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桑拿起他的外套,轻声道:“先回房吧。”
他身上有很重的酒味。南桑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酒味和体味混合在一处的、强烈的、几乎能让人窒息的味道。她尽量放浅呼吸,好让自己能支撑的久一点。
左江哼了一声。回房。他扯了扯领带,站着没动。“阿姨还没睡。”南桑的声音很轻。生怕吵到楼下的阿姨。
“给我水。”左江好像没有听到她说的话,反而在沙发上坐下来。他沉重的身躯一下子陷进宽大柔软的沙发里去。
南桑无奈,只好往厨房走。偌大的客厅里只开了两盏壁灯,灯光有些昏暗。
左江看着南桑的背影。纤细高挑,一把长而蜷曲的头发披在背后,像瀑布一样……他闭上眼睛。
也许是喝多了酒。他的嘴巴很干。
南桑将一只玻璃杯递到左江面前。她手指纤长,印在水晶杯上,很好看。
左江接过杯子。看了她一眼。她却没有看他,手指抚弄着他沙发上的绒,像是抚弄一只猫。左江大口的把水喝光。杯子依旧举到她眼前。“还要。”
南桑瞪着他。她最恨他醉了回来胡搅蛮缠。
南桑从他的大手里接过那只水晶杯。但是站着没动。
“南桑!”他忽然叫起来,“给我倒水,你听见没?”
她忍耐着,“回房,我给你端去。”
“我就要在这儿喝!”
南桑真想把杯子拍到他脸上。那张像是带着青铜面具的脸,又冷又硬又可恶。可是不行,起码今晚不行。她耐着性子又去餐厅倒了杯水。推到他面前。杯子里翻着波浪,像小小的风暴。
左江接过来。水是温的。他嘴角一挑。这样子生气,还是没忘了,他从来不喝冰水。
“阿姨还没睡,不要吵到她。”
“嫌我吵……那你还叫我回来?”他讥讽的,晃着手里的杯子。
“喝完了就上去。”南桑静静的说完,转身要走。
左江一把握住她的手臂。
南桑几乎被烫到。又来了!南桑心里一阵气恼,嗓音一再的压低,已经发颤,已经沙哑,“左江,这是在家里。你看清楚了,我是南桑。”
“是,你是南桑。桑桑……你不是要当三好女朋友吗?怎么,我回来了,给你机会了,你还好好儿不表现?”
“你!”南桑狠狠甩开手臂。她强迫自己要忍,再忍。她知道她越气恼,他闹得越凶。索性丢下他不管,先上楼去。她身上有些发颤。
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激动。二楼的灯仍亮着,客房门紧闭。南桑不知道刚才他们两个在楼下争执,家里的阿姨会不会听到,但是毕竟阿姨没出来……南桑不由得叹了口气,很快的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将左江的外套狠狠的丢在沙发上。
她微微的喘着粗气。脸上滚烫滚烫的。
左江坐在那里,手里仍握着那只水晶杯。他细细的抚摸着杯子的纹路。
其实今晚没喝多少酒。好不容易从江城回来,只是陪着左亦见了几个美国来的客人,聊的投机,吃过晚饭后又去使馆区的酒吧坐了坐。
中间她打了两个电话催他回家。他只是拖着。也不是故意,只是事情没完。不知道为什么上了车就开始头晕。打门的时候更是恍惚。已经记不起,上次进这个房间是什么时候了。是一周前,一月前,一年前……还是,从来都没有进来过?真的不记得了。
他随手关上门。
这是一个很大的套间。进门是起居室,左手是内书房和影音室,右手是卧室。书房的灯还亮着,沙发上有随手搁下的书,地上有团坐一处的毯子和靠垫,显然见着她一直在看书,左江随意地翻了一下,就看到上面满满的化学式,他的头更疼了……
左江在起居室里站了一会儿,往卧室这边来。
南桑人影不见。
浴室里有水声。床尾搁了一套叠的整整齐齐的睡衣。像是刚刚剪掉了标签。左江在床沿上坐下来。屋子里有些冷。冷气太足了。
“洗澡吗?水已经放好了。”她从浴室出来,问他。
左江含糊的应了一声。南桑站了一会儿,说:“快去吧。”她出了卧室。
想了想,去把房门锁了。见书房的灯还亮着,想起还有事没做完。书桌上的鼠标一闪一闪发着红色的光。自端过去,从架子上取了两本书,翻了翻资料,归拢到一处,塞进公事包里。
明天一早她要开会,往常这个时间早就休息了。南桑取下手表,放在公事包旁边。
呆呆的看着指针一下一下的跳过。
她关了灯。
……
叮铃铃的手机声音响起,莫海打了个酒嗝,一手摸出手机,另一只手搭着同桌的一个妖冶妞,喷着酒气,很拽地问:“谁呀。”
“你大爷。”对方道。“哪个……大爷?”莫海酒意盈然,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同样是痞味十足的回敬道:“我是你祖宗呢……”
听清了,是上次那个有货的二楞子,这个二愣兄弟帮他走了趟量足的货,赚翻了,这趟货可连江城市当地几家大户都不敢接。
他呵呵笑着:“在哪儿?”
“你在哪儿?”
“金海饭店。”“等着啊。”孙少安扣了电话,莫海总觉得哪儿不对劲,这个二愣子口气凶得紧,他想着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左想右想不会,货是他送的,总不能他去找死吧。
思忖着那妖冶妹子又靠上来了,莫海心猿那个意马,在妹子身上摸了几把,却是也提不起什么兴趣来,打个响指,叫着服务员买单。
稍等片刻,出了门,摁着车,一辆奔驰,不过不是买的,对于莫海这号土逼,偶尔捞一把顶多租个车、包个妞,开个房胡天黑地玩上几天,尔后又得去海边过那号土拨鼠似的苦逼生活。只不过这次发得太狠,他就使劲犒劳一下自己了,租了辆每天一千六的豪车装逼。
“海哥,下午陪我逛街好不?”小妹贴着身,瓮声瓮气求着。
“好啊,今天哥是三陪,陪你干什么都行。”莫海一捋小妹的下巴,笑了。
“呵呵,讨厌,海哥取笑人家。”小妹扭捏着,她眼瞟着莫海脖子上拇指粗的狗链,金灿灿的,似乎在思忖该把他带到多高消费的商场。
至于莫海也是过来人了,他更不在乎,绝大多数男人挣的,还不都给女人了?
两人进了车里,开着空调音乐,等了一会儿,小妹不耐烦了,问等谁呢,莫海笑着道:“等我兄弟呢……哎对了,小美,要不你晚上陪陪我兄弟?我那兄弟帮我办了件大事,我实在不知道怎么犒劳他。”
“讨厌,不要跟人家说这个嘛。”小妹听说要被送人,生气了,不过也不是真的生气,长长的睫毛眨着,明显是揣度海哥的“兄弟”是不是也是位款爷。
“哎哟,来了。”莫海一搭车门,摁着喇叭,招着手,孙少安开着那辆货厢,嗄一声刹到了他的车前。
莫海刚要慰问兄弟一句,却不料孙少安红着眼冲下来,嘭唧一拳,把喝得醉意盈然的莫海干得哎哟一声,捂着腮帮子坐回车里了。
那妞“啊”地尖叫了一声,莫海瞪了眼叱道:“大白天叫什么叫,滚蛋!”
那妞麻利地开车门就跑,孙少安捋着袖子,摁着莫海,噼里啪啦咚、噼里啪啦咚,腰上、脖子上、大腿根处,揍了十几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