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的是,自己穿上那衣服原来也是很漂亮的,尤其是与前些次的乞丐装相对比。足足让王子昭伫立的看了我半晌才想起是谁来。并惊讶于自己怎么早点没察觉出来我的女儿身。
难得此刻窗外飘着今年的第一场雪,据说,在初雪的日子里表白,都会非常成功的。他并未拒绝了我的邀请,这样的好天气,岂能浪费在屋内。趁着天色尚早,只想让他陪我走走。
微白的天空中,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忽想起那首诗,轻轻的道了出来“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他笑着接道。
不曾想,他竟然将那些诗都背默了下来。
我穿着红衣,走在白雪之中,想来甚是显眼。河堤的柳树已被冰雪覆盖,这漫天白雪,飘落在我的身上,融化在我的心里,一步一个脚印,烙在身后。
俩人便一前一后的这样走着。
青石伴雪,脚下不打滑,一个不留神,就容易崴脚。我专注的看着眼前他的背影,还是黑色的披风,与我上次拽脏的风衣一样。多少次了,我梦想着这样的场景,他在前面静静的走着,我慢慢的跟着。白皑皑的世界里,只有眼前的那一抹黑色,再无其他。
“小心台阶。”他道了一声。
我哪里反应的来,前脚踏了空,后脚紧接着向前倾滑,身体欲倒,本能的伸手去抓身边的东西,脑袋中的第一个想法是,不会又要扯他的风衣吧。谁知王子昭竟伸出了手想拉我一把,不想今日地滑,雪尚未成积着地就化。我拉着了他的手一拽,结果带了他一起倒下来了。噗通两声,我俩都倒地了。
“你没事儿吧。”我俩同时开的口,又同时面面而觑。他左手拉着我的右手,倾倒在我的右边。
不知是景色迷了眼睛,还是老天怜见了我。他竟笑说“原来你也不丑。”怎么俩人都说着同样的话,看来先前的印象实在是太突出了。我躺在地上侧脸冲他笑着,这么近,可以感受到他呼出的气息,在寒雪中唯一的温暖。
他起了身,手未松。
拉了我起来,问道:“你手好冰,冷吗?”我点了点头,生怕自己说了不冷他就松手了。他握的更紧了:“暖和点了吗?”我又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笑他。
我尤记得,那一天,天空朦胧的就像水墨画一般。他拉着我的手在前,我在后。这个年纪我俩个头相当。当时我的脑袋肯定是坏掉了,眼睛肯定是迷离了,眼光中除了他就没有这个世界。
我做了一个非常胆大又惊人的决定,他回首看我之际,我上前一步,飞快地吻了一下他的脸颊,再后退,一气呵成。
他像是触电一般,半张着嘴愣在那里。另一只手轻轻的摸着自己刚才被吻的地方。怔怔的看着我,眼神中包含着不可思议。
我看着他涨红的脸冲他微微一笑:“走啦。”其实我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心脏咚咚跳的飞快。
感觉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人身边。刚才那一跤,我磕着了胳膊,应该是疼的,平日身体是非常惧寒的,而这一路,竟丝毫没有觉得寒冷,胳膊也没有觉得疼,满心的只有温暖,可以融化寒雪的温暖。这一切只因眼前这个人的存在。他偶尔再回头看看我,只是问,还冷吗。我目不转睛的望着他,摇摇头。
诚心的希望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不要停,无论多远都好。
我俩不自觉间竟走到他的府前,若非天色已晚,真心舍不得走,他命了马车送我回家。临走之际,他问道:“青缘,我们以前是否见过?很久以前?”这该怎么说呢。“应该是吧。”他笑道:“前几次见你匆忙,今日细看,总觉得哪里见过,何等眼熟,再想,真真是曾梦到过你。连我自己也不知这是为何。”
这是那一世的因缘在这里的延续,我深信不疑。
这一天我不知道时间的存在,不知何时走到了我城门处,我俩在此别过。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他对我道再会,笑着,小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夜下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如何也睡不着,是真的,还是假的,手上似乎还有他的温存。我起床翻出了他的手帕,放在枕边。王子昭,心理默念着他的名字,依旧不敢想象,幸福就是这种感觉吧。只要和他在一起,无论怎样都好,只要能天天看到他,我心满足。
第二日晨时早早的来到了酒铺里。今年的葡萄酒都销售一空了,明年的订单已写满了整整一页,我留得了几坛自己用。至于剩余的收益,大多存在了钱庄,一部分为了明年采购,一部分还要雇佣人力的租买地皮。酒铺后院小小的地方容不了那么多人。说起了,我也有月余未见高婷茵和姑姑了。
不过今日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再次盛装来到起源居,心里如今唯一想的念的只有他一人。
“我当是哪个国色美女来了呢?真是让这个小店蓬荜生辉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除了张玉修能说出这话来没别人了。
我冲他婉婉一笑。他坐在我身旁道“哎呦呦,我要是那些臭男人啊,肯定娶了你了。你打扮一下变化太大了。”
“有吗?”
“当然有。”我递给了专门为他留的葡萄酒,他呷了两口酒,“不过最好看的还是男装。”我依旧喝着我的普洱,时不时望着楼下。
“今日他来不了了。”张玉修道。我疑惑的看向他。他正色道“今日主上召集了很多臣子到内殿问话,可能与前几日在朝堂上立太子之事有关。”
主上?那个曾经爱慕过姑姑的人,到底是怎样的人。像我们这种平民百姓怎能得见。对这些政事我漠不关心,唯独牵连的只有姑姑,不免多问了两句:“主上今年有多大了?他的孩子们呢?”
“你是丽景城人吗?怎么很多连市井孩童都知的你却不知。”
我笑笑:“你且去问那楼下路边的乞讨者,看他知否。”
张玉修白了我一眼。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若非运气好,我与他们无差。”我俩正说笑间,忽听得楼下一阵吵闹。先是几声女子的大嚷,再是杯碗被打翻的霹雳哐啷的声音,我俩出了门,站在二楼往下寻声看去。一堆看热闹的人着成一个圈,圈内有个穿着十分华丽之女子,发髻打扮均不像城中之人,多了一些塞外之风。而在她面前有一女子战战兢兢的伏地跪着。
“常慧格格?”张玉修惊道。
“格格?主上的女儿?”我忙问。
“非也,是三王爷的女儿。三王爷手握着重兵把守关外,此时被召回看来朝中要风云巨变了。”张玉修叹道。
我俩说话间,只听那女子大声愤恨道“不长眼的东西,差点烫到我。”说罢拿起了桌上的茶壶就往地上那女子的头上浇去。“啊”的一声尖叫,地上女子本能的用手推开了茶壶。这个季节的茶水可都是刚在火上煮了滚烫才拿来,那常慧格格也欺人太甚。“你还敢推开!”常慧厉声道。“今天非砍了你这胳膊不可。”说着便要拔剑挥去。
“格格饶命啊。”老远处掌柜连走带跑的大声喊道。
掌柜的跑到跟前喘着大气伸出手啪啪两个耳光,打在了地上那女子的脸上。女子仰头捂着脸,脸上早已泪流满面。我这才看清,竟是那琵琶女。
掌柜的只顾一边打着琵琶女,一边给常慧道歉。并命人备了一盘银子。谁知那常慧一把将盘子打翻,银钱全部散落在地。“谁稀罕这钱。我就要她一条胳膊。”她依旧不依不饶道。
琵琶女曾几次帮助过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欲要下楼,被张玉修一把拉住“你是会武功,还是权力比她家大?”我被问的哑口无声。脑子一热,根本想不了那么多。不能再眼睁睁的看着那女子受罪了。“你去了只会跟她一个下场。”
“我知道,可是我不能看着她被欺负。”我拂去了袖上张玉修的手。
“等一下。”张玉修摇了摇头,放缓了神色道“怎么碰上你这个倔子。”
看来他这是要帮我的节奏。张玉修告诉我,硬碰硬绝对不行,常家不是一般人能惹起的,除非不要命了。来软的吧,那常家小姐是曾经出了名的娇贵,三王爷嫡女,宠的跟个宝一样,什么银钱珠宝没有。
商议结果,他递给我了一个类似起火器的东西,是一扎长的小节竹笋,里面的物质只要遇明火便会释放大量的烟雾。用这个引起注意,他再趁机救走琵琶女。说定了,他起身便从后窗跳出,脸上蒙了块碎布。我将手帕打湿,捂住口鼻,点了明火,专门放在了门口。
“不好啦,走水啦,走水啦。”我大声的冲着楼下喊道。半扶着的木栏杆,半踉跄的走着“不好啦,走水啦。”大家的注意力全部都被我吸引过来。楼下客人一听走水,一些为了自身安全的人偷偷的溜之大吉了。
那常慧见人群涌乱,自己不知该如何是好,正乱间,张玉修一个闪身,扶起了琵琶女,健步如飞的消失在人群中。掌柜的已顾不得琵琶女了,命了眼疾手快的小厮提着水桶三步做两步的浇水灭火。我看她那模样,不用张玉修救,估计她也会自己走吧。
果不其然,没等着楼上的烟灭了,楼下已寥寥无人。常慧是恨恨的捂着鼻子离去的。
楼上当然没火,只是浓烟。这善后的事情我实在是没这个能力,索性张玉修与这老板相熟。赔了超出损失几倍的银两才算了事。
再说那边的琵琶女,被张玉修救出后暂且留置在伊河园的茶馆里。我们冒冒失失的将她救出,没想的是她今后怎样,起源居她自己不想回去了。卖身契尚在掌柜手中,哪里那么自由呢。
这事儿还得再拜托张玉修,非常出乎意外,琵琶女是个烫手山芋,按理说起源居掌柜应该巴不得她快点走才对。可张玉修出了高于琵琶女身价三倍的银子掌柜都不放手。更奇怪的是,等到隔天张玉修再去,掌柜态度大转变,给人眼色看的模样嫌弃的让我们赶紧领走她,给多少银子都行。
最终倒是没有花费多少银两,便把她的卖身契给赎了回来。张玉修可也是个生意人,而这件事的所有开销几乎都是我一手承接的。除了钱庄的固定资产,我手上的所剩无几了。我本想着张玉修会收留她,结果他道不知来历的人一概不收。我们询问了琵琶女的身世,她名叫芳苓,只道先前是跟着瞎子爷爷学习琵琶,然后就一直在市井的店铺里弹奏,至于父母本籍什么的,她都不记得了。本是想着救她出来,往后的事儿没再想。既然张玉修不收留,我考虑许久,还是暂且先让她去我店里帮忙好了。芳苓忙磕头感谢。看着这姑娘,就跟看着前年的自己一样。
事后听张玉修道,那常慧后来曾派人再到起源居寻芳苓。掌柜交不出人,又在店里闹了一番才肯罢休。我问芳苓起因,不过是不小心碰着了常慧的水杯,洒在了衣服上,隔着厚实的衣服是不会烫伤胳膊的。就因这,常慧便要砍人胳膊。这种人,惹不起,躲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