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33 章
作者:未闻不语      更新:2019-09-10 21:22      字数:5113

明明惦记着要早些起床去看军队出征,可惜了,这回宿醉太厉害,我的头足足疼了一天。这可能是有生以来喝的最猛的一次,不同于其他次的喝酒,被人灌和自己尽兴的喝是有区别的。

等再醒来,又是太阳晒到床脚了。穿上昨日备好的男装,随意一束头发,来不及吃桌上的饭食,便往丽景门赶。

赶到了城门,大批的百姓往回走,我随便问了个路人,人家道早就结束了。

白跑了一趟,真让人悻悻而归。

城门前这人,少说也有上千了。我寻了个就近的茶馆,想着等人散了去再走。不凑这热闹了。茶水没喝的两口,只听见门外一阵吵嚷,一群人不知围着看什么呢。我因坐着最靠店门的位置,几个人都推挤到了茶馆里面,人这么多,很容易磕着碰着。我正要起身离开,站在我身后那侧的人群忽然朝着两边闪去,一个人从中冒出向我脚下扑来。哐当一声,碰倒了我刚才坐着的椅子。

倒地的是一名女子,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衣服,暂时看不到模样,正对面站着一个得意洋洋的胖子,肥头大耳,腰带紧的绷在身上,穿着含着金丝的云锦,这可是极贵的衣料,我只喝见张玉修穿过一次,还是在王将军的寿宴之上。普通百姓哪里买的起。他身后跟着两个小厮,难道是上演了富贵人家强抢民女?

“你倒是跟我们家少爷走是不走?”他身后一小厮对着地上的女子喝声道。

果真是啊。

地上那女子一副可怜样儿,头发散乱,嘴里一直说着不,不。扭过头来我瞧见模样甚是标志,樱桃小嘴儿,肤白水嫩,脸颊丰润。

那胖少爷色眯眯的对着地上的女子道:“小美人儿,我可是真金实银啊。你不是说要拿钱去救你爹吗?不用你干活,嫁给我就可以了啊。”

女子眼眶已经哭得红肿,男子毫不客气一把拽起女子的一只胳膊,女子半拖的身子还伏在地上,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了桌角,整个桌子被她拉动了半米。一小厮上来就扯开了她紧抓桌子的手。

小娘子,你嫁给我当十八房好了。

我看着她手上的红印和脸上了泪痕。

宿醉已经第二天了,强烈怀疑我的头还没有彻底清醒。

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娘子,你怎么跑出来了。”说罢趁着那两人分了神,一把将女子拽了过来。女子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躲在我身后紧紧抓着我的胳膊。我轻轻拍了她手一下,道了声放心。

这个人不好惹,现在周围百姓又这么多。我俩也不好跑。我弓手对那胖子作揖:“这位公子,可能是误会了,这是我家娘子。若是刚才有什么得罪的地方,我替她赔不是了。您瞧。”说着拿出了口袋中的银两,递与了旁边的小哥。“这算是给您赔不是了。您带着俩新兄弟喝口茶去。”

男子鼻孔朝天哼了一声,一口吐沫吐在了地上,不小心吐到围观的一人鞋上。谁知那人也不发怒,跟没这回儿事儿一样。从刚才我都开始奇怪了。怎么这么多人看热闹,都没一个英雄救美的。这小娘子长得确实还很标致啊。结果让我这一个女的来救美了。

那下人打开袋子给男子瞧着,他俩默点了一番“你这点儿还不够我一口酒呢。”男子虽是这样说的,依旧把刚才的钱给收了起来。不够一口酒?我刚才可是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拿给他了。足足五两金,别说喝口酒,就是去起源居吃饭也够吃一个月了。若是嫌少,你倒是不要啊,怎的银子收了,还不饶人。

今儿是真碰到无赖了。

“本公子才不管你嫁是没嫁呢!”那男子对躲在我身后的女子道。

“京城里我看上的还没人敢说不!”他气势嚣张的道。

这京城里最大的应该主上吧。他敢如此开口,难道是太子?不会吧,太子出行就带俩人?

一旁早有看热闹的群众对我道:“那是卞泽少爷,卞宰相的儿子,当今卞皇后的亲侄儿。”

我头开始疼了。这哪里是我能惹得起的啊。

现在简直如同把自己驾到了烤炉上,若是认了怂只怕也没好果子吃,看来只能一条道走到底了。

“这位公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既已是我的娘子,你又哪条王法要将她带走。再不济,咱们到衙门说去。”

谁知那卞泽竟哈哈大笑了起来:“衙门。你俩听见没有,他说衙门。”

一旁又有人道:“丽景城的京兆尹可是卞熊最出色的徒弟啊,小哥怎的连这都不知。”

这,难怪没人出手,心下又凉了半截,我救这女子,谁来救我俩呢,真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啊。

卞泽命着俩下人上前抢人,还扬言要把我这所谓的相公打残。早知现在我就随身带着弓箭出来了。如今之计除了跑还能怎样。可是该往哪儿跑啊,我俩正处在大门处,外面是卞泽,里面是死路。这下彻底完蛋了,人救不了,反倒将自己搭了进去。

当我已经完全放弃的时候,从人群中突然飞出一人,准确说,那人是踩着围观人的肩膀跳到我面前的,他通身黑色蚕丝织锦衣料,手中拿着一柄长剑,那剑柄上的雕刻,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壮士背对着我,正站在卞泽的面前。

厉声对对卞泽道:“你惹谁不好,竟敢惹她。”

我心想,这莫不是女子真正的丈夫,看这凛然的身段,应该会两下子。

“又来个多管闲事儿的。”卞泽嘴上这样说,脚步却往后退了几步,并命令着俩下人赶紧出手。

壮士宝剑未出,身形快的如同闪电,我还未看清招式,单用剑柄打的俩人倒底起不来。如今就剩下卞泽一人了。

他倒是聪明的很,见事态不妙,立刻壮着胆子边退边对壮士自报家门:“我可是卞泽,我爹是卞熊。”

“我管你是谁呢。”壮士道。

说罢就是一阵毒打。这壮士下手也不轻,卞泽挨打,从兜里掏出了我刚才给他的钱袋想要求饶,谁知那壮士看都没看,继续用剑柄打着已经鼻青脸肿的卞泽。

这事态不妙啊。

“你到底是何人?”刚才到底那俩人,其中一人捂着胸口勉强撑着问道。

壮士似乎不打算隐瞒,“我是……”

他话未说完,我拦了道:“在下许君,乃是信阳商人,携着家眷来京城做点生意。这兄弟是我府上的人。”

接着又大声对着地上卞泽道:“你是哪里的登徒子竟敢冒充卞相国的公子。我在老家都已听说卞相国清廉爱民,教子有方,他哪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光天化日强抢有夫之妇。你分明就是冒充的。今儿我们也算是替卞相国正名了。”

然后上前两步,走到那壮士侧身小声道:“咱们赶紧走吧。”

那壮士冷不丁一转头,我俩四目相对,他的脸贴我很近,这眼睛,这样熟悉。我还没细看,他哗的一把紧紧将我抱着。

什么情况,不是应该去抱那女子吗?

“我好想你”他在耳旁及其温柔的说道。

这声音好像回到了一年前。我心中默念道,世容。

我挣开他的怀抱,望着眼前的人,是世容,比走的时候高了半头,皮肤也黑了许多。难怪那把剑那么熟悉。

现在还真不是叙旧的时候。

“现在可会骑马?”世容问道。

我点点头。

他一声口哨,无名认着声音飞驰而来,人群瞧着狂奔的棕马,自然的让开了道。

我携着那女子先上了马。

“你呢?”我在马上问道。

“你放心,我随后就赶上你。”说罢一掌拍在马屁股上,无名一声啼叫,疾骏而驰。

刚救下的那位姑娘坐在我前面,回头看到:“那位公子……”

我宽慰她“放心好了。”

即使这样说,我也还是扭头望了一眼,世容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了。

郊外的榕树下,我将无名拴好。和那女子一起等着世容。这儿是无名带我们来的,想来一会儿就能见到世容了吧。

“小女子莫柔多谢许公子的救命之恩。”那女子俯身对我谢道。

我想上前去扶她,她不好意思的将手收了回去。哦,对了,我现在还是男儿打扮呢。

我俩并肩坐在树下等着。期间询问了女子情况,她爹重病,家里只剩她一人,有亲戚但不在京城,也帮不上忙。家里没了生计,女子便想法儿去筹钱,到东市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干的活。好挣点银子给爹看病。

听她说的这么可怜,我掏了掏袖子想给她点银子,才想起,刚才都给了那卞泽了。一会儿等世容来了问他要点吧。

上次王将军寿宴时主上颁旨让王子旭回京,估计也是那个时候也让世容一同回来的把。这也半月有余了,算算时间,差不多刚好骑马从浙江到丽景城。

“公子来了。”莫柔对我道。

世容正矫健朝我走来,这一年,他好像变了,没了以往那奶油小生的模样,宛如一块被雕刻的玉,如今有了棱角。远远看去,剑眉凤目,五官分明,眼神中多了一分霸气。不再像个小孩子而是自带一种让人不敢小觑的气势。那是男子特有的魅力。

“公子。”莫柔迎上对世容道。

世容老远就凝视着我,仿若要将我看化了一般。连莫柔与他说话也没理睬。

待走到我跟前,上下将我打量了一番,关切的问道:“你可没事儿吧?”

我双臂展开,笑道“瞧,好好的。”

“走吧。我想和你去那个地方看看。”说罢就要拉我上马。

我拽住他的衣袖:“你等等。身上可还有银子。”

他笑道,“有的。”说着把袖口的所有银子都给了我。

我又转给了莫柔。

“哦,你还在这儿啊。”世容对她道。

这是有多迟钝的反应啊。

莫柔忙又对世容躬身作揖:“小女子莫柔谢过公子救命之恩了。若是不嫌弃,可否道舍下一聚,让我亲自为两位恩公做些饭菜。以为感谢。”

“不必了。你走吧。”世容对她道。

莫柔踌躇了一下,忙道:“公子,此恩不报,小女子实在有愧。我家住的离这儿很近,不若过去歇会儿脚。”

世容望着我,我冲他点了点头。

现在就无名一匹马,该如何去呢。

莫柔先上了马,没等我开口,她就对世容道:“公子刚才一路脚力,现在当是骑马歇歇。”我一想也是。

哪知世容不由分说在前面牵起了马:“快上马啊。”

他走在前面,时不时扭头看看我。

我全当没看到。

莫柔家不大,走过前厅到了后屋一开门,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充斥着整个屋子,床上躺着一个长着。应该是她爹,正昏睡。屋子昏暗,看不大清。我们悄声又出了来。

当日午饭过后。我们本打算告辞。谁知莫柔他爹突然吐血,世容赶忙骑了马去寻大夫来。我留在屋内安慰的莫柔,今儿一天她受了不少的惊吓。现在就剩这一个亲人了,心中顿时对她多了一分同情。

待到大夫来给她爹看完脉,摇了摇头,就这几日的事儿了,让莫柔还是有个准备吧。莫柔放声跪在她爹的床头大哭起来。

我心疼这姑娘,看着她这么不容易,想起自己的曾经,执意要留下来。世容拗不过我,也陪我留在这里。

不知世容是何时回来的,长途跋涉累不累。我几番让他先回府休息,他终是不放心。

陪着莫柔待到了快入夜,城门就要下匙了。我这才准备走。谁知莫柔泪人儿般的央求着我们留下,她说她害怕。莫柔本就好看,哭起来柔柔弱弱,我见犹怜。这回不等我发话,世容心也软了。

莫柔还不知我是女子,她家只有两间房,她在父亲床头守夜,我和世容只能挤在一间了。还好是盛夏之季,地板铺个薄被子也不凉,于是我睡床、他睡地。

月光透过了裂了缝的纸窗棂洒在世容的面上,他抬头望了望窗外,面上看不出喜怒。

“你何时回来的?”我问。

世容侧了身,面朝着我,声音极其温柔“今日。”

我也侧了身,面朝着他。

“那你怎么找得到我?”我支颐而卧。

他一手撑地,盘腿坐了起来,刚才躺下不觉有多近,现在我俩正好平视,相聚不过一米,月光照在他后,瞧不清他的模样,隐约中觉得一双眸子正直直的盯着我看,我疑惑的望着他。

他淡淡道了句:“感觉好久没见到你了。”

“是好久,一年半了。”我应声。

记得他以前的声音就像个顽童,嗓门大一点变觉得有些尖锐。现在再听,细语中带着男性特有的磁性,浑厚而温润。

“好像十年。”

十年?世容你连两个十年大都没有呢,哪里晓得十年有多长。

胳膊撑着头一晌便酸了,我收了手进布衿里。脚头耷拉了一角在床边,郊外的入夜还是颇凉,世容帮我裹了裹脚头的布衿。伸手将肩下的布衿也往内裹了裹。又盘腿坐在我面前。

就这样静静的坐着。

“不睡吗?”我问道。

“你睡吧。”他肯定还在看着我。

往日被人这样看都会觉得不舒服,现在不知是不是月色太过柔和,在这安逸之中渐渐睡去。

我睡得浅,迷迷糊糊中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

正想要起床,世容早我一步起了身,开门,莫柔站在门外道:“可睡下了?”

世容压低了声道:“小声些,别吵着她了。你可有何事?”

我哪里还睡得着了。身子背着他们。看不到却听得很清。

“公子救命之恩莫柔感激不尽,只是心里还有些担心,那卞泽”说到这里,她声音顿了一下。“那卞泽家大势大,我担心公子”

世容轻笑了一声“姑娘多虑了,他是家大业大,我世容也不是等闲。此次从外地归来正是奉了王命,他一个没品没级的还奈何不了我。”

“那许公子?”

“他是正经生意人。姑娘不必太担忧了,快去休息吧。”

等到门再轻轻合上,我才彻底的又睡去,等再醒来。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屋外的树叶刷刷的响动声给吵醒的。大早上的这外面是何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