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没来由的绝望,抬手擦掉眼泪,我想从他身上下来,他却突然伸手一把按住我,把我死死地抱在怀里“你放开!”我朝他低吼,挣了两下,我忽然想起他胸口有伤,刚刚这一顿折腾,他的脸色明显又白了几分。我在也不敢乱动了,只能固执的喊他“放开我!”
“我不。”
“放开我!”
“我不。”
“放开。”
“···不。”他的声音低下去,但是手上的力气却越来越大,我的眼泪又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哗啦哗啦开始往下掉,他把额头抵在我的额头上,很久都没有说话。
直到我以为他已经睡着了,起身离开的时候,我才听见他说“烟花,你要信我,我······”他张着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没有说完。
我回头看他。
“要我信你可以,你知道我最恨的是什么。”
暗淡的佛光从船篷外打进来,照亮了他一半的脸颊,而照不到脸颊的那一半脸,就越发的深黑,闭上眼后,便连眼睛也看不见了。
但我感觉他笑了。
“好!”
从船篷出来,我一时间觉得自己疲惫极了,仿佛这么久的心事都在这一瞬间宣泄出来了,而宣泄完,就是极度的空洞。
我一言不发的在不酩身边坐下,怕冷似的抱住了膝盖。
不酩没有问我发生了什么,只是默默的靠了过来,对我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我愣了愣,有那么一瞬真心想要靠过去,但是各种各样繁杂的念头让我停住了动作,摇了摇头。
不酩似乎并不意外,收回手,又继续开始打坐。
我迷迷糊糊的坐了半个多时辰,最终还是睡了过去。
大概是因为和尉迟达吵了架,我少见的梦到了我刚刚被白寻哥收养时的事。
那个时候我才被白寻哥从龙泽妖市里带回来,虽然总是笑嘻嘻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可除了白寻哥之外谁都不亲近。
那样的日子过了二十七年,差不多一个凡人的小半辈子。
第二十七年的时候我偷了蜀地一只桃妖的仙桃,差点被那桃妖打死。
在我想着自己今天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的之际,尉迟达来了,他和说我他会救我出去,要我信他把眼睛闭上。
我自然是不可能会乖乖的听他的话,他大概是早就料到了,所以动手得很快,等我睁开眼看他的时候,他躺在地上只剩一口气,而对面的桃妖已经死了。
从那之后,我便和他约法三章,要他看好自己的命,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把命搭进去,如果违背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他,因为我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人因为我而丧命了。
他应承下来,所以从那之后,只要他要我闭上眼,我就再也没有睁开过。
然而现在他违约了。
我是不是也该睁开眼了呢?
我再睡梦里把这件事翻来覆去的想,结果天还是蒙蒙亮的时候就醒了。
“距离结界失效还有一阵,烟花可以在休息一会儿!”
我揉了揉自己依旧肿的像蛤蟆的眼泡,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睡的,居然睡到了不酩的腿上。
这样的发现让我瞬间醍醐灌顶,嗖的就弹了起来。
“哈哈!”不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莫名其妙,一脸茫然。
不酩再次笑出了声。
伸手对我指了一下船篷,他道“还好不再船篷里!”
“这,这个还不是!”
还不是怪你明明是个和尚,却还长那么漂亮么?
我脱口而出,当然,只是想想。
一吐舌头,我背过去不理他的打趣,钻到船篷里去看了一眼尉迟达,他睡得正香,脸色红润气息稳定,和昨天晚上那副要死了的样子简直就不像是一个人。
我摸了摸他额头,确定没有发烧之后就退了出来,蹲回不酩边上仰头看那些鲜红的树枝,“呐,你昨天不是也受了伤吗?”
不酩有些意外,看了我一眼,他道“我还以为你只记得尉迟施主!”
“喂喂!”我拽住他“你这话怎么说的跟吃醋了一样?”
我这本是反击的话,可没料到不酩竟然真的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自己总结“的确有些像!”
我瞬间方了。
“哈,哈哈,不酩大师你说什么呐!你这样不知人间烟火的主儿也会吃醋,那我以后可就得改名叫花烟了!”
不酩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我暗叫一声不好,这秃驴怕是要使坏!
果然,他随即便抬手相当自然的揉了揉我的头发“嗯,花烟施主!”
我再次方成了一个木头。
不酩似乎相当享受我呆若木鸡的样子,又风轻云淡的笑了一阵,他才表示自己已经没事了。
我再次深深意识到我和不酩之间在脸皮的厚度上有着巨大的鸿沟,我这样的君子实在不该同他那般的小人计较。
挠挠脑袋,我忽然想起昨夜做得那个梦,赶紧一把抓住不酩的袖子“对了,我和你说一件事,你得答应我!”
“什么事?”
我再次挠挠脑袋“你可要珍惜自己的命啊!”
不酩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莞尔一笑。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我的鼻尖,声音比往常还要温柔几分“烟花放心,在这个世界,除非是我想,否则还没有什么人能够威胁到我!”
我被他弄得有些心痒痒,眨眨眼告诉自己要冷静,我道“当真?”
“当真。”
我心里一颗大石头总算是落地了。
小半个时辰后,天色再次变回了先前的苍白色,在结界消亡的那个刹那,我和不酩不约而同的对看一眼,手底浮起了各自的武器。
这一次有了准备,我和不酩很默契的一人站船头,一人站船尾,把那些把那些攻击我们的树枝收拾的服服帖帖。
但是这些树枝显然也有思想,见无法分开我们,便一味地攻击尉迟达所在的船舱,几次都差点让我们应对不及。
走到中午时分,树枝的攻击逐渐缓和了下来。
到了后面,所有的树似乎又变回了之前的模样,仿佛先前被铺天盖地的树枝袭击只不过是一场梦。
天光不知不觉间强烈起来。
我被晒得有点晕,晃了一下,才发现脚底的小舟吃水已经很深了。
平静的潮水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