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的挑灯夜读总算盼来考场一搏。
长安东街紫林院两旁的包子店中蒸笼正冒着大气。老板们肩上搭着毛巾,腰上系着围裙在黑灯瞎火中进进出出。
除此之外街上的店铺仍是大门紧闭人们还未从睡梦中苏醒。宽大的石板路上稀稀落落走来几个后生,均是文质彬彬胸有成竹之态。
第一个人走进右边的包子店,后面的也跟了进去。最后进店的是狄仁杰,他四下瞧瞧,昏暗的晨光中一人向他招手:“兄台,过来一起吧。”
狄仁杰微笑走近,另外几人也相互行礼问好。大家各自报了姓氏又要了包子和稀饭,细嚼慢咽唯恐发出声响打扰到他人。
“吧吧……呼,吧吧……呼……”邻桌不知何时进来一虬髯莽汉,一边呼啦着稀饭一边咋吧着嘴声音大得像头母猪。
另外几个考生摇头晃脑直叹惜,狄仁杰淡淡一笑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东西。
那莽汉我行我束根本不在乎他人的感受,终于有个考生受不了了,向身边的人埋怨道:“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野人,吃喝没个样子。”
莽汉才不理会,全当与自己毫无干系。别人一顿就两三个包子一碗稀饭,而他却足足吃了两笼,直到实在撑不下了才站起身用手抹了抹大胡须上沾满的羹汤菜渣,又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道:“老板收钱。”那声音大得像是打雷,吓得埋怨他的考生惊跳起来。嘴上更是不饶:“不学无术不知礼仪,可悲呀,可悲呀!”
街上的人慢慢多起来,天也近大亮。
一个内侍太监手拿黄榜站在大门右侧,一个监考官坐在大门的另一边,身前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本名册。考生进场之前自报姓名家世,监考官核对后在名册的相应位置打上勾。
狄仁杰上前躬身行礼:“汉中狄怀英到场。”
话未尽一根粗大的膀子撞了他一下,狄仁杰一看又是那莽汉,人已迈进大门半个身子。
“呃,那个是谁?怎的乱闯考场?”监考官站起身冲出来拉住他,脚后跟踢翻了自己的板凳。
莽汉嘿嘿傻笑:“我是来考取功名的。”
“考取功名,就你?”监考官讥讽。
“我怎么了?我力大无穷为何不能考取功名?”
“你力气大可以去参军呀!”监考官没好气。
“可我不想参军我要考取进士。”
“乡考州考你都过了吗?把你的推荐信拿来看看。”
没想到这个粗人还真是经过层层考核选拔上来的,监考官看过资料只好放他入内。
考场内站着三名考官,一人分发试卷,一人正准备点香,还有一人在场中走来走去维持秩序。
第一枝香点燃主考官喊:“开始”,场下众人鸦雀无声开始答题。
等第一枝香燃尽,又点上第二枝,三枝香尽时考试结束。
狄仁杰未等第三枝香燃到一半已经答好所有试题,他毕恭毕敬的将卷子交于主考官手中。那人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
出门时狄仁杰特意瞟了一眼那个莽汉,他正抓耳捞腮一脑子浆糊。
出了考场,走出一段距离后居然发现十几个公子由家人陪着陆陆续续继续来到考场。
不是快要结束了吗,他们是考生吗?如果是现在还来做什么?狄仁杰好奇,偷偷跟在后面。这些人并没在考场大门停下来而是继续往前,走过大门绕到院子左后方的一道小门处,小门正虚掩着。
一个身着官服的男人探出头来打量四周,见没人就将走在前面的公子拉了进去。
狄仁杰装成过路的样子接近他们,想听听都说些什么。
那个官员小声道:“萧大人就请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
谈话时那个官员发现了走近的狄仁杰急着过来驱赶:“去去去走远一点,这里是考场禁地闲人不得靠近。”
“哦”狄仁杰应了一声绕开带着满腹的疑惑回到店铺。
华浓见他回来拍拍他的肩膀:“兄弟怎么样,还顺利吧,试题难不难都考了些什么?”
若不是历尽世事她也想去玩一把,看看与高考有何不同。
狄仁杰满意的点点头:“题目到也不难,考的是一些治国之道和诗赋文章。”
“哦,看来也就那样吧。”华浓心想他们真幸运,比高考简单多了。
张凤锦乐呵呵地跑过来:“仁杰,李大人准备吃饭啦。”她得意地靠着狄仁杰的手臂:“今天我做了你最爱吃的韭菜炒蛋。”
此话一出却勾起华浓无限回忆,牧无涯端着一个盘子在她耳边说:“华浓我做的韭菜炒蛋尝尝看好不好吃?”
“凤锦。”狄仁杰亲切的叫了一声,唤醒了华浓。
“李大人走呀。”凤锦见她发呆又催了一次。
她这个李大人在这里趁饭已是常态。席桌上殷情的凤锦也不害臊不停地给自己的男人挟菜,惹得大家一脸的羡慕。
喻妈妈心疼女儿,也是往华浓碗里塞她最爱吃的韭菜炒蛋。
“没想到李大人与我家仁杰还有相同的嗜好。”
这恩爱秀得,华浓苦笑。
公布结果的地方是长安街头的一面公示墙,揭榜那日整个长安沸腾了。远到而来的考生天未亮就从客栈出来,顾不上吃早饭便等在公示墙的篱笆外,城里的百姓也争着看热闹,早早的围在考生后面。
珠红色的朝阳照耀着宫里出来的一匹快马,马上坐了一名内侍一名考官。
到得地儿,两人先后下马,内侍从一角钻进篱笆内,将考试结果贴到墙上。
众人你推我攘翘首细看,人越围越多,竟踩烂了篱笆。
狄仁杰反倒不慌不忙,两手枕在颈后慵懒地躺在床上。张凤锦着急的跑进来:“仁杰今天是揭榜的日子,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
“木已成舟早去晚去都是一样,现在人正多肯定拥挤不堪,我何必去自找难受。”
好像他说得也有点道理,凤锦仍道:“那你总得先吃早餐吧?”
“好,我这就来。”说完他一下坐起。
直到下午狄仁杰估摸着该看的已经看过了,该走的也已经走了,这才悠闲地来到贴榜处。
一看上面的名字他傻眼了,居然没有他的大名。
怎么会这样呢?自己从小寒窗苦读虽说不上才高八斗,但也不至于名落孙山吧?
问题究竟出在哪里,他想起最后进场的那帮人。
这时走过来父子俩,正好是姓萧的父子。
萧公子?狄仁杰又再次看看榜单,本届的状元正好姓萧,狄仁杰又看了那公子一眼,心道莫非就是此人。
“我儿如今已是状元,将来能否建功立业荣耀门楣就要靠你自己努力了。”
听那父亲之意,状元还真是眼前之人。
“哎呀呀,贴黄榜了也没人告知一声,害我误了这多时辰。”背后响起粗鲁的声音,不用回头都知道又是那个莽汉。
根粗膀子一拐那人又从狄仁杰身边挤了过去。
他虎头虎脑地盯了半天,仰起头哈哈大笑:“上榜了上榜了哈哈哈哈。”
不会吧?他都能上榜?狄仁杰一下明白过来。这哪是考试呀,明明就是钱权交易吗。
他的脸立时沉下来,那莽汉见他一脸的不快,嘿嘿笑问:“你没中榜吗?”
狄仁杰一肚子不平懒得搭理他。莽汉脸皮却厚嘿嘿笑着自己答道:“一看就知道你没中。”
他将狄仁杰拉到旁边:“我说公子一看你就是个厚道人,可惜你不知这考场规矩难怪考不上。”
“这考场还有别的规矩?”狄仁杰问道。
莽汉神秘道:“那是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