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人有各人的方式。”南桑的心里有些五味杂陈。她比文远强一点儿的地方,是她是陈天南的女儿。
文远,什么都要靠他自己。
她胸口有些闷。
“季怀远,你三年前就是利用我,想要拿到我手中的配方,是你,让我从一个单纯的小白兔,变成了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知道,我引以为傲的化学天赋,能变成了你争权夺利的利器呢!我得感谢你,季总。”
“囡囡,那是你不了解,当年我也有我的不易。”季怀远再度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我也有我的难处。”
南桑点了点头,“好,真好。”
南桑看了一下时间,“季总,我还约了朋友。”
季怀远对着她笑了一下,“我再坐一会儿。”
“那我先走。”
“囡囡,”季怀远叫住她,“谢谢你给我这个面子,肯见我。”
南桑愣了一下。“季总,这就见外了。”
他犹豫着。
尽管当年他和她在一起的原因并不单纯,可是刚开始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是因为她这个人。她虽然话不多,一直安安静静的,可她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利益,对她来说,多数时候,敌不过一个“情”字。
他做不到的,她能做到。只是这一回,他没办法回应她的求情。
季怀远见她只管看着自己,便说:“你去吧。”
南桑略站了站,说了声“我先走”。
她走出几步去,又回了一下头。只见季怀远的目光定定的瞅着前方,一动也不动。她还是转过身,离开了。
季怀远默默地坐着。文远,你赌我会心软,我跟你一起赌囡囡会心软。咱们俩,是不是都赌错了?他捏着手上的腕表,捏着捏着,用上了力气。
“喂,弟妹!”南桑按住胸口,一时没有说出话来,只是瞪着忽然出现的左亦。
“我又不是怪物,你用得着吓成这样。”左亦笑着,停了下来。见她一时没反应,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真吓到了。”
“嗯。”她闷声应着。
左亦看着她一副不开心的模样,于是笑道:“这是怎么话儿说的,谁给你气受了?还是,又遇着什么难事儿了?来,说说,看我能帮你不能。”
他刚才远远的看见,她和季怀远在谈话,那绝不是一个愉快的气氛。他琢磨着会有什么事情,让左江的女朋友,隔着他,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严肃相对——他沉吟,想起当时,左江让他调查的事情……电光石火之间,他大约明白了她在烦什么。
他不禁摇头。
他常想,那一条一条藤儿上的枝枝蔓蔓,开什么花,结什么果,一阵风儿吹来,枝枝蔓蔓交错,花果相撞,有些被风儿吹开了,有些被风儿吹落了,有些被吹散了,有些被吹的纠结在一起……云谲波诡,他过的是这样的日子;眼下发生的一些事,他总是要知道些,尤其,不是他这一条藤儿上的。那样才好应对合适,进退得宜。
他是这样,他们都是这样。
他看着南桑,心里叹气。
表弟,这定是给自己找麻烦呢。心里顿时有些酸。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又看着弟妹这个丫头,心地,怎么就还是这样……柔软。怎么,还是这么别扭。
南桑听着他说,道:“谁会给我气受呢。你过来打球?”
“嗯。”
他应着,看着她有些落寞的表情,本来很好的情绪,也随着往下走。她看看时间,说:“那我不耽误你,我得走了。”
左亦心里忽然有了主意,他笑着,问:“你没开车来吧?”
“没。”她摇头。
“我就知道,你这个路盲,怎么能找到这儿来呢?走吧。”他站起来,伸手来拉她的衣袖,“跟我来。”
南桑拍他,“喂,别拉拉扯扯。”毛手毛脚的。
他不松手,只管拽她往前走,“快啦。”南桑有些窘,不知道左江这个堂兄肚子里卖得是什么药。
“左亦你……”她掰开他的手,“你好好儿的。”
左亦回头,看着她粉面泛红,不禁笑的更欢。听着她说“你好好儿的”……
“好吧,我好好儿的。”左亦松开她的手腕,“走吧,我送你出去。”
南桑甩了甩手腕,低声的嘟哝了一句,“怎么都动不动就抓人手腕子。”
左亦抿了唇角,眼中闪过一道芒。让南桑走在前面,他跟上。走了两步,他略一抬头,看到季怀远的身影,在二楼一晃。他没理会。他们一起出了咖啡厅,南桑说:“我有司机来接我了。”
左亦无奈地摆了摆手,笑着看着她走了出去。
“来吧。”楚何笑着,拿出车钥匙,指着自己那辆车,说,“上车,我新买的,不准嫌弃啊,知道你坐惯了进口车,我可是支持国货。”南桑看着他的车子,她是第一次见到楚何的车子,果然是国产车,银白色的,半圆加a字的标志——她看一眼周围,除了豪华车,就是超豪华车,楚何的小车在这儿,倒是真显眼。可是,楚何,站在这样的车边,那气质,带着这车子又矜贵起来……她忍不住笑出来。
楚何笑眯眯的,“你还别说,我要自个儿开着这车来,若不是这张脸撑场面,怕是他们大门儿都不带让我进的。我今儿是跟在季怀远的屁股后面来的,瞧瞧,他就开个这。”
他说着抬脚踢了一下旁边那辆黑色的四门布加迪的车轮子。布加迪在他一脚下去之后,突然响起了警报,楚何哈哈大笑,打开车门,对着南桑喊:“快上车,我们跑!”
南桑哭笑不得的看着楚何,看到那边的保安已经往他们这边跑来了,倒真像是做了错事一样,忙忙的上车来。
车门一关,楚何倒了一下,一踩油门,很快的顺着小坡路下去了。
“车技不错啊。”南桑系上安全带。
“那是,咱也是练过的。我开车都多少年啦!你忘啦,那时候,我偷开会长的车子,在泰国的市区转圈子?”楚何也笑,他看了南桑一眼。
南桑点头,“那是池墨的十八岁生日那年吧?你忘了我也忘不了,你那叫转圈子?车子一头撞在石栏上,市区炸锅了不说,大人们都惊动了,你挨那顿揍,天……”
现在想起来仍是心惊。
“那年咱才几岁啊?”
“我刚拿了身份证。”南桑细想想,说。
楚何真是“作”的要命。陈天南就说过,这一辈儿的孩子里,要论“作”的有纹有路的,头一个是池墨,二一个就是楚何。陈天南还说,幸好差着几岁,俩人不是特别对眼,不然作到一时去,都不得安生。
楚何见她说了那句话后便沉默,知道她不晓得又想起了什么。
她总是这样,很容易就沉在了她自己的小世界里。
他笑着,说:“哎,大小姐,上回说的还算数吧?”
“什么?”她今天真是心不在焉,她有点儿抱歉的看着潇潇。
他不以为意,道:“请我吃饭的事儿啊。”
她今天是为了文远的事出来的,也没想在这样的心情下,和他吃饭去。
“楚何,我今天实在是心情不好。”她实话实说了,“再说,这会儿才十点不到。”
“咱不兴吃的久一点儿啊?”他转了个弯。
吃久一点儿。南桑琢磨着他这话的意思。要是改往日,也就罢了,她今天确实没什么心情。“改天好吧,楚何?”
“你心情不好,我看出来了啊。问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又说不是。我就没再问。这么说吧,你今儿要是欢天喜地的,我还不定跟你讨这顿饭呢。”他也说的直接了,“怎样?我今儿就做一回‘三陪先生’——陪吃陪喝加陪聊。中午这顿饭算你给我的酬劳。要是今儿过完了你还愁眉苦脸的,我明儿再搭一天给你,算赠送……还有,来回路桥费你掏。”他兀自滔滔不绝。
南桑听到这里,转过脸来瞅着楚何,问:“你这是要去哪儿?怎么还来回路桥费了?”
“那可是你说的,请我吃饭,地儿随我选。我就选远一点儿。”
“是我说的,你可也别把车开围场去啊。”
“没那么远,就去郊区的农家小院吃鱼吧。”楚何说。
南桑看楚何,“你不是开玩笑的啊?”
“不是。”楚何抬了下下巴,让她看着前面的高速路收费站,“这都到这儿了……哎,进出的交通最近看出来顺畅多了呢。走吧,咱们就当出去散散心,整天闷在这城里,什么意思!”
“你这个……”
“癞皮狗是吧?你能不能换换词儿啊?每回急了就这一个。”楚何笑着。
她叹了口气,“谁让我拿人家手短呢。听你的,就去吃鱼。”对着楚何,她心情倒是没有那么糟了。想一想,文远的事,一时半会儿急不来。她不如留点儿空间给自己,也留点儿空间给左江——她想着,想到这里,她吸了吸鼻子。见楚何看过来,掩饰的笑了一下,说:“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楚何乐呵呵的,“要准备什么呢?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放心,你这装束没问题,不会吓坏荷塘里的鱼的——这要吓坏了还好了,一晕过去,直接浮上来了,破开冰网上来就好了,都不用钓了。多省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