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节那天,南桑一早就来到了她的小酒馆,她怀里抱着满满一大束鲜花,开心得直冒泡泡。
他一直都知道,她最喜欢一手都抱不下的礼物,满满当当的,莫名给她一种装不下要溢出来的幸福感。
淡淡的花香萦绕身边,她低头望着满怀抱的彩色,觉得自己最近像是回到了缺失的小时候,心想事成,无忧无虑,还可以撒娇任性。她真像被他宠坏了的小姑娘。
他静静微笑着,看她立在夏天的阳光下,抱着花束抿唇轻笑,美得让他心跳都漏了好几拍。他忽而想起一项科学研究,说越是喜欢一个人,越是深爱一个人,她在你眼中就越是漂亮。
他想:一天又一天,她越来越美丽。等到老了,她会是全世界最美的姑娘。
他欺身,习惯性地去亲吻她的额头;她却一愣,突然退后一步,朝他伸出手掌心,骄傲地扬起下巴:“礼物呢?”
小家伙一副蛮横的讨债人模样,他扑哧一笑,他真是欠了她的。他努努嘴:“这花不是啊?”
“你刚才自己说了,这是见面礼。”她分得门儿清,“今天可是七夕节哎。”
他弯着腰,贴在她耳边,想亲她玉白的耳垂一下,却终究忍住,小声说:“当然没有忘记,过会儿再给你。现在看不出效果。”
他的声音低沉又性感,落在南桑耳朵里直发痒,她期待着点点头,又说:“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很快,小酒馆里就坐满了人,而只要是情侣一块来的,几乎每个女孩子手里都有鲜花,女孩手中也送的玩偶之类。
南桑看了一圈,大家的花束都没她的大,她开心又骄傲,把花抱得更紧。
南桑站在酒馆里,由着左江给她拍了好多照片,南桑突然把花放在吧台上,坐在卡座里,神情有些哀伤,他一时忍不住,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嘴唇。她乖乖地闭闭眼睛又睁开,安静而柔顺地看着他。他拂了拂她肩上的长发,问:“不玩了?”
“不好玩,我不喜欢照相。”她瘪瘪嘴,“又没什么好纪念的。”
他心里一动,从兜里拿出手机,搂她入怀,贴近她的脸颊,问:“如果和我呢?”
南桑一愣,他的手机已高高举起。她看见晃动的镜头里,她愣愣望着;而他抱着她,下颌贴着她的鬓角。额,平时不觉得;这么一看,好亲密……她微微脸红了。镜头里,他的脸真好看,好看得她想咬一口。
他举着手机,就着屏幕里的图像调整角度,下意识把她揽得更紧。南桑看着屏幕,不太好意思地凑去,微微仰起脸贴住他的下颌,抿唇一笑。咔嚓,非常好看,非常般配。
……
第二天一早,南桑就如她预料般地接到了池墨的电话,池墨似乎是有些压抑住怒气,说:“桑桑,你这是在玩火自焚。”
南桑却是有些不以为意,电话打开的那一刻她正在小区里喂养流浪猫,她把猫粮放在小盆里,用脸颊和肩膀夹住手机,说:“哥哥,我给他的也只是一个半成品而已,我有分寸的。”
“你有什么分寸,我看你就是又昏了头脑,”池墨不等她说完,就厉声打断了她,“你把3号的半成品给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真是我的傻妹妹啊!”池墨说到最后竟是有些无奈。
南桑把手机拿在耳边,有些紧张地咬了咬嘴唇,后果她是知道的,可是在她把3号的半成品交到左江的手上的那一刻,她明白左江是快乐的,他说:“这是他收到的最好的七夕礼物。”这样她就知足了。
她缓缓地跟池墨说:“哥,你知道为什么人们总爱上那些不在乎我们的人?”她自问自答道:“因为我们总觉得自己不配得到更好的爱。”
她继续说,好像是在讲故事的语气:“是的,我觉得自己不配得到他的爱。我性格里有种根深蒂固的自卑。小时候大人们总拿我跟你比,你处处比我优秀,青春期时懂事了,开始察觉到自己的家庭的与众不同,单亲家庭让我变得懦弱又敏感。上个星期左江带我去他家看他父母,我才彻底懂什么叫自惭形秽。倒不是说他家经济条件有多好,而是那种家庭氛围让我羡慕,开明,和谐,父母相爱。当时我就想,在这个家里长大的孩子,一定光明坦荡。我有多羡慕啊。”
池墨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她说:“后来,他母亲问了我一问题把我彻底打回原形,她问我我父母是做什么的,我很自豪地告诉她,我妈妈是一个钢琴家,可是关于父亲的问题,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开口,是说他是掌管金三角的陈会长,还是说他黑白两道无不涉足?”
池墨听着南桑说到最后的语气竟然有些虚无缥缈,他的血液在血管里奔腾,就只是找不到更好的方向,让他能够缓解一下心脏所承受的压力。
是啊,世上最肮脏的莫过于人的自尊心。
……
“老左!老左!”柳原端着方便面碗,风风火火破门而入:“我刚从窗口看见你的车开进来,怎么半天都不见人,掉茅坑去了?——我去你们队有卤蛋,给我两个。”
“柳主任没蛋了,给他两个蛋。”左江顺口吩咐完,问他:“你怎么了,急赤白脸的?”
“我们查到了曾雨制毒的证据。”
左江立马高了八个声调:“什么?!”
柳原摆摆手,勉强喘过一口气来:“别嚷别嚷,我也是刚才得到的消息,看我这面都没泡熟呢。你们队的王川跟我们队的老杨联手分出六个探组,又去走访了曾雨周围的邻里街坊,结果我们发现曾雨经常在晚上的靠近凌晨时候出门,邻居也是偶尔一次喝酒回来碰到过她一次,上次我们走访的时候,她这个邻居刚好没在家,所以就没得到这个消息。”
“她晚上出去干什么?那个邻居说的话可信度高吗?”左江问,刚才躁动的心情现在也平复了下来。
柳原却是不慌不忙地说:“那个邻居也不知道,所以我们调了曾雨死前一个星期的公寓的监控,发现她确实经常在凌晨一两点的时候出去一趟,然后到早上六点左右的才会回来。”
“那你怎么知道她制毒?”
“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说啊!”柳原接过阮归拿来的卤蛋,边吃边聊,说,“我们调取了曾雨家小区门口的监控,然后查到了她的车的行车记录仪,发现她去的地方最多的除了银行,就是齐声的那个工厂。而且,在齐声工厂发现的那些制毒工具其中的一支试管的外壁上我们发现了曾雨的一枚指纹,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曾雨是制毒的技术人员。”
左江等他说完就捧着方便面冲了出去,柳原一边嘟囔着:“是铁饭是钢,蛋还是要吃的……”然后嘴里塞着半个卤鸡蛋,同样捧着方便面追左江去了。
左江站在刑侦支队大办公室内,一手用力揉按自己隐隐作痛的眉心,身边乱糟糟的所有人都在忙碌。突然他眼前多了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小眉。
“哟,什么时候这么有眼力劲了?”左江意外地接过咖啡,还没来得及多夸两句,小眉诚实地把手机一亮,屏幕上赫然是一个来自南桑的微信红包:【今晚要加班吧,拿去给你跟你左队买两杯咖啡。】
“……”左江深邃的双眼皮扑闪着,脸色有点可疑的发红,半晌才硬邦邦蹦出来一句:“她关心我是应该的,关心你干什么?”
小眉老老实实问:“那红包我给桑姐退一半回去?”
左江有点不好意思了:“没叫你退,拿着买点心吃吧。”
“——热咖啡!”柳原在隔壁禁毒支队开完会,闻着味儿就来了:“队里有小姑娘就是贴心,太好了太好了,给我倒一半……”
左江怒道:“滚去自己买!”
“哎呀不要这么小气,这个点儿星巴克都要关门了,快快快……”柳原拿了个纸杯,强行来倒走一半热咖啡,喜悦得如同重获新生,还主动掏了根烟给左江,两人各自捧着咖啡站在窗前,面对面地吞云吐雾。
“连着两个大案子都跟毒品有关,这事儿不对,”左江若有所思道。窗外黑夜浓得如同墨汁,玻璃窗上只映出两人烟头忽隐忽现的红点。
柳原长长吐了口烟圈,反问:“十年前吴阳突然被毒死在家中,不就已经看出来了吗?”
这事属于敏感话题,虽然韩局没把话放到桌面上来说,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这个“巧合”总有一天会被翻出来彻查。
左江轻轻叹了口气,说:“咱们都心知肚明就好。”
白雾袅袅上升,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不知道各自在琢磨什么。
“后半夜估计也就这样了,你先回家睡一会吧。”柳原看看时间,说:“我今天早上起得晚,还能再熬一会儿,你早上七点来接我的班就行。”
其实左江今早起得也晚,但他跟柳原不一样,他知道南桑正等在家里。
左江就像个十八岁的小伙子,揣着车钥匙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市局,开着车一路回家,好似每个车轮胎底下都裹着一团轻飘飘晃悠悠的祥云。从车库上公寓的电梯格外悠长缓慢,直到站在熟悉的防盗门前,他才感觉扑腾扑腾的心脏落回了胸腔。
他推开门,下意识放轻了动作,在看见客厅情景的同时微微一愣。
沙发边的落地灯调到了最暗,散发出懒洋洋的光晕。裹着粉红色睡衣的南桑斜倚在沙发上,一只手还支着头,但人已经睡着了。
她没穿鞋,光脚垂在地毯上,整个人既放松又柔软。而沙发前的茶几上放着满满一碗饭,还有一盘啫啫排骨,干净的筷子和调羹焕发着微光。
左江一步步走上前,半蹲在沙发边看着南桑熟睡的侧脸,目光微微闪动。——他盛好饭,做好菜,甚至连餐具都细心准备好,尽最大努力减少左江回来后吃夜宵的准备工作,然后就坐在这里。
左江心想:“原来她一直在等我回家。这个“临时酒店”终于有了家的感觉”
左江指尖轻轻拨了下南桑的头发,南桑眼睫颤动,紧接着迷迷糊糊地醒来了。
“……回来啦,吃了吗?”南桑挣扎着刚要起身,被左江按了下去:“快睡吧。”南桑却不听他的,起身去热了汤,微波炉叮的一声,温暖浓郁的排骨气味就飘了出来。
左江也不就白饭,只喝汤吃肉。那排骨炖得既烂且嫩、鲜甜无比,热滚滚的一大碗汤连肉带汤下去,足以让人从肠胃到心肝都被安抚得妥妥帖帖。
“怎么这么晚回来?”南桑横躺在沙发上躺在左江的腿上,用手臂遮着眼睛,声音里还带着浓重的困意。
左江含着一小块骨头,含糊不清地说:“案件发现了点线索,一直在警局等消息。”
沙发边上的灯光已经开到最暗了,但还是有点扰人。南桑伸手凭空摸索了几下,掏出沙发深处的靠枕,一下捂在了自己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