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小桃,家里有着一亩三分地,爹是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娘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下妇人。
在我十一岁的时候,家里遭了蝗灾,把庄家吃了个干干净净,家里本就贫穷,却有五个兄弟姐妹,原本是勉强糊口的日子,遭了蝗灾后,已无力养活这么多孩子。
撑到无米下锅的父母决定把我卖了,因为兄弟姐妹中,只有我长得最清秀,而长得清秀的孩子,才能卖一个好价钱。
我不恨父母,真的,因为继续留在家里只会饿死,而被卖出去兴许还会有一条活路,家里也能度过这次难关。
我的父母还是爱我的,他们没有见钱眼开把我卖入勾栏妓院,而是宁愿低价把我,卖入了一家卖艺不卖身的歌舞坊。
当时我的娘流着泪,一只手紧紧拉着我,用另一只发抖的手一遍一遍的抚摸着我的头,用嘶哑着声音对我道:
“娃儿,娘对不起你,你在这里好好的工作,争取早日把自己赎出来。”
我流着泪默默的点头,答应着我娘,一定会把自己赎出来,好一家团聚。
到了歌舞坊之后,和许多女孩,一起接受艰苦的训练,虽然每天的训练很苦,但是能吃饱饭,我觉得苦点也是值得的。
最让我开心的是,只要表现的好还有赏银拿,这样对于把自己赎出来,时间又能提前了几分。
训练我们的教养嬷嬷叫吴婶,天天板着一张脸,看起来是很严厉、很不好说话的一个人。
其实相处久了就知道,这是一个很随和的人。
而在我的心中,麻姑是我见过的最大最大的大人物,她掌管着我们所有人的命运。
就这样训练了两年,那些表现不合格的,全部都被淘汰了,做了粗使丫鬟,而我们这些表现优异者全部都分到了当红姑娘的身边伺候她们,同时也算是跟着她们学习。
我跟着的姑娘脾气不怎么好,做错了一点事就非打即骂,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忍,等我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就这么忍着,忍着,忍了三年,在替姑娘采买东西的时候,也曾偷偷的回过家。
看着贫困的家,把这些年攒下的钱都给了娘,其实也没有多少,娘不要,我硬塞给她就跑了。
因耽误了一点时间,结果又是一顿打骂。
后来我跟着的姑娘,被富商赎了出去,做了小妾,我以为,我的机会终于来了,兴许这次可以取代她了。
那天我被人唤去见麻姑。我的心忐忑不安又欢呼雀跃,虽然不知道麻姑找我有什么事,但我有预感,这是我改变命运的机会。
屋子里有好几个人,我低垂着眉眼,不敢乱看。
心中慌乱不堪,脸色却越发沉稳,任麻姑上上下下的打量。
“嗯,不错,确实很沉稳,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小桃。”
“麻姑,我吴婶办事,你就放心吧!小桃和小红,是她们这一届,最优秀的。”
“嗯!就选她们两人去伺候小姐。”
麻姑似乎对吴婶的安排颇为满意,随后又有些严厉的说道:“小姐身份尊贵,你们在一旁伺候,可得给我小心仔细了!”
我和小红同时乖巧的应了声,耳中却听到麻姑又森然的说了句。
“若你们惹的小姐不满,我会把你们两个赶出歌舞坊。”
我心中一寒,大气都不敢出,但小红比我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在我们俩忐忑不安时,麻姑却满意的点了点头,口气缓和了下来。
“只要小姐留你们在她身边伺候,我也不会亏待你们,会给你们涨工钱的。”
“吴婶,让她们先去沐浴更衣吧。”
麻姑说完这话就出去了,吴婶则玩笑着说我和小红的好运来了,我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吴婶却笑而不语,只是给我和小红一人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套新衣,让我们先去沐浴。
沐浴更衣后,我和小红依着吴婶的吩咐,提着食盒,去丽园见我们的新主子。
“小桃姐,你说我们的新主子会不会很凶啊!”
“别瞎说,马上就要到了,我们小心仔细一点就好。”
小红很不安,其实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习惯了忍耐着,沉默着。
“小桃姐你知道吗?我听说有十几个护卫都被人打伤了,问他们当事人是谁打伤的,却全部都闭口不言!据说,知道消息的人,都被麻姑下了封口令。”
这件事我也听说了,但我没有接话,我知道,小红只是借着说话,来缓解紧张的心而已。
第一次看到小姐的时候,她坐在竹窗边,窗外的阳光正洒在她的身上,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人,连照在她身上的阳光仿佛都只能沦为陪衬。
她美丽的容颜在阳光的衬托下光彩夺目,我识得几个字,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这种美。
虽然小姐很美,但对她们的态度却很冷淡。
我在心中暗暗想着这是一个不好伺候的人,于是不管做什么,都打起十分的精神。
但跟了她一段时间后,我彻底改变了这种想法。
小姐的性子虽然冷淡,却不会打骂我和小红,甚至有一次,小红不小心摔了端给小姐的茶,小姐也只是淡淡的扫了眼,地上破碎的茶杯,却没有呵斥她,这让小红对她感激不已。
我还发现,掌管我们命运的麻姑,在她面前毕恭毕敬,看来她的身份,一定不会如表面,只是个琴师这般简单。
但我不会去探查,做奴婢的好奇心太强,迟早都会害了自己。
自小姐留下我们后,麻姑立马就给我们涨了三倍的工钱,这一回看来是跟了一个好主子。
小姐的琴技在望江城名声大噪后,我们这些跟前伺候的也被人高看一等,常常会有想讨好小姐的客人打赏我们。
就在我以为很快就能把自己赎出去,好一家团聚时,残酷的现实打碎了我所有的幻想。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天阴沉沉的,娘哭着来找我。
她告诉我,我爹想早点把我赎出来,也抱着不切实际一夜暴富的梦,偷偷拿着家里的钱去了赌坊。
越赌越输,越输越赌,家里所有的钱都输光了,还欠了一屁股赌债,因还不了债,不得已才对娘吐露了出来。
爹、娘想尽办法也筹不了多少钱,爹被上门讨债的人打成了重伤,还扬言再还不了钱,就把家里的房子和地全部没收,娘不得已才来找了我。
那一刻我的心,比那天空还要阴沉,我怨我爹为什么要去赌?却又不能不管他。
我把我这些日子,攒下来的所有钱都给了我娘,却还是不够还赌债,幸好小红仗义,知道了情况后,把她的钱借给了我。
小红的行为让我很感动,要知道我们跟着小姐的时间还不长,其实她也没有多少钱。
那一段时间我过得很焦躁,其实赌债还没有还清,那些人收了钱后,限我们一个月之内还清,不然就要把房子田产通通收走,还要把我爹活活打死。
小红劝我去求求小姐,但我不敢赌。
我们跟着小姐还不到一个月,并没有多深的情谊,况且哪有主子会去管奴婢的事,若是不小心触怒了小姐,把我赶走,那就得不偿失了。
孙公子是望江城内有名的才子,那天他写了一首琴谱,给了我一两赏银,让我交给小姐。
小姐收下琴谱,让我交给他五百两银子,我明白小姐的意思,小姐这么做,是拒绝了他的情意。
我把银票交给孙公子的时候,他很生气,他并没有接受,还说小姐是在侮辱他的感情,那首琴谱是他送给小姐的,他让我把银票还给、并告诉小姐,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的,然后怒气冲冲的走了。
把银票收好后,我独自走在路上,有一瞬间,我的脑海中产生了贪念,如果我把钱收了的话……
我的心直发颤,在他们这些有钱人的心里,五百两银子不算什么。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这五百两银子,可以还清我爹欠的赌债,请大夫帮他治伤,让家人不必被赶出屋子流离失所。
我惶恐,挣扎,不安,心里却有个声音隐隐的告诉我,这样做是不对的,但如果没有这五百两银子,那我的家人……
带着这种恍惚的心情,我回到了小姐的房中,听到小姐说准备带她的好友明天离开望江城。
听到这消息的那一刻,我的心欢呼雀跃,带着窃喜,带着强忍的激动,这样就没有人知道我拿了银票!
随后我深深地唾弃这样的自己,小姐待你不薄,你不能这样做。
我捏了捏袖中的银票,在心里苦苦的挣扎着,克制着想要私吞下来的欲念,想着只要小姐开口问孙公子的事,我就一定要把银票拿出来。
小姐并没有问孙公子,甚至完全不在意他,我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有一个声音不停的在说,拿了吧,拿了吧,反正没有人知道……
“小桃,去准备明天早上离开需要的东西。”
我的心正沉浸在欲望的挣扎中,恍惚中,好像听到这样的声音。
“还不下去办!”带着不耐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的身体下意识的就走出了房门。
出房门后,我先松了一大口气,随后,心如万蚁噬咬,却没有勇气再返回去,把银票交还给小姐。
我暗暗咬牙,这种没良心的事,从此以后我都不会再做。
这笔钱,解了我家的燃眉之急,也让我的心背上了的沉重的包袱,这期间孙公子常过来找小姐。
我对他原本心里有些好感,现在又添了些愧疚,于是就告诉了他,小姐出远门了,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孙公子一表人才,温文尔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他自从第一次见过小姐后,就动了真心,疯狂的爱上了小姐。
经常找我打听小姐的喜好,他最在意的,就是外界传闻的那个,貌似被小姐喜欢上的白衣小瘸子。
因我对他有些愧疚,又有些好感,所以透露了一些给他,不过不知道我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我没有告诉他,那是个女子。
孙公子对我说话的时候,斯文,和气,不像一般的名门子弟盛气凌人。
渐渐的,我对他动的不该有的心思,像他这样的名门子弟,即使在家不够受宠,还是个庶子,也不是我这样一个奴婢所能配得上的。
可是感情就是这么的奇怪,不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的住的,我好像疯狂的爱上了他,因为每次他来找我,都能让我欣喜若狂。
这种状况,一直维持到小姐带着她的好友,回到了望江城。
不知道小姐带她去哪里医治的,白姑娘的伤和她的腿全部都治好了。
白姑娘依然一袭白色的男装,似乎白色的男装穿在她的身上,格外的俊雅,潇洒!
而小姐,则一身淡紫色的罗裙,她们两个并肩站在一起,宛若一对璧人。
这也是很多人误会,小姐喜欢她的原因。
我好几次想对小姐坦白,但话到了嘴边,我又失去了勇气。
我不敢赌,怕一说出口,小姐就会把我赶走!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我爹被打的伤了元气,他已经不能干重活了,现在全家都指望着我来养活。
就这样吧,反正没有什么人知道,我在心里暗暗的对自己说,却明白,即使我骗得了所有人,也骗不了自己!
小姐回来后,白姑娘过了不久之后就离开了,不知所踪。
不过,我想小姐应该是知道她去了哪里。
孙公子对小姐展开了狂热的追求,百曲不饶,他不在意小姐冷漠的态度,甚至不在意,她喜欢过别人。
在孙公子的心里,他一直以为,小姐爱的是那个吹笛子的白衣少年,而那个白衣少年伤好后,却辜负了她的情意,抛弃了她。
他向小姐许诺,若小姐下嫁于他,此生只她一人!
我看得出来,小姐只是对他有些好感,可很奇怪,小姐居然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