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的对面,赫然站着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
尹暮云穿着黑色的衬衫,身形修长,面容冷俊,越发棱角凌厉,他正在目不转睛的盯着这边。
未做多想,林元转头就走。
果不其然,走了几步,就被一股很大的力量拉回来,她的脸也被迫看向他,只看一看,林元就败下阵来。
她过去的时候从来看不透他,喜怒哀乐皆不轻示,而现在的他,仿佛一眼就能看穿。
几天不见,她似乎……瘦了一点,婴儿肥没有了,眼睛下面有一层淡淡的青色,脸上毫无血色。
是回家没有休息好,还是……。
尹暮云的手紧紧捉住林元,林元挣扎几次,都没有挣脱开,她面无表情的开口。
“放手。”
尹暮云不说话,皱着眉头,紧紧的盯着她,更用力的握紧了她的手腕。
“疼……”突然的加力,林元无意识的皱了眉头,他下意识的就松开了。
这个举动,让林元一愣,继而是被更大的悲伤笼罩起来。
……
没有人说话,四周人潮拥挤,声音喧哗,他们却仿佛是落进了另外一个空间。
不能这样下去了。
“你来干嘛。”林元敛了敛心神,再开口,言语间已是十足的冷漠。
“你……这几天过得好吗?”尹暮云长时间不说话,声音沉得如深井一般。
“我过得怎样,好像不需要跟您报备吧。”林元特意加重了您字。
她满不在乎的态度,故意撇开关系的言语,轻松的就点燃了他的怒气。
“你到底什么意思?”尹暮云一字一顿的说出来,怒火几乎要灼烧到林元。
“我什么意思电话里已经说清楚了。”林元低下头,深吸一口气。
她言语间没有一丝感情,这个认知几乎让尹暮云心头涌起一股几乎要把他催倒的悲怆,他放缓了语气,“你认真的?”
“嗯。”
“我从来不接受电话里的分手。”
“那我现在和你说,我们分手。”每说一个字,都像是有人在拿着刀,在她的心口上慢慢的磨。
伤口不会愈合,但是越来越痛。
“给我一个原因。”
“不爱了。”林元知道,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慢慢摧毁他。
“呵,林元,你进修半年,我们在一起四个月,你现在一句不爱了,就可以轻易脱身,你真洒脱。”尹暮云言语悲凉,几乎不见以前的意气风发,他高大的身影仿佛一瞬间苍老了。
“该说的,我也说清楚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林元以前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绝情到如此地步。
在她说完最后一句话,尹暮云沉默的转身走了。
她慢慢看着尹暮云一步步的转身,明明是百花盛开的春天,他孑然一人,显得如此悲凉。
林元看着他逐渐消失在人海,终于忍不住,弯下身去,放声大哭。
怎么可能不爱了。
那个月光如水,柔和美丽的夜晚。
两人坦诚相见。
他带她体验从未有过的感觉,他们互相把一切都献给对方。
到了三点的时候,一切涌向高点又慢慢落下,尹暮云紧紧的抱着他,一同感受对方的心跳,一起看着窗外的明月。
林元慢慢的勾勒着月光的轮廓,尹暮云握住了她的手,哑声开口,“林元,和我说说你的事吧。”
于是,她就真的开始说了。
从小时候开始说起,说她受的每一份委屈,受的每一份冷落,说她在和别的小朋友都在外面玩,路过田埂,她便在田埂里认认真真的找喂牛吃的草,一边找,一边想着母亲看见这些草的时候喜悦的表情。
一直到天开始暗下来,她找了一小篓,背回家给妈妈看,她只想得到一份夸奖和父母的喜欢。
“怎么这么少。”她永远忘不了杜芬说的话,像一盆冰水,让她从头到脚,凉个彻底。
……
落寞的童年,开始在她断断续续的话语中,逐渐呈现出来。
“别说了。”她每说一件事,尹暮云都紧紧握住她的手,告诉她不要再说了。
林元很固执的要说完。
“我小时的生日,只有奶奶记得。”
“我永远忘不了,有一次我生日的时候,在外面马路上和别的小伙伴玩耍,跑闹,然后奶奶叫我回家,塞给我两个鸡蛋,告诉我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真开心呐。”
“我拿了鸡蛋,我告诉奶奶我要上学去了,奶奶又说,今天是周五,不用上学。”
“你明白吗,那种双倍的幸福一起向你涌来,我现在回想起那天,那天的天空好像都是彩色的,晕着光的天空,风都是温柔的……”
“这些琐碎的事情,慢慢积累了我对父母的不满,小时候还觉得是自己的问题,长大后才明白,是他们的不喜欢和轻视,造成这样的局面。”
“我们现在在家里基本一整天说不上一句话,这种比陌生人还冷漠的关系,你看,我的手。”她张开五指,上面红肿伴随着疤痕清晰可见。
“这么多的冻疮,在家里,他们即使看见,也会装作视而不见,从没有人在意关心过。”
“我在意。”他声音沙哑,带着隐忍的情感,目光诚挚的看着她。
看着她泛红的眼角,尹暮云终于明白她这么长时间来一直紧绷着自己,把自己裹在角落里。
她一路坎坷至此,遇到他,他再也不会让她一个人在角落里哭。
听到这里,林元在也忍不住,这么久了,终于有人看穿她的一切,倾听她的所有,拥抱住她,告诉她,“我在意你。”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眼泪不断的往下落,落到尹暮云都感觉到了不对劲,他伸手探过去,她枕的地方都晕了一层潮湿的液体。
尹暮云也不劝,手慢慢的在她背后拍,听着她寂静无声到开始哽咽,然后是放声大哭,最后重归于安静,蜷缩成一团,抽噎着睡过去。
尹暮云轻轻的起身,拿毛巾浸了热水,轻轻的给她擦。
林元第二天醒过来,风轻轻的吹开窗帘,有阳光洒进来,落在厚重的绒布地毯上,温暖,蓬松。
眼前的男人棱角分明,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梁,眼睛下面淡淡的泪痣,而他的手,落在她的腰上,一如既往,从未移开。
她以为,那就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