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流岚歪了下头，看到二楼的书房门虚掩着，透出灯光来，顿了顿，她端着茶杯往那边去。

轻轻的敲了敲门。橡木门厚重的很，敲上去指节微痛，声音却不大。

“进来。”

木流岚伸手推门。房门慢慢的往里滑开，她看到池墨正站在架子，从书架上找书。

“你真的在家啊。”池墨的手指继续在书背上跳跃，慢条斯理的说：“我真的在家，你又失望了？”

“省的我绕世界找你，背个河东狮的恶名。”木流岚坐下来，将茶杯握在手里，暖着手。“你就算是有一万个恶名，也没河东狮的份儿。”

木流岚不说话了。她微扬下巴，目光跟着池墨搜索书的指尖移动。

他究竟在找什么书？至于找那么半天？这个人看似有条理，可是自己的书摆的这叫一个乱。

木流岚环视四周。池墨的这间书房并不很大，比起楼上她自己的那间半开放式的书房简直算是袖珍。

但是三面顶天立地的书架也显得很有气势。只不过没有经过精心的整理，书架上塞满了书，地上、书桌上、窗台上也都堆着书。

木流岚皱皱眉，忍下想要站起来帮他收拾的冲动。她想起自己过来找他的目的，说：“家里有两张票，圣诞节音乐会。”

“琳姨他们的？”他问。

“嗯。”

“她一早给我送公司了。跟我拿票的人乌泱乌泱的。”

“不是那样的。”她喝了口茶。

“特包？”池墨总算看了她一眼。

“嗯。”木流岚有气无力的。

“哪儿来的？”

“琳姨走的时候留下来的。一秘给她四张，有两张点名给你。”

“不想去？”他看她兴趣缺缺的样子。

“嗯。”

“人想进特包都挤不进去。”池墨终于找到了他要的那本书。从架子上下来。

木流岚窝在沙发里，盘腿坐着，这时候从茶几上拿起一本书来，胡乱的翻着。

池墨一把夺过来，瞪她，“别跟这儿捣乱！”

木流岚扁了扁嘴，“谁稀罕呀。”

“明儿又没事情？”

“嗯。”什么叫“又”没事情？好像她闲人一个似的。

她拍拍手，“池墨。”池墨已经坐在制图板前，耳朵上夹着一支绘图铅笔，“嗯”了一声，说：“有话快说，忙着呢。”

他一头浓密的头发，这时候乱糟糟的堆在头顶，雷公似的。衬衫的袖子卷到手肘处。眼镜架在鼻梁上……她见惯了他一丝不苟的模样，只觉得这会儿他绘图的样子，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木流岚不禁呆了一呆。半晌过去，她才悄声问道：“你今年是不是赚了很多很多钱？”

“我每年都赚了很多很多钱。”他懒得跟她解释那么多。“那为什么今年能进特包？”

“想知道？”

“嗯。”

“自个儿问去。”

“池墨！”

“我这会儿真的很忙！这个问题我们明儿早上再讨论。”池墨更不耐烦了。

他头都没抬，继续翻着书。她倒也没接着问，一会儿，他说：“也许是因为……”

他抬起头来，沙发上已经没人了。他连她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正如，她都不知道，这些天他其实一直在家里睡的。

池墨抓了抓头发，有点儿烦躁。“池墨……”

木流岚又折回来，站在书房的门口叫他。“又怎么了？”他忍不住吼回去。

木流岚像是被吓了一跳。站在门口，过了一会儿，左手食指向下一点。“桑姐来了。”

池墨皱了皱眉。

“高了。”

池墨丢下绘图笔，站起来甩开步子走了出来。木流岚跟在他身后下楼。

“人呢？”池墨站在客厅里，叉着腰。客厅空荡荡的，讲话都有回音。

“刚刚还在这里。”她茫然。明明她上楼的时候，南桑就坐在沙发上呀，“手里还……”池墨瞪她一眼。

木流岚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哥！”南桑从厨房里钻出来，看到池墨，夸张的瞪着眼睛你果真在家啊……哇……年底给木子发红包是不是？”

她摇摇晃晃过来，手里拎了两只酒杯。“她自己带了酒来。”木流岚小声说。

池墨一言不发的看着南桑跌进沙发里。茶几上摆了两瓶马蒂厄，其中一瓶已经去了二分之一。

“坐！坐下嘛……”南桑拍着自己身边的位子，一边拧开酒瓶，往杯子里倒酒，“哥，我就想跟你唠唠……跟别人唠，全他妈扯淡！没用，真的，没用！”

池墨回头对木流岚说：“上去给桑桑家里打个电话，说桑桑今晚住下不回去了。”

木流岚答应。

“木子！别忙……我喝完就走……喝完就走……二……哥一年家也不在家住几天，我怎么好意思……”

“南桑！”

“有！”

“哥，我没说错吧？”南桑笑嘻嘻的，忽然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能说？那好，不说……不说！”

池墨的脸越来越黑。“我不说，谁还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回事啊！”

南桑倒在沙发上，“……你们……恩爱情侣……哈哈……”

南桑笑的厉害，“咳咳……恩爱情侣！还不是木子给你面子！哥……你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那些出去玩的男人里，你是最大的傻瓜……偏偏运气真tmd好，好极了！这样的媳妇儿……偏偏……偏偏给你撞上了……”

池墨努力地按住自己跳耸的太阳穴。

南桑弯着身子，脑门抵在靠垫上，抬手指着池墨，“大家都玩嘛，是不是？你玩你的，我玩……我的……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要来我承担，我只是一个人，一个个体，我只是化学好了那么一点点，我只是想好好的爱一个人……”南桑的声音低下去，终于没声音了。

木流岚走到池墨的身后，轻声说：“打过电话了。”

池墨看她一眼，意思是知道了。

木流岚见南桑窝在沙发上，很不舒服的样子，说：“这样不行，扶她上去躺着吧？”

池墨吐出一口浊气，刚要走过去，忽然间南桑坐了起来。

木流岚和池墨都是一愣。南桑瞪着茶几上的酒瓶，一动也不动。

“桑桑……”木流岚柔声叫着南桑的名字，“你……”

“我不甘心！”南桑猛的抓起酒瓶往地上砸去，酒液混着玻璃渣，四处飞溅，那股辛辣的酒香，撞击在地上，迅速的向空气中散开来。

“我不甘心！”像是淤积了很久的恶气，一朝吐出来，那声音要震得空间震荡。“南桑你！”池墨的脸上青筋暴跳，眼看着就要冲上去揍她，木流岚见状忙拉住她的手臂。

“池墨你别！”

南桑捶着自己的胸口，“我不甘心……”

木流岚看着南桑，“池墨你让桑桑说。”

池墨手臂上的肌肉绷的很紧，她牢牢的抓住不放。手心这时候都出汗了。其实她很紧张。不知道南桑还会说出些什么样的话来，不知道他说出的话来会不会继续让她紧张、难堪，同时也让池墨难堪、紧张。但是她直觉的，该让南桑宣泄……她亲眼看到南桑的哭泣，那情形，不是不难受的；她难过。她看的出来。她相信池墨也看的出来。

南桑望着她，她的眼泪汇成两条河，水流湍急，看的木流岚心乱如麻。她抬手，给南桑拭着泪；但是来不及，那泪珠子仍滚滚的落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南桑的声音渐渐的低下去，先是变成了啜泣，到后来，连啜泣也听不到了。

南桑觉得自己的腿都麻了，只是不敢动。

池墨在原地转了两个圈，“木子，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