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32 章
作者:未闻不语      更新:2019-09-10 21:22      字数:4833

芳苓过了四日终于醒来了。在去问询之前,峰儿央求我先别追根溯源,生怕芳苓的身体再受刺激消受不了。

我就这唯一一个亲弟弟,对他所求,无所不应。只是在情爱上,弟弟跟叶莲差不多,都是个死脑筋。

于是半个月之后,瞧着芳苓身体逐渐康复,我彻彻底底的做了一回坏人。寻着弟弟去学府之时,让人守在了门口,防着被人听去。

芳苓自见我进屋起,想来已经猜到是为何了。

她掀起杯子下了床,我未废话,开门见山便问她伤情缘由。

谁知她竟然噗通一声,双膝跪地。这又是做什么!我忙扶了她起身。

她摇了摇头,继续跪着说“我知当家的对我恩重如山,只是芳苓受伤之事,不想撒谎骗当家的,也不能对当家的道以实情。”

不能说的实情?张玉修在她受伤后曾打探一番,知她当日是去了起源居。这其中有何联系,目前我还理不出头绪。她又不愿说。

我扶桌坐在椅上,语重心长的对她道:“你既如此,我这儿不能再留你了。”

她猛地抬头,眼含泪水,嘴唇微动,“若是以往,当家的赶我走,我绝无二话,只是现在,我舍不得青峰。如若当家的决议如此,我也没有半句怨言。”

她似乎默认了我的抉择。忽然门外喊道:“当家的,张公子求见。”

我认识的张公子只有张玉修一人,这事儿他也知情,就请进了屋。对于我要撵走芳苓的决定,他持沉默中立态度。起初是他不收芳苓,现在怎么不支持我了。这个原因嘛,很快就知道了。

从峰儿进大门起,就嚷着芳苓的名字,接着就听见门外守着的人拦着峰儿没拦住,夺门而入,再就是眼前这一幕了。芳苓仍旧跪在地上,整个人泪雨如花,我坐她面前,好像真是个坏人似得,硬要拆散鸳鸯。

“瞧,这就是我沉默的原因。”张玉修瞄了眼峰儿。

我对这个弟弟是有求必应的,对的。当坏人果真不是我的长项,弟弟刚开口没说两句求情的话。张玉修在一旁帮衬道:“无论她以前是干什么的,且看她来了你这酒铺后怎样,我瞧这姑娘还不错。”论谁的心眼多,我着实是比不过张玉修和高婷茵的。他又近了一步小声道:“你想让你弟弟记恨你吗?”

峰儿早已扶起了跪在地上的芳苓,一副关切的样子。自进屋,他眼里哪还有我这个姐姐啊。男孩儿大了都是这样吗?

平心而论,芳苓在来酒铺后干活都是勤勤恳恳的,钱掌柜在底下对我说过她不少好话,是个实干的人。今日她有难言之隐,恐是说不出什么来了。再追问也没结果。

“罢了罢了。随你们好了。”我松了口,一边怒瞪着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弟弟。

峰儿权当没看见,高兴对芳苓道:“姐姐同意你在留下来了。”芳苓一抹眼泪,对我躬身致谢。

“你身体若好的差不多了,得空去前铺干活吧。”我心下已软,面上仍带着怒气道。

峰儿细声对芳苓道:“没事儿,我来帮你干。”芳苓推诿道不用,身体已好的差不多了。峰儿那厢又关心的嘱咐着天气燥热不适出门等等。芳苓柔情望着峰儿。这俩人那……

我和张玉修静悄悄的出了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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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几日要回青家村住了。”我对张玉修道。

“回那里做什么?”

我对他笑道:“那也是我家啊。”

临走时张玉修告之我芳苓的事儿他会放在心上的,虽然耗些时间,总得清楚我这未来弟妹的情况吧。

我回青家村的老房子主要是为了找找屋内还有啥值钱的东西没,可不是为了搬家,而是要当掉换银子。经过几番勘察,我和钱掌柜最终在城南找到一处空闲的大宅子,想付了全款买下了。宅子后面可以做酿酒的,前庭可以住人,至少不用让芳苓和弟弟再挤在酒铺里了。

买宅子的钱,我统共加起来还差个一些。看着屋内我去伊河园掏的那些宝贝,真心舍不得,这黄玉百鸟纹花盖瓶、蓝釉陶瓷花瓶、青铜罐一套、螭龙纹玉耳坠……

今晚就抱着我这些宝贝再睡一宿吧,明日就看不到了。

因着季节渐寒,生活似乎都慢了一拍,没听得什么喜事儿,至少也没祸事。当然了,这也只是老百姓所期望的。我像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兢兢业业的打理着我的酒铺。

当路边的小草渐渐冒出头来之时,我来这儿已两个半年头了。算算岁数,如今十七了。高婷茵期间曾提过给我说亲,就连不问世事的姑姑也说了一句,到年纪了。我拿了一句:你俩不嫁,我便不嫁。堵住了高婷茵的嘴。就差没再拿扇子敲我了。

公顺十六年夏初,不对,正确来讲,今年应该是昌平元年。国号已改。新的国号,或许注定着一个不平凡的开端。

这些日子街上异常热闹,尤其是说书馆,听说山西大同最近不大太平。镇守大同的将领好像被柔然的士兵给杀掉了。前线的战事经过百口相传,再加上文艺的修饰,就成了说书人口中的一段评书了。

大同离这里有八百多公里,这百里外的战事对京城的百姓来说,几乎毫无影响,除了多了些饭后的前线八卦。把柔然的士兵吹嘘好像有八个头八条命似得。

主上似乎对至于再派谁去大同,不用听张玉修讲,街头巷尾早已传开,王明之将军自告奋勇,要求到前线收复失地。前线告急,这出征也极快,想来主上早已将兵将粮草准备好了,王将军大寿后没多久,便换了戎装,在主上亲自的送行之下率领了足足十万人浩浩荡荡的向正北的大同出征。王将军这身体好的可真快,说出征就出征。

这些事情对我而言,就好像曾经在电视上看东欧战乱一般,不涉及自身生活,没有太大的感慨。

只有一件事情,让我大大吃惊。感叹之余,颇有些失落。

王明之此次出征没有带王子昭,这是在意料之中的,王子昭好文,不像是会带兵打仗的人。但是,他竟然带着张玉修去了!

当张玉修俯靠在他茶馆的卧榻时,一手拿着蚕丝白屏扇,一手将刚从地窖取上来的冰块放入眼前的茶碗里。让我尝尝这自酿的百花冰水。我一口未来得及咽下,百花之味只到鼻腔,还未到口舌。就被他说要随军出征给呛了回来。

“你这丫头呀,我倒是有点放心不下的。”他取出怀中手帕,擦拭着我嘴角刚刚呛到的冰水。

我用力将他手一推:“说清楚!什么叫你也随军去!”

张玉修端坐起来,微微迟疑了下道:“我本是王明之的幕僚。”

我震惊之余沉默了半晌。

张玉修站起来缓缓道“我跟王将军已有十几年了,自伊阙大战后他身体不适,这才没有跟着他的身边。如今他康健了,我自然是要回去的。”

我颇有怒气的问:“为何瞒我?”

张玉修蹲在我面前,与我平头,两手搭在竹椅的扶手上,正视着我的眼睛,面色温和的对我道:“一是我未曾想过王明之会康健,二是我也不想瞒你,可你从未问过我的以前。这个理由可充分了?”

细细回想,好像自己确实从没有关心过他的过往。

自知没有生气的理由,想着他这是去打仗又不是旅游,是生死攸关的事儿。自与他熟稔起来后,习惯了他待在我的身边帮助我。如今要走,心中多出了一份不舍。

微微迟疑了一下,讪讪的问道“那你去多久?”

他嫣然一笑,“行军打仗,最多三月。”又接着道:“舍不得我?”

我故意嘴角一哼,脸一撇“赶紧走吧,就没人天天烦我了。”

他听罢哈哈的笑了起来:“三日内就走了。可去送行?”

“这么快。”

恩。他点了点头。

打仗这事儿,没亲眼见过,也在书里看过不少。我担心他的安全,又想他这么聪明的人肯定会化险为夷吧。

“那胜算多少?”

张玉修起了身道:“仗还没打,怎知胜负?不过王将军是个不简单的人。所以我们赢的概率很大。”

张玉修见我脸上怒气已消,从木柜子里拿出了一些银两,搁到我面前的桌上:“别操心我了,我不在的时候,你少惹事儿就好。去赎回你前几日当的古董吧!”

我疑惑道:“你怎知的啊?”

张玉修随便拿起了低柜顶上摆放的牡丹青瓷花瓶,将底儿朝向我:“看到这地下印上的方形图案了吗?这是伊阙特有的标志,你那个黄玉百鸟纹花盖瓶底下也有这。你东西刚当了去,那当铺的伙计便告诉了我的人,我自然得知了。”

我喜出望外的拿着他给我银子,那些古董做梦都想要回来呢。

“别高兴太早,回来要还的。我也不按照市场价格每月三分利了,你月给我一分利吧。”

刚高兴起来一盆冷水就泼下来了。

我横了一眼张玉修:“到底还是生意人啊。”

张玉修嘻嘻笑道:“恩,生意才是主业呢。”

对于打仗,我一个现代人,着实不知有什么可帮得上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他能平安归来。

临走时,张玉修为自己斟了杯白酒,给我倒了杯茶水。他举起酒杯:“当为我践行了。”

“那你也给我倒酒啊。”

“你那酒量,怕是喝下去了就走不回宁府了。”

我笑道“一杯而已,无碍的。”说完换了个杯子,自己倒了小半杯的白酒。

与他相识许久好像从未酣畅的对饮过。

今晚不知是月色太亮,晃了我的眼睛,还是屋内太香,迷了我的神智。我竟然主动为自己再倒了酒。

张玉修两次阻挠,均被我挡了回去。

“张兄,难得如今好月色,不喝一番岂不对不起这烛下月光。来,满上。”说着给他也倒满了酒。

他见我如此,便不再劝阻了,豪情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这里的酒当真都是好酒。

我不知下咽了几杯,话多了起来。我将杯子对着月亮作了揖,随后又将酒洒在了地上,这是我喝醉前还有的一些记忆。

张玉修上前来扶东倒西歪的我,好像脸有不悦之色。

“说了不让你喝,你偏喝。不知道自己是个女子吗?这若是在了哪个臭男人的房间里,你可怎么办啊?”

我右手举杯,左手使劲推开了他,立正颜色对他道:“你不臭啊!”

他好像对我这话颇有些无语,只是无奈的笑了笑。

不知怎的,脚下好像有风一般,身体也开始左右晃了,“张兄,你看你,又帮我那么多忙,又送我钱。我好像没啥可给你的。要不,我送你首诗吧。”脑中出现的是一首杜牧的赠别,恩,我心想很是恰当。于是朗声对他道: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遵前笑不成。

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张兄,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可知道,我打小儿就特羡慕那女伴的男闺蜜,我这人啊……”说到这儿,一口酒气从喉咙反冲上来,结结实实打了个饱嗝。又没脸没皮道“我这个人啊,就这点不好。长得嘛,十个里面算第八个出挑了,所以跟男同胞不好处,你懂得哈?就是我和相处十个里面八个都能看上我。不喜欢吧,就不能做朋友了。做朋友吧,人家不那么想。我其实就想找个好朋友。没事儿陪我唠唠。张兄,你懂吗?咦,张兄?你怎么变成两个了?不对,张兄你变成五个了,一、二、三、四……”

这应该是我最后说的一句话,然后就觉得非常困了,把地当床,躺在地上就想睡觉。

“地上凉。”张玉修轻轻晃着我喊我的名字。我躺在地上眯着眼睛看他,好像跟平时哪点不一样了,他深情的看着我,眼睛里映着半个我的脸,语气嗔怒道:“说你不听。看看现在。怎得让人放心啊。”然后轻轻将我抱起,冲着门外吩咐了一声备马车。只觉得他的怀中散发着比屋内还温馨的香味。

等我再醒来,太阳都要照到床头了,高婷茵坐在桌前,瞧我醒来,端了碗粥到我跟前,我猛地一起床,宿醉后的头好疼,高婷茵没好气的说:“赶紧喝罢,解酒。”

我端过碗,一边喝着一边小声问道:“我昨晚?”

高婷茵忧心忡忡的对我道:“你可知一个女子独身醉倒在外会有什么后果。

我稀溜溜的喝着粥,将脸差不多要低到碗里。

“不会喝酒还喝那么多。张玉修亲自给你送回来的,你算是遇见好人了,若是碰到心怀不轨的怎么办。”

我继续稀溜溜的低头喝着粥。

“好了,不说你了。”

我笑嘻嘻的抬起头来。将空碗放到了一旁,拉着高婷茵的胳膊问道:“明日他们出征,你们可去?”

高婷茵摇了摇头“大小姐不爱凑热闹。”又接着道:“你想去便去呗。”

我欣喜的点点头。

高婷茵拿着手中的扇子习惯性的敲了我一下“明日人多,你小心一些。”

我哎呦了一声,用手摸着头,嘟囔道:“本来都疼呢。”

自我来这里起,除了逢年过节、新主登基之外,举国都轰动大事儿真没几件。我除了是为张玉修送行外,也想看看这古代出征是否同电视上演的一样,在城门口浩浩荡荡由百官送行。

如果说我知道明日会惹上谁,我绝对不去招惹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