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越走越荒凉,福公公在一破墙处停住,墙头的枯刺蔫垂而下。
华浓心一沉,脑海里闪现出武珝披头散发、面脸烂疮的可怕画面。
还未进屋听得铁器碰击石头的声音,难道她还带着脚链手铐,还是有人正在埋她?
“小珝……”她冲着院内大喊。
碰击声停下,一个人影闪出来,还未等她作出反应,那影子径直扑进自己怀里,脑袋在胸前蹭来蹭去。
“姐姐,姐姐,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
华浓抚摸她的脸蛋,理顺有些零乱的长发。
“小珝,你瘦啦!你在做什么呢?我在外面听见有碰击的声音,都快吓坏啦!”
武珝指着花台。
“姐姐,我正在种花,你看我种了好多,漂不漂亮。”
华浓心疼的看着她,还好,并没想象的那么糟,虽是清瘦了几分,也算是健健康康,依然那么漂亮。
玉甜见她俩如此亲密,也放下手里的活儿跑过来。
武珝将她们介绍给彼此。
华浓得知幸有这姑娘好好照顾,否则小珝的日子更加艰难,她将这份情铭记于心,只求来日能够报答。
里里外外走上一圈,这里明明就是个冷宫,好在武珝心胸豁达,若是换作常人,估计早就受不了这份苦,变得一蹶不振,甚至还会寻了短见。
可是,她怎么会住在这里?
两姐妹做在陈旧的桌边,武珝原原本本的将事情始末讲给她听。
华浓想想,不对呀,古典上不是说那个叫魏征的谏官三天两头在朝堂上当着众臣的面揭他的短,李世民也会虚心接受。况且武珝说的那些东西本就是事实,他犯不着为这事同她较劲吧。难道这皇上明里一套,暗里又是另一套?
说魏征,道魏征,朝堂上李世民正问他关于自己是否为明君的问题。
“陛下之德千古一人,无人能比,只是魏征知而有限,很多事看法难免有所偏颇,还望陛下广纳天下之言,才能革除弊制,兴盛大唐。”
魏征话落,李世民手握龙椅把柄,支撑起半边身子问他。
“魏爱卿对朕开疆扩土之事有何看法。”
有些事魏征早就想说了,既然今天被问及,干脆全给他抖落出来。
“臣启陛下,隋炀帝好战而失天下,今虽天下一统,民心归一,但却早已厌倦战争。臣以为敌若不犯,我便不攻,于民休憩才是良策。”
怎么跟那武媚说的如此相似,李世民再问:“朕的臣子忠君爱民,个个都是人中之龙,魏爱卿可认同?”
“忠君不假,爱民难说,总有人以一己之利而害公,不可一概而论。”
李世民又一惊接着问:“现今施行的律法可还妥当?”
魏征见他不怒,据实以告:“有权有势者倡,卑微低下者亡,律法制度困住有志者手脚,于百姓于国之长远无益。”
有魏征一同作死,李世民的怒气已经消了大半。想到武媚小小年纪居然会有如此见解,心里燃起一束骄傲的火焰。
“众爱卿看看是否有事要奏,若无今日就此退朝。”
李世民起身,停了几秒,看下面一片肃静,着急的走向内室。
刚进去,他就对福公公说道:“你去把褚遂良给朕叫来。”
见他一进门,便问:“褚爱卿,洛阳宫建造得怎么样了?”
褚遂良叩道:“回陛下,已经大功告成,择日便可动身前往。”
“不用择日,就明日,你去安排。”
褚受命告退。
李世民兴奋地拍拍福公公的老肩:“走,去看看那个女娃娃。”
“陛下是指?”
“还有谁,当然是那个倔丫头。”
福公公欢快道:“老奴明白,陛下请。”
破墙头上的蔫刺已被华浓清除,还未进屋,院内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本想让她吃点苦头,长点记性,怎的反到给她送了个游乐园?
福公公正想大喊,李世民阻止他。
三个女孩笑得支不起腰,蓦地抬头却看见一张阴沉的脸。
“武媚,明日出宫你可有什么需要带的?”
出宫?三人惊状如同桶里的泥鳅,仰头发呆。
“为什么要出宫?出宫去哪里?”武珝的话李世民并不想答。
“别问那么多,朕只问你,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需要一并带上?”
自己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早就穷得一无所有。武珝拉住华浓和玉甜。
“东西没有,要紧的人到是有两个。”
“那好,就让她们陪你吧。”
转过身,李世民露出一丝阴笑。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乌云笼罩在三人头顶。
玉甜痛哭流涕:“皇上这是要秘密处决我们吗?我家里还有父母和年幼的弟弟、妹妹,这可如何是好?”
武珝真后悔刚才的话,如果因此连累她们一同受死,就算做鬼她也不能原谅自己。
可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华浓想到一个字——逃!
“走,咱们出去观察一下宫里的情况,以我和小珝的身手,大家一起逃出去应该没有问题。”
走到门口,前脚刚落地,两把长戟挡住去路。
“皇上有令,室内之人不得踏出宫门半步,姑娘请回。”
什么?有没有搞错,华浓伸出脑袋,发现四周全被士兵包围,那阵仗,别说是人,就连一只老鼠也休想逃走。
没理由呀,要杀就杀,要剐就剐,对付几个小女子犯不着搞这么多东西,管他,跑得也累了,先休息好再说。
华浓将两个姑娘拉进回屋中。
晚上,玉甜不想一人睡,三人挤上一张床。
“姐姐,再给我们讲个故事吧,好怀念小时候的时光。”
武珝的头又钻进她的怀中,华浓将玉甜拉过来也贴着自己。
“那就讲苹果公主和王子的故事。”
……当人不再奢求的时候反而异常平静,眼一闭一睁,一夜过去。
外面人声吵杂,好像是些宫婢,又听见脚步声沉厚有力。
“武才人,准备出发啦!”
侍卫已经撤走,一顶褐色大轿停在门口,轿后随行十多个婢女。
一个小太监爬在地上,弓起背。
“武才人,姑娘们请上轿。”
两个婢女将三人搀扶上去,座位上有个盒子,玉甜好奇打开,居然是美味的糕点,还真是饿,要死也得吃饱再说。
路过一座宫殿时又见一顶轿子,李世民跨了进去,难不成他要去监斩?
华浓不敢放下帘子,继续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反正她是不会束手就擒的,就算要死也得拉上两个面相可恶的男人垫背。
轿队浩浩荡荡,穿过长安大街,又穿过密林小道,哪像去法场,反倒像去寻找诗和远方。
她问身边跟着的小太监:“公公,这是要去哪儿?”
“奴才不知,姑娘只管安心赶路便是。”
即使到了驿站休息,华浓再问去向,仍是没人作答。
奇了个怪了,这李世民也不再见她们,谁也摸不清他到底要做什么。
队伍最终在一座古城前停下来,那城墙上赫然写着两个字:洛阳。
一个身穿紫袍的大官发号施令:“换红妆!”
喊完话第一个把自己的紫袍脱下,外套变成一件大红袍。
那些个士兵全都跟着将外套脱下,里面居然也是清一色的红色喜装。
边上的小太监使劲拉住轿帘一角,用力一扯。
光线从帘子透进来照得三人通体大红。
三个女孩张开哑巴大口,华浓跳下轿子细看,一朵大红花结挂在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