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暗夜杀生
作者:离枝提子      更新:2019-09-01 05:32      字数:3709

深夜十二点。

乌云滚滚,风声呼啸。一道闪电倏然划过樽城上空的黑夜,几秒钟后,闷雷滚过天际,倾盆暴雨哗然泼了下来。

公寓楼顶天台,铁门哗啦一声被推开了。一个穿墨绿雨衣的矮胖男子身影踉踉跄跄,灌满了水的胶鞋踩进泥泞中,发出咯吱声响。

但他对满身的狼狈毫不在意,紧紧抓着早已反折的折叠伞,在被暴雨浇灌的天台上摸黑前行半晌,终于找到一处勉强可以藏身的避雨之地,蜷缩身体坐了下去,重重抹掉脸上的汗和水。

“小婊子,小娘皮……”他脱下胶鞋来,倒出里面的积水,嘟嘟囔囔骂道:“搞不死你,等老子搞不死你……”

轰——又一轮闪电伴随滚雷惊天动地而下,世界瞬间雪亮。郑潮的动作突然顿住了,全身血液刹那成冰,脸色青白得像个活鬼。——他面前的空地上,不知何时正站着七八名全身黑衣、兜帽遮脸的人,脸和手都隐藏在雨披后,就像趁着雨夜爬出坟墓的僵尸,直挺挺把他包围在中间。

“……不,不,”汪兴业痉挛着手脚往后爬,全身肥肉一齐剧颤:“走开,你们不敢在这里动手,你们不敢……走开!走开!!”

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从人群身后响起:“为什么?”

黑衣们纷纷侧身,天台中央,“老虎”右手拿枪,左手撑一柄黑伞,伞下有个黑衣黑裤看不清面孔的男子,似乎带着笑意望着郑潮。

郑潮眼珠在触及对方的刹那间就不会动了,紧接着颤抖得差点脱眶,语调抖得难以成句:“不可能……饶了我,饶了我……不可能……”

“为什么不敢在这里动手?”“老虎”很文雅地,甚至称得上彬彬有礼地重复了一遍。

“饶了我!”郑潮声嘶力竭尖叫起来:“我没有想杀南小姐!真的没有!我没有对南小姐不敬,那个小丫头我也没有杀掉她!我为了远哥做了这么多年的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求求您饶命!饶命——!”

郑潮连滚带爬,匍匐在地上,就想去抱“老虎”的大腿,被旁边的一个黑衣人重重一脚踹翻在了泥水里。“老虎”缓缓蹲下身,望着打滚忍痛吸气的郑潮,笑问:“你看到那个陪在南小姐的警察了?”

郑潮像死了般满面灰白,半晌战战兢兢地点点头。“有什么看法?”

郑潮没想到他竟然这么问,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嘴巴滑稽地一张一合,不知道能说什么:“我……看法……警察……我不知道他是……”

“你看,”“老虎”遗憾道,“你连句奉承话都不会说,让我有什么理由饶你呢。”

“老虎”在郑潮惊恐的嚎啕中站起身,举步向前走去,几名黑衣人立刻上前架住了满地打滚的郑潮,强行拖向天台边缘的栏杆。

一名黑衣人撑伞快步赶上,低声问:“怎么处理,大哥?”

“畏罪自杀。”

“老虎”立刻转头使了个眼色,手下会意离去。

“那大哥,其他收尾的事怎么办?”

“老虎”穿过夜雨冲刷的天台,来到黑洞洞的楼道口,毫不在意一拂肩上雨水:“警察会帮我们料理清楚的。”黑衣人点点头。

“让合适的人来干合适的事情,比凡事都亲自动手要方便保险得多。”“老虎”笑起来,说:“走吧。”

几分钟后,伸手不见五指的公寓大楼下,两人前后出了楼道,走向不远处一辆静静等候的黑色轿车,一名黑衣人抢步打开后车门。“老虎”俯身钻了进去,就在那一刹那间,两人耳后风声呼啸,一个人影从楼顶直摔下来,顷刻间变作了四溅的骨肉和血花——砰!车门关闭,鲜血泼洒在车窗上,旋即被大雨冲刷成淡红色扭曲的水雾。

轿车发动驶向远处的马路,红色尾灯消失在夜幕中,良久后路灯终于一盏接着一盏地亮了起来。

第二天早晨,空地周围绕着一圈圈警戒线,却依旧挡不住周围晨练的大妈大爷的八卦热情,边讨论一边探着头往里面看,有胆子小的,想看又不敢看,捂着眼睛从手指缝里往里面看。

左江亮出警员证,戴上手套鞋套,掀开警戒线走进命案现场。

他是接到电话的第一时间赶到的,市局的同事还没来得及赶到。

左江摘下墨镜,满地血肉已经被昨晚那场大雨冲刷得七七八八,但土里依旧散发出浓重的血腥。苍蝇嗡嗡飞舞,黏在水泥地面上的碎肉已经干了,隐约可见能看见森白碎骨和凝固的不明痕迹,那应该是摔出来的脑浆。

聂欢正在尸体旁边进行整理尸骸。

“江哥!”阮归迎上前,递给他手套鞋套:“您可总算来了,这儿聂欢法医正收拾着呢!”

左江往前扬了扬下巴:“从哪摔下来的能确定么,法医的初步论断怎么说?”

两人顺着楼道一层层爬上天台,阮归连忙抽出随身记录案情的笔记本:“基本可以确定是从楼顶天台上摔下来的,天台周围护栏以及沿途楼道都提取出了死者的脚印及指纹。因为大雨对案发现场造成了极大破坏,目前没有提取出除死者之外其他人在天台上活动过的有效证据,因此法医们的初步论断都是自杀。”

“自杀?”左江哼笑一声,只是那笑意令人心头发寒。

阮归瞅瞅四周,小心问:“您怎么是有什么怀疑的吗?”

铁门一开,霉坏的空气伴随着雨后特有的咸腥扑面而来。

现场痕检人员正在天台各处做最后的收尾工作,早上跟阮归一同先行赶到现场的柳原正侧对着他们,跟一名穿深蓝色警服外套、身量中等、约莫四十来岁的男子交谈。

大概是一直在注意这边的动静,左江刚推门露头,柳原就立刻迎上前来:“左队你来了!”

案发现场其实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确实大量痕证都被暴雨破坏殆尽,浸透雨水的毛毡、沥青和水泥地上根本提不出脚印来。几名痕检在护栏周围尝试提取毛发、指纹等证据,柳原指指他们,说:“这里就是死者跳下去的地方,刚才第一批检材已经送回局里了,等出结果后我会通知你们的。”

左江不置可否,就问:“跳下去?”

柳原没吭声。

“这护栏得有一米四五吧,死者身高也就是一米七五左右,体重得有个将近200斤,能爬得上去吗?”

柳原挠了挠头发,说:“理论上是可以的。”

左江却好像没听到似得,只见左江已经走到护栏边,双手一撑脚底离地,同时右脚勾住了护栏顶端,向外探出上半身,稍微再往前一点整个人就掉下十多层了。

左江回过身站在护栏前,摆了摆手,说:“你看,人要是想要翻过护栏的话,起码要先做个引体向上,支撑住身体。我这样的体型随便做几十个不成问题,至于死者么,将近200斤的体重真不是被人抬起来硬扔下去的?”

柳原边拍自己肩膀边皱眉道:“没有任何现场物证支持这一点!”

“那这附近的治安监控呢?”

“这栋大楼本来就属于监控死角,昨晚又暴雨停电,连路灯都灭了,根本没有侦破线索。”

左江却没说话,仔细地看了一遍现场后,对着阮归说:“你先确定死者的身份,然后让聂欢对死者进行解剖,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阮归应下后,就匆匆跑下了楼。

……

江城市,近期地产市场的前景一片看好,也引来了众多的投资者。下午要拍卖的地皮位于新城开发区,升值潜力巨大。如果能把这块地搞到手,至少可以保证季氏集团五年的利益。

更重要的是,利用这个项目让季氏集团参与进江城的地盘,培养起忠于他们的新势力,所以季怀远对这次拍卖势在必得,而且他也充满了信心,毕竟以季氏集团的实力,在省内有谁能够抗衡呢?只是集团内部刚刚经历过剧烈的动荡,这或许会给某些窥伺者以可乘之机。

当季怀远走进拍卖厅的时候,文远特意起身向对方挥了挥手,他满脸笑意,像是在和最亲密的老朋友打着招呼。

季怀远却只是略略点了点头,然后他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面无表情。他不喜欢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情绪,不管是真诚的还是虚伪的情绪,因为很多时候你精神上的弱点正是通过这些情绪传达给你的对手。

最重要的:是集中精神做好自己的事情。这是季怀远此刻正在恪守的准则。而对于敌我之间的分析,他早在出发之前就已经深入地钻研透彻了。

“这次拍卖的地皮,总面积是100亩,合计10万平方米。按照2.0的规划容积率,这块地可以建造出来的商品房总面积为20万平方米。现在江城新城地区的商品房均价在4000元每平方米,建筑和其他成本1000元每平方米,所以我们花3000元每平方米楼面费用,理论上是个不陪不赚的局面。”跟在季怀远身边的工程师说。

这样计算下来,这块地的最高价值为1.8亿元。不过他们还要考虑新城地区房产价格的增量,根据研究,该地区的房价两年后至少在4000元以上,这样这块地皮的最高价值可以达到2.5亿。

上午10点的时候,拍卖会正式开始,主持人先是宣读了竞拍者名单,然后又报出了竞拍低价1亿元,同时宣布启动竞价程序。

“1.1亿。”

“1.2亿。”

“1.4亿。”

……

举牌报价者络绎不绝,但报价的增幅却不大。季怀远冷眼旁观,他知道这些举牌者只是在烘托气氛而已,他们根本不是真正的参与者。

话音刚落,只见坐在第一排的文远举起了牌子,“2亿。”

“2亿第一次。”主持人开始报锤了。

果然,季怀远在主持人第二次报锤之前喊出了自己的价格。“3亿!”

文远悠悠地吐出一个烟圈,然后他转过头来看着角落里的季怀远,他知道只有那个人还会继续往上抬价。

文远还想要举牌子,这时候坐在他旁边的齐东却凑近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文远的脸色变了变,随即放下手中的牌子走出了拍卖会。

这场拍卖不负众望地让季氏集团以3亿的价格拍下了这块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