轸水蚓打招呼:“老蚯蚓,好久不见。”
老蚯蚓?轸水蚓皱起了眉头,这丫头是在叫自己?
百里念看着轸水蚓,几个月不见,他倒是比初见时要瘦了一些,脸上的眉毛也是长好了,只是仔细看,还是会发现两边浓淡不一。唉呀,这段时间他一直顶着一边眉毛,也是苦了他了。
宁自行一手用匕首抵住百里念的腰部,一手迅速地点住百里念的几大要穴,而后迫她吃下一颗药。
百里念暗自调息,果然,内力已经被封住了。“这么防着我一个女子,有必要吗?”
轸水蚓拿出索蛟绳将百里念双手背着捆住,又将她藏在袖口的夜宇短剑收了起来,“孔夫子说过,‘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孔夫子最注重的便是礼了,你这可不怎么有礼。”
轸水蚓将绳子的另一端牵在手中,“我若真信孔夫子,我还会在这么,再说了,你上次削我眉毛的时候,可不见你像个女子。”
“老蚯蚓,这事你还要提么?若是我就不提了,多丢人啊!”
轸水蚓气结,这剃眉之仇,他迟早要报。若不是教主说要将完人带到他面前,他今日早便。
百里念知道他们暂时不会对她怎么样,否则刚才他们便动手了,何必费这么大劲?
这离血月教还有一段时间的路程,得找个机会逃走才好,宁自行和轸水蚓她尚且可以想法对付,若是再来个堂主门主之类的,可就危险了。虽然姑婆留下的书内有许多血月教的绝学,可是她毕竟年轻,内力这一方面,便是吃了很多亏的,上次入了血月教,教主周任萧与护法皆不在教内,血月教四堂主现只有两个,她也只碰到一个,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被她遇见了,她才可全身而退。现在若被抓去了,岂不是死路一条?
说真的,上次她在血月教虽未碰到什么危险,但脱身后,她想想,还是有些后怕的。
“你若不想受伤,便乖乖跟我们走。”宁自行的语气冰冷,百里念怀疑这人是不是天生冷血,不然她怎么觉得他周身有股寒气似的。
她一脸无所谓,表示自己愿意和他们走。她正要向前迈开步子,肩膀却被宁自行狠狠抓住,定在原地。
她愣住片刻,又看见容真从远处飞奔而至。
容真收拾完后不见百里念便出来寻她,从远处便望见百里念被捆住了,她见几人要走,心中一急,便赶了过来。
“又是年轻的小姑娘,可以抓去给护法练功。”轸水蚓瞧了瞧容真,这姑娘长得还真是错。
百里念踢了他一脚:“你就只会抓小姑娘给护法练功么,上次在苍云堡抓我可也是这么说的,怪不得到现相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门主。”
容真见一人矮胖身材,长须眯眼,一人面若寒冰,一双眸子深不见底。她不知俩人为何捉了百里念,但也知来者不善。念儿的功夫比她好得多,亦被他们制住了,她定打不过他们,方才心中着急,顾不上其他,真接过来了,现在便想着拖些时间,指不定左栾会来找念儿。
她手指微动,暗暗拿出金针,藏于手中,“念儿妹妹不知何处得罪了二位,还请二位莫见怪,不要为难一个小姑娘,放了她吧!”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她一人还能想着法子脱身。容姐姐武功不如他们,若是来硬的,肯定是要吃亏的。这一路来,她也未曾听到血月教对自己下了追捕令,这便可知他们所有的活动都是暗中进行的,毕竟被人闯进教内,还劫走了人,可不是件光彩的事情。宁自行他们不杀自己,想来是教主周任萧的意思。可容真不一样,轸水蚓若真要将她捉去给护法练功,中途她们还有逃命的机会,只是这个冷冰冰的宁自行,若是起了杀心,可就凶险了!
“容姐姐,他们是血月教的人。”百里念将两人的身份告诉了容真,想让她加强警惕。
容真未想血月教的人竟会出现在这,他们是专程来捉念儿的么,那他们可知师傅也在这附近,她心中防备更甚。
“声音也好听,回去的路上多带个人也不麻烦。”轸水蚓说着,便要动起手来。
百里念喝住轸水蚓:“你们要捉的是我,何必牵扯到别人。你上次说要捉我回去,血月教便出了事,这次再捉一个人回去,不怕又生出什么事端么?”
“你莫唬我,这姑娘的武艺怎么样,她刚才赶来时,我便知道个大概了。”她还想骗他么,上次在苍云堡,她故意败给自己,这次这个姑娘来的时候,可没藏自己的内息,依她的武艺,作不出什么怪。
他抡起双艮锤,向容真砸去。
容真这段时间跟着吴进学武,技艺长进不少,她见双艮锤袭来,脚上一用力,避开身去,同时将右手的金针射了出去,那金针一端已与天蚕丝融为一体,射针人十指控针,每指控针数量依功力而定,金针多攻击人要害穴位,针体密集,是名“落雨针”。
轸水蚓未料到她竟学了“落雨针”,加上她身姿轻巧,他的双艮锤力虽大,却总落不到点上,还需防着金针,可容真毕竟初学,火候不到,这样一打下来,谁也没占到便宜。
“这丫头身手倒还不错。”两人错开身后,皆站定,轸水蚓微微喘着气。
“那是自然,那可是我容真姐姐。”她说道,但心中有些担忧,这不,这里还有一个宁自行呢。
她刚说完,肩上宁自行的手突然放松了,她以为宁自行要出手,脑中飞快地思考着对策,宁自行的手又重新搭上了她的肩。她松了一口气,侧头看了一眼宁自行。
一如既往地冷着脸。
容真戒备着,不敢轻易动手,却见宁自行突然挟着念儿突然往东南方向去了。轸水蚓见宁自行突然走了,也是纳闷,但想着他性格冷漠,平日里行事也是独来独往,并不会顾及他人,也就不奇怪了。她自然也不再多加逗留,追着宁自行便走了。
容真见两人走了,想着依自己的功力,独自赶上去,先不说能不能追上他们,即便追上了,也难以救下念儿。她心中虽着急,还是转身跑回风河村,找左栾他们去了。
左栾与吴进正在下着棋,便见容真急急忙忙从外面地回来,一脸焦急。
“念儿被人抓走了。”
她这一喊,左栾三人都从从屋内跑了出来。清夕婆婆一脸惊恐,步履也有些不稳了。
左栾看着容真:“说清楚。”
“我去寻念儿,便见她被两人捉住了,我本想救她,可惜技不如人,他们离开后,我便赶紧回来报信了。”
“你可认得那两人?”
容真摇摇头:“不认得,但念儿说是血月教的人。一个是十八九岁的少年,目光冷冽,面若冰霜,一个是矮胖的长胡子,耍着一双锤子。”
“管她是什么人,先去救念儿再说。”
“婆婆莫急。”左栾安抚着清夕婆婆,“先弄清情况。”“那胖长胡子是血月教朱雀堂轸门的门主轸水蚓,那少年,”吴进眉头皱起眉头,“只怕是青龙堂堂主宁自行。”
“青龙堂堂主?”容真有些错愕,那少年才如此年纪,怎会是青龙堂堂主?
吴进看出容真的疑惑,说道:“那少年长得什么样子。”
“浓眉鹰目,直鼻薄唇,长得很是俊朗,一身黑衣,身高的话,我约莫到他的肩膀。”
“应是他了。”吴进点点头,“血月教四十多年前受到重创,随后不久,周任萧便担任了教主之位,左护法明晨,右护法之位悬空,四大堂主本为青龙堂堂主公羊宁,玄武堂堂主扈绝,朱雀堂堂主风易恒,白虎堂堂主千番叠。四大堂主自十年前被乔南乔大侠废去武功后,便成了废人,四大堂堂主也就一直空着。直至前几年,才有人坐上青龙堂堂主与朱雀堂堂主。”他在血月教被困十几载,虽被困在地牢内,但对血月教也算是有些了解。
“青龙堂堂主宁自行,虽年纪轻轻,但修为了得,且性格孤僻,冷血无情,手段狠辣。因此,他才能得了堂主这位,血月教的人,除了教主周任萧与左护法明晨,怕是没人制得了他,教内之人提到他也是畏多于敬。”而朱雀堂堂主则是一名女子,叫做桑柠,那女子他见过一回,也是个年轻姑娘,约莫二十三四岁,酥媚入骨,长得极美,也极为妖气。他对桑柠的了解倒是不多,只听说是从小便被周任萧收养,一直都是周任萧教着她武艺的。
清夕婆婆听到吴进这么一说,心中更加焦急,那宁自行竟然这么阴森,那念儿在他手上岂不是免不了受苦?
“容真,你瞧见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左栾问道。
“往东南方去了。”
“他们应该暂时不会伤害念儿,否则方才便会直接动手,不会费那么大劲,我估摸着他们是想将念儿带回血月教,这离血月教还有一段时间的路,依念儿的才智不会什么亏的。我们便要赶在他们回教前将念儿救回。”左栾顿了顿,他虽这么说,心中还是有些担心,他与宁自行未交过手,周任萧让他们将念儿带过去,只能保证念儿性命无忧,宁自行那人既是手段狠毒,就怕他会对念儿用什么手段。
“容真,你与我即刻便去寻念儿。”左栾说道,“吴老前辈,您便先呆在这吧,婆婆,有一事要你帮忙。”
“尽管说,只要能尽快救出念儿就行。”
“上次念儿在血月教闹了一场,血月教应是暗中对念儿下了追捕令,若是只有宁自行和轸水蚓还好说,就怕他们分了几路人,若是到时血月教左护法明晨,抑或是朱雀堂堂主桑柠也出现,便是个麻烦事,所以想麻烦清夕婆婆将乔大侠请出山。我们若寻到他们,便想办法先拖住他们。”
“好说。”乔南平日里谁都不爱理,偏偏宠爱念儿,现在念儿有危险,他自然会出谷来救她。她想了想,将肩上的青灵鸟递给左栾,又取出一只小哨给他:“我想办法通知乔南,你带上青灵鸟,这鸟很有灵性,念儿身上有芋樱花的味道,她以前偷跑出来,我便是依着青灵鸟找她的。”
左栾接过哨子,与容真随便带了些衣物干粮,便出发了。
再说百里念被宁自行与轸水蚓带走后,日子倒比她想象地过得要好一些,虽时时被索蛟绳捆着双手,没个自由,但好歹两人都没有为难她。这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轸水蚓她倒是不怕,她本来是有些担心宁自行的,那人一身寒气,叫人不想接近,他们要将他带回血月教没错,可一路上要是折磨她,只要留了她一口气在,周任萧也不会为难他们。
唉,这次是她大意,才被他们捉住了,现在又被他们捉住,要逃走还真得费些力气。
她将双手伸到轸水蚓眼前,晃了晃:“给我松绑。”
她见轸水蚓看着自己,便瞪着他:“前些日子在野外也就算了,现在在酒楼里,你这样绑着我的双手,我怎么吃饭?”这些日子他们总绑着她,每次只在吃饭时解开片刻,可真是难受。不过这样也好,也更引人注目些,栾哥哥他们或许会更容易找到她。
“那就别吃。”轸水蚓抓起一把牛肉,塞进嘴中,大口嚼起。“你一个小小的女娃,怎么这么会吃肉,今日便偏不让你吃,少个人和我抢肉,也让你好好眼馋一下。”
百里念不满地看着他,又将目光看向宁自行,他抱着坛酒,靠着窗坐着,神情冷漠。可百里念觉得他有心事,虽然他始终是一幅表情,但想事情时,和没想事情时是不一样的,以前乔姑公也是这般。
这个冰雕人也会有心事么?
管他呢!百里念伸了伸腰,而后将双手从后面往下,双脚抬起从双手间跨过,双手便移到身前,她看了看索蛟绳,这打的是什么结?
她抬起头,见轸水蚓瞪着自己,冲他晃了晃手,一幅得意的样子。
“你还会这招。”
百里念哼了一声,说道:“会的多着呢!”
轸水蚓瞧向宁自行,他只将目光在此处掠过,便继续看向窗外。
百里念凑到轸水蚓跟前,轻声说道:“你们教主还不知道上次是你将我带回去的吧!”
轸水蚓听见这话,心中一惊,这丫头怎么知道的。
百里念瞧见轸水蚓的神情,知道自己猜对了,她瞅了瞅宁自行,上次她被装在麻袋中时,轸水蚓曾遇见一人,还称那人是堂主。血月教现在只有两个堂主,一个是宁自行,一个是桑柠。当日那人语气冰冷,不是宁自行是谁。现个轸水蚓无事,他本是朱雀堂的人,现在却和青龙堂的堂主一块,想来宁自行并未将当日的事情告诉周任萧。
其实百里念不知道,轸水蚓原先是不愿跟着宁自行的,毕竟宁自行这样的性格,与他呆在一块,定是很不自在,可桑柠偏生要他跟在宁自行旁边,看着宁自行的动作。
“轸门主,若是找到了那丫头,功劳肯定少不了你的,我们朱雀堂这次能否挽回一次颜面,就看你的了,不能总叫他青龙堂占了上风是吧!”当时桑柠是这么说的,“我听说轸门主曾捉一个女娃来给护法练功呢!”
他想着桑柠当时的说话的神情,现在心中都要抖三抖。
宁自行也无所谓,当轸水蚓是透明的,轸水蚓又不敢违了桑柠的意,只好跟着了。
百里念故意皱起眉头,一脸忧愁:“你说你们教主要是知道了,会将你怎么样呢?”
“你以为我们教主会听你胡说八道吗?”
百里念摇摇头:“周任萧生性多疑,这可是你我都知道的事,你说你要抓了我回去,他看我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子,会相信我能独闯血月教,还救走了白陌子和吴进么?”
“你,你,你”轸水蚓气得说不出话来。周任萧的确不知是他将百里念带回血月教的,上次他回去时,虽有巡卫看见他背着个麻袋,但那些个人也知麻袋里是什么,所以也没敢乱说,只有宁自行知道百里念是他抓回去的。教主大发雷霆时,他还以为这次要倒大霉,却没想宁自行未将当日的事情说出来。
“你什么你!”百里念费了好大劲,还是未将索蛟绳解开,她越动,这绳子勒得越紧,她看着绳上的锁头,有些烦闷,当日若将白陌子那开锁的技俩学来,今日之事就好办多了。她索性拿起筷子,便这么凑合着吃吧,填饱肚子就行。
她夹起一筷子菜,忽而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轻声对轸水蚓说道:“那日与你苍云堡讲话的人我认得。”
“你认得?”他惊异万分,当日对方蒙着面,又是在晚上,他们只不过过了几招,百里念怎么会认出来。“你又在唬我。”
“这事我有什么好唬你的。”
不过,她就是在唬他,其实在风河村的时候,她便打算离开风河村后,便去苍云堡。正派里面出了内奸,她既听得了这个秘密,好歹也要弄个明白。现在既然和轸水蚓一块,旁敲侧击,指不定能套出什么消息。
轸水蚓心中虽然疑惑,但见百里念一脸认真,不像是说谎,可又想着这丫头鬼灵精怪,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说的话。
百里念说完,便自顾吃着饭,也不管轸水蚓的反应,她倒不担心轸水蚓会对她下黑手,宁自行在这,他不敢造次。
她扒着碗里的饭,吃得正欢,便听见外面的大街上传来一阵声响。
她“咦”了一声,放下碗筷,跑到窗前,向下望了望,便对轸水蚓招手道:“蚯蚓,有热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