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不知不觉间强烈起来。
我被晒得有点晕,晃了一下,才发现脚底的小舟吃水已经很深了。
平静的潮水微微颤动。
陡然,平地惊雷炸起!
我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万丈波涛已经拔地而起,在一个呼吸之间遮天蔽日!
光线迅速消失,无数哭喊之声如暴力一般横冲直闯,强行卷入我整片识海。
刹那,我仿佛看见了无数鬼魂冲天而出奔逃哭喊,脚底是滚滚的油锅,头顶是累累的刀山,他们冲上去,扎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然后掉下来,落在油锅里“滋”的一声,皮肉焦熟翻卷,冒出串串小泡来。
我吸了一口气,下意识退了一步。
啪嚓。
我低下头,发现自己踩断了一根已经酥脆的骨头。
声响突然就不见了。
我愣了一下,慢慢把头抬起来。
所有的鬼魂都用阴恻恻的眼神看着我。
我咽了一口唾沫。
“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事?”离我最近的一个半熟的鬼魂开口问我,他一说话,半熟的身体颤动着,还没有完全成熟的胳膊啪嚓一声掉下来,溅起血水和油星四射。
“我,我······”我仿佛回到了年少时代,活了半辈子的经验都不管用了,我瑟缩着往后退,抓着裙子的手微微颤抖“我也不知道,你别过来!”
此话一出,像是打开了洪水的闸门,话音落地之际,所有的鬼怪都朝我冲了过来,我一寸都无法挪动,只能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声音越来越近。
来了!
“唄。”
简洁清晰的佛音直冲脑髓,我一个激灵蓦然回神。
“不要听,捂住耳朵。”不酩的声音快速在我头顶响起,我立即屏蔽听觉朝后转去。
潮水,完全把光线吞没了。
就在潮水即将合围小舟的刹那,我看见不酩手中浮起一个琉璃珠大小的金球。
一时间,水落下的片刻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
金色光球见风就长,我这才看清,光球的中心,是一朵半开的莲花!
光球缓缓浮起,随着体积的变化,中心的莲花也越开越盛,越开越盛,终于,金色莲花完全盛放了!
只觉一阵春风拂面,开到极致的莲花凌波碎却,化作漫天金色花瓣抛洒入海浪。
顿时,滔天巨浪消散殆尽。
天地清明下来。
我松了一口气,想要解除被自己屏蔽的听觉。
“别急!”不酩的声音再次在我的脑海里想起,我刚要回头,余光里却骤然瞥见,潮水,又来了。
电光火石之间,我脑中灵光一闪,转头朝着不酩大声喊道“黑斗篷!是黑斗篷!!”
“那便好办了!”
不酩轻笑一声,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他在舟头站定,双手合十,闭上了眼。
潮水带起小舟不断晃动,动静大的几乎把我从船甩出去,我拽住船舷,却发现不酩跟脚在船上生了根似的,纹丝未动。
黑色巨浪腾空而起,冲着我们直直落下。
与此同时,小舟被船底的海浪抛起三丈之高!
就要相撞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海浪和小舟相撞的前一刻,不酩猛地睁开了眼抬手狠狠一划!
海浪骤然被分成两半直接爆开!
轰隆隆,水鸣夹杂飞溅的海潮在我们落地的前一刻狠狠撞击在海面上掀起两丈多高的水花。
随后,我袖中的无字印不受控制的从我袖子里飞出来在空中迸射出耀眼光芒。
船,船浮起来了!
不等我惊讶完,那边的不酩再次朝着水下的方向猛地拍出一掌。
轰!
我们正下方的水面上顷刻出现了一个巨型的手印,指节分明形状优美,不是不酩的又是那个的呢?
就在这时,他动作流畅地握住了拳头,像是拉鱼竿一样往后扯了扯。
他这是?
我尚未弄清楚不酩的真实意图,但随即,我看到刚刚印有掌印的地方飞出来了一个人。
大概是因为在空中使不上力的缘故,那人在空中扭来扭去,像条挂在鱼钩上的蚯蚓。
只不过那一身漆黑的斗篷实在太过扎眼,我马上确定了下面这个虫子一样的混蛋就是之前重创我的黑斗篷!
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
我当即一个飞跃,跳出去想要灭了那混账替天行道,可眼见离我只有一丈了,那黑斗篷就像是突然间受了什么刺激,双腿借着船底一蹬,顺势就跳上了船来。
怎么松了?!
我暗自吃了一惊,但动作没有丝毫停滞,抬爪就朝他攻了过去,黑斗篷和我一错身,直接滑到了不酩的面前。
目标是不酩!!
我额头瞬间冷汗直冒,借着船篷一个倒空翻腾身而起!
而就在这短短的刹那,黑斗篷已经和不酩战作一处了,我上去过了几招,发现自己根本帮不上忙,他们的层次显然已经不是我所能触及的。
蹲在船篷上看了一会儿,我最后相当严肃的得出一个结论,就我这半瓶子醋的水平,还是不要上去给不酩添乱好了!
黑斗篷确实是个天才,即便是面对不酩,也能勉强和他打个平手,虽然有几分顾头不顾尾的嫌疑,但是就和我同龄的妖怪来说,算是很不错了。
毕竟,同样是差不多大的妖怪,我连他们的战斗都插不上手呢!
我正这么想着,却突然听见正忙着和黑斗篷缠斗的不酩喊了一声“烟花!”
刹那间,我只觉脑中有微电流过。
我一个纵身,猛然跃起,落地之处直指不酩掌心!
踩实了!
方寸之地,裙裳与长发在风中腾起,他用力一送,长袖飞扬间,我亦借着他手心的落脚点轻轻一蹬,朝着黑斗篷射了过去。
铮!
在黑斗篷愣神的刹那,我一爪直奔他心脏而去,他堪堪回神,躲过我的攻击,被我斩断了一绺露出斗篷的长发。
我一击不得的手,正要在赏他一脚,却不想,一股血腥味从他的身上轰得弥漫开来!
紧接着,一只手从他的胸口伸出,匀称修长,宛若削葱,而他的手心,捏着一颗仍然在跳动的心脏。
这变故来的实在突然,我和黑斗篷一样,盯着那只白生生的手傻了眼。
“咳咳,你!”黑斗篷比我反应要快,回过神的瞬间,他猛地把身体从那人手上抽出来,颤抖着慢慢转过身去。
然后彻底呆成一个傻狍子。
“你,你不是···咳咳!”
“你的主子看来没有教导过你,不叫的狗才咬人啊!”尉迟达胸口上还绑着厚厚的绷带,可那一脸的愉悦让我有点发毛。
他握着心脏,手指慢慢收紧。
黑斗篷当场喷了一口血,哗啦一下摔在了地上。
“你,你明明说······”
“啊!你是说我会帮你们取的重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