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的高盐水质让左江的右手彻底麻木,他看着血的涌出量,判断这只手的伤势很重,必须上岸处理。
浪潮逼近眼前,他扔掉脑中的杂念,在越来越大的海浪中的向前游行,却难看到五米外的东西。
长距离的双人泅渡,压榨着他所有的力气。
十米水墙猛地掀起来,呼啸轰鸣声盖过了一切。
一瞬间,他看到了暗礁,猛地将南桑拉到怀里,紧紧抱住,两个人被水墙卷起,向着暗礁狠狠撞了过去。
南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有股巨大的水力,将她和程牧阳抛起来,如同失重,狠狠地扔到了未知的地方。
霎那间,她只是庆幸,左江让她提前闭了气。
否则盐度这么重的海水,倒呛到鼻腔,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影响。
她只来得及闪过这个念头,整个身体都被搂在左江的怀里,猛地撞上了什么,小腿传来刺痛,是划伤了。
可是隔着一个人身体的撞击力度,仍旧让她有强烈的痛感。她攥住他的手腕,有些紧张。
很怕,怕他有什么问题。
“没事。”左江的声音很冷静。
他说完,没有再出声音。
第一波巨浪已经过去,但暴风雨却越来越大。
刚才是运气不好,如果没有这么大的海浪,沉在水下的暗礁根本不会露出来,也不会造成这么大的威胁。
左江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慢慢不受控制,痛感,已濒临承受极限。
幸好,进入了暗礁群,离海岸不远了。
他控制着身体的浮力,用毅力撑着自己,将南桑带上了岛屿。精疲力竭地躲在岩石缝隙里,躲开风暴。
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摸出防水打火机,啪地一声点燃了。小小的火苗,照亮了她和他,哑着声音问:“还好吗?”
两个人都狼狈。身上都有血在往下流。
南桑的腿,显然被岩石划开了一道口子。
因为高盐度的海水,已经麻痹的没有了痛感。只是感觉有微微的亮光,在自己眼前出现。
她想开口回答,可是亮光却忽然灭掉了。她有些慌,伸手去摸他的手臂。
然后顺着,去探他的鼻息和颈动脉。很虚弱。
“左江?”
这次,真的是人在面前,却没有回答。
她在完全的黑暗中,感觉暴雨在不断透过岩石缝隙,落在身上。
陌生的岛屿,陌生的海域,昏迷的左江,还有自己身上的伤。
都让她绷紧了神经,她从来没有面对过如此境况。她从身上摸出刀,开始慢慢地割开自己的裤子,凭着痛感找到自己的伤口,简单包扎起来。
然后伸出手,轻轻地,沿着他的身体抚摸,寻找伤口。摸到手的时候,感觉到有很深的伤。
南桑抬起他的手,用牙齿咬住他的指尖,小心用布条把伤口包好,下了狠心系到最紧,以防血流的太多。
等摸到他的后背,南桑惊呆了。
太长的一道伤口,她甚至不知道能用什么来包扎。
她觉得自己很冷静,可是手却控制不住地发抖。最后把身上的裤子都脱下来,在黑暗中,裁成最长的一条条,她必须给他止住血,否则他一定会没命。
只有这个念头,不断啃噬着她的冷静。
幸好他随身带着烈酒,可以做些消毒处理。最后她给他包扎的时候,觉得眼眶有些酸,像是要流出眼泪来。直到听到他无意识地呻吟了一声,眼泪才终于夺眶而出。
该死的,明明是他半挟持自己跳船,是他自找的危险很漫长的夜晚。
除了巨大的暴风雨,再没有任何声响。
她安静地坐在他身边,始终把刀握在手里,不知道时间,一分一秒地熬着。
直到天渐渐亮起来,暴风雨稍显弱时,她终于开始慢慢地能看到东西。
雨仍旧下着,只是没有了风。
眼前的左江,脸色苍白到骇人,嘴唇也几乎没有了任何颜色。
她手摸了摸他的脸,滚烫,非常烫。
昨晚包扎的伤口,虽然止住了血,但因为没有任何可视条件,包扎的有些凌乱。
露在布条外的手背皮肉,被海水冲刷的泛白外翻。后背的伤口,更是惨不忍睹。
幸好他的身体底子,真的是很好。到现在为止,还仅是昏迷高烧。
外边的风雨既然小了,她又能看的到,就必须选个更适合栖身的地方。
或者,也许有什么人,会来接他们?
南桑咬咬牙,把他的表解下来,背起他,走出石缝。
这里还真是荒岛,除了大片的岩石,没有任何植物。
她在大小的岩石中穿走,竟然很快就到了另一侧海岸边,按刚才的路程时间看,这岛的直径绝不超过两千米……路途中,的确有适合直升机降落的巨石,却没有任何东西,而从海岛一侧,到这侧,也没有停靠的船。
左江比她高很多,脚就只能拖在地面,南桑又光着脚,不能走太远。
既然找不到人,就挑了最适合栖身的缝隙,让他斜着倚靠在岩石上。不能俯卧,会有雨水不断淋湿伤口,可又不能仰卧,会压到伤口。
高烧不退,伤口又深。没有人,南桑也束手无策。她尝试用手接雨水,想要灌到左江的嘴里。
可他因为疼痛,在无意识地咬着牙关,根本喂不进去,用手也不行。
南桑不忍心下重手,看了他一会儿,慢慢地凑过去,想要撬开他的嘴。他的脸滚烫,嘴唇却是冰冷。“左江。”
她轻声叫他的名字。慢慢地,他开始放松。
南桑含着水,一口口喂他喝下去。除了这些,她什么也做不了,在这个连植被都没有的荒岛上。她摸着他额头,看他的脸。
这是左江第一次在她面前,闭眼睛如同沉睡。不管是初相识在警察局,还是这次的遭遇,她似乎从未见过他这么放松。
脸孔很白,在高烧的温度下,皮肤竟然有些晶莹剔透的感觉,睫毛覆在眼睛上,遮住了那双冷静漂亮的眼睛。
这也是第一次,她被人连累遭遇危险,没有生气。甚至,他都有可能是始作俑者。也不知道,船上会乱成什么样子。
池墨他们应该会很生气。
她就这么看着他,每隔一个小时,就喂给他大量的雨水。只希望他的身体素质,足够抵抗这些。
过了一日夜,左江的高烧,终于退了一些。
她再给他喂水的时候,忽然感觉……
她睁大眼睛,心跳的有些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