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渐降临,一弯新月慢慢地自天际往上,愈爬愈高,自高空往下投下淡淡的银光。
这等皎洁宜人月色之下,只见往常宁静的清风寨内此刻四处冒着滚滚浓烟,寨门城垛,栅栏被毁得七七八八,里面不时还能听见偶尔几声凄惨地喊叫,但渐渐俱是终究归为平静。
放眼望去,不见了平日里按时警戒巡逻的一队队军汉,只有一些穿着寒酸的麻衣棉袄的汉子在四处不停地搜着什么。
冬日的寒风在众人的耳边呜呜地吹过,可此刻却没一个人在小声无奈抱怨。
不多时,又见不远处飞快地奔过来一队骑兵,打头的正是花和尚鲁智深。
却说当那五百军汉追着花荣绝尘而去,一路跟在花荣身后到了西山深处。
那西山深处的山路崎岖不平,甚是难走,那五百军汉的骑术远远不及花荣,只得眼睁睁地瞧着花荣轻巧地驱着胯下骏马,灵活地跨过乱灌木以及倒在山路旁的各处障碍,纵然是拍马也追不上。
为了那五百黄金,有些军汉性急地大力拍马朝前赶去,但仍是与那花荣保持着不远不近地距离。
又是一个拐弯处,待这群军汉绕过了这道弯,目及之处,却不见了花荣的身影。往山上山下看,也都不曾见到一个人,众人只得又往前行了一段路。
只见那山路郁郁莽色,乱草丛生,再也不见往前的路,见往前已是去不得,众人只得勒住马头往回赶,只是由于暮色苍茫,那原本不甚清晰明了的羊肠小路更是难以辨认,驱马绕了几圈,有个眼尖的汉子发觉他们此刻又回到了方才的原地,这才晓得他们如今竟是在这处茂林野山中迷了路,叫苦不迭,只得自认倒霉,原本想要拿住花荣去刘高那处邀赏五百黄金的念头早已退却,又寻了一阵子路,只是走的人困马乏,巴不得赶快下山回寨歇息。
正待转头寻了另外一条小路试图下山,却听见四周锣鼓乱鸣,众人急急朝四周看去,只见山坡高处两侧火把乱起,竟是冒出数十颗人头,正占据最高点开弓朝他们乱射。
众人只顾牵着马头慌乱躲避乱箭,却不防脚底泥土竟是软作一团,只听见噗呲呲的几道轻响,脚底平地裂开了几道大缝,那五百军汉人连着马栽了进去,叠做一堆。
一时之间那道大坑里无数人头马头在不停攒动,俱是在里面胡乱挣扎。
待有几个幸运的在上面的军汉忙不迭地抛弃了自己的战马费劲地爬出了大坑外,却见迎面而来的却是一众收割他们性命的兵马。
花和尚鲁智深便是一直在此处暗中埋伏,待处置好这头之后,便依着先前的布置领着兵马来到清风寨内与其他人马汇合一处。
而转过马头,去了另一处山头击杀了刘高的花荣,此刻也领着手下喽啰返回了清风寨。
见往日苦心经营多年的坚固犹如壁垒的清风寨,如今却成了这般破败模样,心中也是唏嘘不已。
但这些思绪也只是在一瞬便消散了。
清风寨内,诸人手中燃烧的火把映衬着每人的脸颊潮红,见今番二龙山几个大小头目竟是仅仅凭借了三百来军马便一举拿下了这往日号称有五千精兵的清风寨,心中俱是激动不已。
还在邓龙霸占二龙山的时候,这些喽啰便早已听闻了这清风寨把守着去往青州城的要害之地,而坐镇的小李广神臂将军更是性子嫉恶如仇,时常出兵缉拿路上游荡的贼寇,远近大小山上贼寇俱是对此心有畏惧。
往日就算这些朝廷不派兵来攻打他们心中也会提心吊胆,更不要说若是下山打秋风,更是要尽量远远地绕开这里,哪还会去鲁莽地攻打呢!
想他们一众没有经过长时间系统化训练的乌合之众,如今竟是也能够以少对多地对抗朝廷的正规部队了!
想到此处,看向带领他们攻陷清风寨的几位头目的目光中俱是带着敬佩的激动神色。
待其他头目下达集结的搜寻的指令之后,这三百名余名精壮的汉子俱是像往日训练一般自动自发地分成三人一队的模式,一个小头目领着两个喽啰,按照事先原定计划,有条不紊地在清风寨中搜寻着各种战利品以及装运的辎车。
还有几队则是分别把守着清风寨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以便观察可疑的突发情况。
几队喽啰手提着红缨枪,这些汉子手中原本是长了铁锈的朴刀之类的武器,但此时此刻俱是已经在被杀死的军汉手中换了上好的兵器,俱是朝着那刘高平日常驻的小寨内摸去,而潘伊怜也随着这些喽啰随即赶了过去。
那小寨中虽说被泼了一些助燃的油脂,但也只是烧毁了外墙垛以及一些不甚重要的厢房之类的屋子,而刘高与其夫人居住的正屋却是丝毫没见损毁,这也是她实现计划好的。
若是她所料的不错,那刘高平日里横征暴敛已有一年有余,掳来的金银珠宝铁定是藏在离着自己居住的地方最近的一个屋子内!
随着咣咣咣的奋力凿砸的响动声,来搜寻的喽罗们个个俱是使出了吃奶的气力,拼命地四处寻找。刘高所居住的那间屋子内,不要说墙壁,就连床板,桌椅板凳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不多时,那些个负责搜寻的喽啰便急急返身,将已搜到的财物搬到了她的面前:
“报!那刘高屋内床底下搜出个藏宝箱奁。约有黄金一千两,白银半箱左右!剩余的还有数千贯铜钱,珠宝首饰大约也装了一箱奁!”
看见眼前明晃晃的两箱财宝,与那些个兴奋异常的满脸通红的喽啰相比,她也只是抬眼微微瞥了下这些金银珠宝。
不够,这些仍不够。
沉声吩咐道:“将那刘高之妻与我押过来!”
这刘高之妻原本是她想要挟制刘高的一枚棋子,只是方才见花荣也已归队,想那刘高此刻必是已经命丧黄泉,这刘高之妻却是无用了。
“是!”
见她如此命令,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喽啰虽然不知晓她想要做甚么,但此番已见过了好几次料事如神的计策,这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头领在他们心中也已是奠定了一种又敬又畏的地位,十分顺从地依言去外面将刘高之妻带了过来。
只见上回还是光鲜亮丽,风韵十足但却飞扬跋扈的美妇人此刻却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见清风寨此刻已是被一伙不知来历的人马攻陷,而刘高却也迟迟不见踪迹,料到自己已是被人抛弃了,心中正欲哭无泪,惶恐不已,却又见此刻自己被粗鲁地带到了一位书生的面前,只见他的目光平静却又诡异地看向自己,心中七上八下,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细声细语地讨好求饶:“大王饶了奴家性命……”
可那句“你若怎样奴家都依得”的话还未说出口,便听见外面竟是出现一道令她肝胆俱裂的声音。
“阿连你拿了这妇人是想作甚?这妇人以往惯会唆使那刘高欺霸良民,作恶多端!何不一刀结果了她!”
花荣掀开了门帘,大步朝着这面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