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在此喧闹?”屋外传来了一声中气十足的清朗声音。
屋内的争吵嘎然而止,随后一个男子大踏步走了进来。
怎么忘了?原本打算一起过来见阿雪的,还是我不耐慢慢走,跟他说先走一步,就先过来了。
男子一走进来,阿白的目光就黏在了他的身上,他约莫三十左右,身材高大,却不显得壮硕,而是如流水般修长,蓄起的短须打理的整整齐齐,面容英俊但绷着脸,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整个人显得特别的严谨。
但这些不是最重要的,阿白的目光之所以黏到他的身上不放,是因为他的长相酷似黄雪梅。
男子犀利的扫了屋内众人一眼,看到阿白时,眼中掩不住的惊艳,却很快礼貌的收回了目光。
男子低头拱手作礼:“孩儿拜见母亲,拜见师父。”
“母亲,这二位是?”他的目光又重新放在了阿白和逍儿身上。
“念儿,你的母亲,她……”白云飞的声音难掩悲痛。
男子听到这话面容震惊,仔细的注视了母亲一眼,眼眸瞬间红了,跨步走到母亲身边,“咚”的一声,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孩儿不孝……未能陪在母亲身边,母亲……”
男子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伏在地上,声音悲切,久久不愿起身。
他从小就知道母亲身体不怎么好,师父也常常告诫他,让他不要惹母亲生气,别人家都是严父慈母,而他的童年却是严母慈师。
小时候,一度以为师父就是他的父亲,还一直疑惑别人家喊爹,他为什么要喊师父。
稍大了些,生父与他见过面后,他有些难受的跑去问师父,究竟是不是自己的爹?
师父摸摸他的头,对他如实相告,他才知道师父只是母亲的好友,而且还是女儿身。
自从他成家之后,母亲就不愿继续住在主屋,搬到了这个偏僻的园子,连伺候的奴仆都全部赶走,只让人送一日三餐过来即可。
他每次过来请安,看母亲过得极为简朴,于心不忍,想要在这竹舍里面多添一些物件,母亲都不肯,还说她都已经习惯了……
逍儿不愿过多插手凡尘之事,见此情形,拉着阿白的手对她道:“我们走吧。”
“放开我,我不走!”
阿白想挣开逍儿的手,无奈逍儿牢牢抓住她,根本就挣不开。
“站住!”
男子站起身来,面容悲伤的伸手,轻轻合上母亲的双眼,才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地?”
他可以肯定以前从未见过这二人,那年轻女子长相如此出众,如果见过,一定不会轻易忘记!
还有,这里是母亲的隐居之所,平时极少有人前来,更不会有陌生人在此进出,而他却不知道。
她们是怎么进来的?昨天母亲还好好的,今天却……难道……
男子盯着她们的目光越来越起疑,也越来越凶狠。
“念儿,不得无礼,她们是你母亲的朋友。”
白云飞见男子误会了,急忙解释道。
“母亲的朋友?”
男子明显不信,自他有记忆以来,母亲除了师父,根本没有什么朋友,更何况是两个“年轻”的朋友。
“师父,徒儿不想怀疑你老人家的话,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逍儿叹了口气,真是越来越麻烦了。
“你是小雪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对于凡人来说,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吗?小雪的孩子都有这么大了。
“放肆!”
听到这年轻的女子如此称呼自己的母亲,男子英俊严谨的脸上布满了怒火。
“小小年纪口出狂言,你家中的长辈,没有教导过你,何为礼仪吗?”
逍儿的脸色瞬间变得古怪了起来,严格算起来,她都是阿白的后辈。
阿白的长辈,那应该只有堡主了,那时的阿白还没有修成人形,堡主还没闲的去教一条蛇何为礼仪!
“念儿,跪下!”
白云飞的声音中带上了怒意,念儿太过于放肆了,白姑娘不仅养大了阿雪,还治好了自己的伤,虽然她是看着阿雪的份上,但如果没有她,现在自己肯定还是废人一个。
“师父……”男子的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
“很好,你的母亲刚刚去世,你就连师父的话都不听了。”
男子看着师父沉下来的脸色,知道师父这回是真的怒了,连忙跪下歉声道:“徒儿知错。”
“还望师父不要生气,好好保重身体。”
“她对你的母亲有大恩,你是晚辈,代你母亲向她磕个头吧!”白云飞指着站在一边的阿白,对男子道。
阿雪以前跟她说过,她是被白姑娘养大的,却从来没有报答过她,就让阿雪的孩子,替她磕个头,算是替她了了这个心愿。
男子眉头紧紧的拧在了一起,肃穆的脸沉着,满心的不情愿。
师父让他这么做,定然有她的道理,但是,让他对一个比自己小得多的小丫头磕头,真的是太难为他了。
“小雪是我养大的孩子,为她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况且她这个孩子骄傲又倔强,是不可能向人磕头的,也没有人有资格代她磕头。”
男子抬头,满脸惊讶的望着美丽的白衣少女,听她的口气,自己的母亲是被她养大的?那她的相貌为何会如此年轻?她究竟是什么人?
阿白看着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他看着很沉稳,很严谨,却没有小雪骨子里的那种霸道张狂,那股唯我独尊的气势也没有继承,是因为经历不同吗?
“他叫什么名字?”这一次是对着白云飞说的。
“阿雪替他取名为常念,随生父姓孙!”
“起来吧!”阿白不愿看他顶着和小雪,如此酷似的脸下跪。
孙常念看了一眼师父,白云飞对他点了点头,遂站了起来,恭谨地站在师父身边。
“常~念……常~念!”阿白的目光柔柔的看着已经没有了生气的黄雪梅。
小雪,你常常念着的是我们在一起生活的时光吗?
听着这个名字,看着这竹舍,阿白知道她肯定很舍不得以前的生活,可为什么不愿意再回来呢?难道真像小雪说的,是因为人妖之间的巨大差异吗?
“阿白,逝者己矣,你不要再执着了,我们走吧。”
“逍儿,你就让我试试吧!什么都不做,我是不会甘心的。”
“阿白就算你逆了天道,替她续了命,也无用,终归还是死路一条!”
说到最后,逍儿也只能叹息一声。
孙常念听着对话,虽然还不清楚前因后果,但还是听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白衣女子想替她的母亲续命,而那道长不愿她这么做。
他看了师父一眼,无声的询问这是怎么回事,师父的眼神虽然悲痛,却摇了摇头。
“为什么?”
白衣女子问出了他的心声,但问的是道姑,不是师父。
逍儿看阿白压根就听不进去,也懒得跟她多说废话,直接用禁身术制住了她,然后一挥手,把她收入了袖子中。
逍儿能如此轻易的收服阿白,还多亏了她一直扣住阿白的手腕,不然她也无法轻易地制住她。
“告辞!”随着话音落地,人在屋中开始模糊起来,最后消失不见。
“师父,那道士施展的是什么武功?为什么她一挥手,白衣女子就凭空消失不见了?”
孙常念也是习武之人,但从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身法!他根本就没有看清,那道士与女子到底是如何离开的。
“她施展的不是武功,是法术!念儿,你还年轻,这世上有很多人、很多事,都无法以常理度之。”
“法术!那她是神仙吗?”孙常念问道。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谁又会相信眼前的这一切呢!
“对于凡人来说,她是神仙。”
“我的母亲真的是被那名白衣女子养大的吗?那她为什么还如此年轻?她也是神仙吗?”
“以后这些我自然会一一告诉你,现在还是先通知你的舅舅,操办你母亲的身后事吧。”
听师父提到母亲,孙常念的眼圈又红了。
……
漫步在竹林里,空气中充沛的灵气,带着竹叶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微风吹过竹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清脆,很悦耳,让逍儿烦闷的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好了,阿白,你也别生气了,你的法子根本就救不了她!”
“试都没试,你怎么知道救不了。”
闷闷的声音从逍儿的袖中传了出来。
“嗷――你们回来了,太过分了,你们出去都不带我!”一条青蛇从竹林中飞快的蹿了出来。
“好,就在这里说清楚,省得你在心里怨我。”
逍儿扫了一眼青蛇,没理它,一甩袖子,把白蛇抛了出来,然后倚在一根紫竹上,闲闲的看着一青一白两条蛇。
“姐姐,你们不是一起去找黄雪梅了吗?她人呢?”
“她死了!”白蛇的声音中带着悲切!
“死了!怎么死的?”青蛇瞪圆了眼睛,对于姐姐说的,它觉得难以置信。
心里这种堵堵的感觉是怎么回事?那小混蛋平时不是挺拽的嘛,怎么会……
白蛇睁着迷茫的双眸看着道儿,难过的问道:“逍儿,你告诉我,是不是我对她说了那些伤人的话,才会把她气死的,你为什么不让我试一试?”
“你这个傻瓜,不要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她中了蛊毒,你就算为她续了命,也改不了结局。”
“黄雪梅中的什么毒?”不等白蛇询问,青蛇抢先开了口。
“七情蛊!中了这种蛊,只能压制,情绪不能有太大的波动——无解!”
说到无解时,逍儿一声叹息。
“气死蛇了,那小混蛋平时都拽上天了,居然还会被人下了毒!笨蛋,笨蛋,大笨蛋……”
青蛇气得不停地用尾巴拍打着地面,把落在地上的枯黄竹叶抽得四处飞扬。
“到底是什么人害了黄雪梅?在这个世上,除了我和姐姐,谁也不能欺负她,姐姐,我们去帮她报仇。”
“我也不知道!但是,人间的恩怨,你们妖不能插手!”
逍儿狠狠的瞪了一眼添乱的青蛇,复又说道:“阿白,放下吧!也许这就是她的劫数。”
“逍儿,我真的好不甘心,我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常常挂着她,恨不得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的面前,却被别人谋害了。”
“对,对,我们一起去找害了她的人算账!”青蛇恨不得立刻出去找害了黄雪梅的人算账,所以在一旁不停的怂恿。
“闭嘴!”
逍儿怒喝道:“你们谁都不能去,我会留下来守着你们,阿白不管你愿不愿意放下,小雪都已经死了,这是无法改变的结局。”
“你也太霸道了吧,你凭什么管我和姐姐?”青蛇呲着尖牙,凶恶的瞪着逍儿。
“再啰嗦,我就把你封印起来。”
面对着强势的逍儿,青蛇瞪了她数眼,却不敢再嚷了,因为这臭道士绝对说得出做得到。
日子又回到了曾经的古井无波,小青到底是个孩子,伤心了一段时间之后,就恢复了曾经的开心快乐,而我看着好像已经忘怀,其实只是把它埋到了心底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