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装病的皇后
作者:萌教教主      更新:2020-03-12 22:14      字数:5473

但是二皇子他明面上什么都不会表现出来。所以这个秘密,从小到大,只有老白知道。

二皇子府甚大,府内的布置和二皇子本人很像,后院只种了一片素粉白的山芙蓉,远远看去和绿叶先衬,也算好看。

叶辛的书房亦是简洁,除了大书架和一张红木书桌,便只剩下柜椅。墙壁上只挂着一幅画,那是他母亲的画像。

整个房间看上去空落落的。

叶辛站在书房内,望着窗外半晌,只字不语。他的影子被窗外的光线拉得极长。直到许久,外头响起一阵脚步声,叶辛方才回神,走到书桌后坐好。

来者穿着白色的交领大袖衫,模样周正,眉眼狭长,透着一股说不清的阴冷。正是叶辛三年前带回来的门客张易。

张易好读书,文采甚高,亦有想法,更重要的是他说会帮助他,站在太子的身边,做一个有用的人。

就因为这一句承诺,哪怕张易的计谋略显阴毒,叶辛也算是去试一试。

张易走入房内,站在书桌前对着叶辛作揖,说道:“二皇子,甘肃之事,朝廷既已发现,不如将计就计,二皇子,您觉得如何?”

叶辛看着张易,他的神情阴冷,带着一抹说不清的狠厉。又想起今日白天皇兄用那般失望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样子,他突然就觉得很疲惫。

叶辛淡漠道:“怎么个将计就计?”

张易笑眯眯道:“二皇子您去和皇上说,就说这整件事,皆是太子殿下让您去干的。”

叶辛捏着书桌上的墨盘,一下子就砸到了张易的脚边。墨盘应声而碎,四分五裂,墨汁洒了一地,飞溅开来,就像突然迸开的水花,带着决绝。

张易脸色微变,瞬间就跪到了地上去。

叶辛站起身,一字一句道:“你走吧。”

张易飞快抬头,眸色难掩紧张:“二皇子,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张某的计谋,您不喜欢?”

叶辛道:“我不想再做这些。我也不喜欢做这些。你走吧,二皇子府容不下你。从今以后,我也不再需要门客了。”

张易凝眉:“为何?难道二皇子不想站在太子殿下的身边,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吗?”

叶辛沉默许久,才道:“成为他的左膀右臂,难道必须要做这些吗?倘若真的如此,我便不做这个左膀,也不做这个右臂。”

张易讥嘲一笑:“二皇子,当初咱们可是说好的,之所以策划贪墨,是因为甘肃一直以来都在贪墨!可您是二皇子,您看着太子殿下为了甘肃之事焦头烂额,所以张某才提出,深入甘肃,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明面上看,是您和甘肃太守勾结一齐贪墨,可实际上,却是您将原本就要贪的那笔钱,转到了自己的口袋。您想想,您的口袋不就是朝廷的口袋吗?这么多年,您还收集了那么多甘肃和其他郡县贪墨的证据,这难道不是在替太子殿下解忧吗?”

叶辛依旧面无表情得看着他。

张易内心这才慌张了,却依旧镇定道:“您说您一直都想成为大周的好殿下,皇上的好儿子,想成为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张某亦一直尽心尽力扶持您,想要让您早日得偿所愿!张某如此付出心血,殿下现在却要赶我走……”说到最后,眼泪汪汪,一副被渣男伤害的模样。

叶辛垂眸:“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叶辛轻声道:“现在,不需要了。”

张易实在是对叶辛的转变感到很奇怪。这个二殿下到底在搞什么,他说想成为对大周有用的人,想成为太子殿下身边的助手,那意思就是想要和太子争权利吧?

你既然想要争权利,你总得有银子罢?好不容易现在贪了点银子,把钱骗到自个儿口袋了,你他娘的竟然要撤了!那老子的发财梦怎么办!——来自张易内心的愤怒大吼。

张易还想再说什么,想再劝劝他,可二殿下却不再给他机会,直接喊来老白,让老白‘请’他离开。

于是一脸懵逼的张易就这么不明不白得被请离了二皇子府。自己的行李也被揉成一团摔了出来。

张易气得快要晕古七,他想再进入二皇子府,可却是连大门都不给他进了。想当初他被二皇子重用时,在门口看门的小厮看到他可是毕恭毕敬的,如今他被赶出来了,就一个个都拿鼻孔看他,一群狗奴才!

张易翻看了一下,随身所带的银子并不多,他只好先就近寻个客栈住下,再想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当日晚上,二殿下独自坐在寝房,看着手中的古书。

只是看了许久,却始终不曾翻页。今日皇兄质问自己的画面无时无刻不再闪现,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蜷缩着身体,在床上将自己抱成一团。

三岁时,有一回母妃犯了错事,说她害得王贵人滑胎,皇上震怒罚母妃软禁在殿内,见落势了,太监们便欺负他,用一只小猫咪诱惑他,将他骗到一座十分荒芜的废弃偏殿,再将大门反锁。

那一夜,是皇兄恰好路过,将他救出来。他牵着他的手,手心很温暖,手掌亦十分有力。他长得比自己高得多,穿的器宇轩昂,就像是从天而降的英雄,拯救他于水火。

从那时起,他就一直想追上他,让他多看看自己。他想努力一点,更努力一点,让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的时间能久一点,更久一点。

可今日他却用那般失望的表情看着自己,仿佛自己是最没用的废物,除了拉他后腿,再不能让他多看自己一眼了。

叶辛又想起自己无数次在凤栖宫外,看到皇兄和皇嫂相互依偎的模样。仿佛从他成亲之后起,他的眼中就只剩皇嫂一人,亦只能看到皇嫂一人。

叶辛更紧得抱住自己,他低声道:“皇兄,是我让你失望了。”

窗外非常应景得响起了夜风呼啸声,凄惨又寂寥。叶辛干脆将自己埋在了被窝里,不想再接触外面的世界。

·

自从皇后娘娘生病之后,陆卿卿便一直都在她身边侍(烧)疾(饭)。

效果非常显著,从第一天的无精打采,到第二天的开胃,到第三天的活蹦乱跳,皇后娘娘的身体肉眼可见得好了起来,又或者说,痊愈。

但是尽管她早已经好(完)了(全)起(痊)来(愈),但是一想到陆卿卿的美食即将离自己而去,于是皇后娘娘还是每日都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时不时咳嗽两声,以表示自己被病气入侵,一时半会没法好。

于是陆卿卿便继续装作看不懂的样子,依旧每日贴心问候病情,一边换着花样给婆婆做菜。只是做出来的菜口味也越来越重,从一开始的鸡丝粥逐渐过渡到了过桥米线,又从过桥米线逐渐过渡到了螺蛳粉,辣油和醋满天飞的那种……皇后娘娘非常喜欢嗦粉,于是陆卿卿便经常给她做一些云南特色的面食,满足皇后娘娘多年的心愿。

螺蛳粉这种面食,真是奇怪极了,喜欢的人超级喜欢,可讨厌的人便是十分讨厌,多闻一口都要恶心反胃。说来太巧,皇后娘娘便是这个超级喜欢的人,而皇上大大,便是这个十分讨厌这股味道的人。

自从上次皇后嗦了一大碗螺蛳粉,谁知没多久皇上大大便驾临凤栖宫。只是才刚走到门口,皇上大大闻到一股非常诡异的味道,当即掩面奔走,一边怒斥:“凤栖宫怎么飘着一股马桶味!”

吓得皇后娘娘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吃螺蛳粉。而是让陆卿卿送到隔壁张妃寝宫附近的亭子去吃。

只是张妃寝宫的人也总觉得自家主子这宫殿最近不知怎的,总是飘着一股屎味儿,还将此事上报给了御林军,说是后宫有人随地大小便。御林军对此事高度重视,加强了人员巡逻,就连半夜也不放过。

由此,皇后娘娘是再也不敢再吃螺蛳粉了。这件有人随地在后宫大小便的悬案也终究不了了之。

皇后依旧装病,陆卿卿见她放弃了螺蛳粉,干脆改做酸辣粉。只是做法和螺蛳粉差不多,除了没有螺肉和酸笋,其他的并无什么区别,亦深得皇后欢心,连连夸赞陆卿卿是个能干的好孩子。

除了面食,陆卿卿做的各色糕点更是深得皇后和朱菱喜欢。核桃酥,糯米饼,樱桃酒酿,松子烙……她甚至可以每日不重样得变着来。

皇后娘娘每日的感慨:“哎呀,卿卿的手艺真的是很好呢。也不知道慎儿那小子是积了什么德,娶到了这么好的媳妇儿。”

朱菱翘起了骄傲的小下巴:“太子表哥自是有福气的,能娶到这么好的老婆当然是应该的啊!”一边说又挑起了一块松子烙。仿佛之前跟陆卿卿抢男人的压根就不是她一样otz。

王贵妃也觉得很奇怪,奇怪于皇后最近怎么不找自己了。皇后突然这么安分,她竟然还有有点不太习惯。只是转念一想也了然,孩子们都大了,当初俊俏的皇帝也肉眼可见得衰老了,她们也不再是当年那个盛气凌人的少女了。

青春不再,时光易老,当初的死对头竟然也可以心平气和得坐在一起看戏,真是有些不可思议。最近皇后心情不好,王贵妃便没少去找她,隔三差五也给她带些开胃的梅子吃。只是她的病明明早就好了,却也还要装病,也不知道是在卖什么药。

直到偶然一次,王贵妃撞到皇后非常卖劲儿得在吃核桃糕,她正好奇,也想接一块吃,谁知皇后却小气得将糕点都藏了起来。还是王贵妃好说歹说才终于骗了一小块到手。放入嘴中细品,确实异常浓香,比寻常的糕点都好吃许多。

王贵妃好奇:“最近宫内来新厨子了?这糕点怎如此好吃。”

皇后这才露出了骄傲的笑容,翘着下巴道:“这可是本宫的儿媳妇儿亲自做给我吃的。”

王贵妃有些惊诧,正待反问,可话到嘴边,却轻轻一笑,打趣道:“臣妾可不信。若是太子妃有这般的好手艺,皇后您为何如此藏着掖着?您不是一向高调行事的吗?”

皇后努了努嘴,哼道:“你不信便罢了。反正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太子妃做的。”

王贵妃道:“除非皇后您让太子妃在臣妾面前露一手,否则臣妾可不信。”

皇后正待驳斥,可转念一想,当即轻咳一声,说道:“既然你不信,那明日本宫便让太子妃过来,给你做点心吃。”

王贵妃自是应好,又和皇后说了许多的话,类似某某宫的某贵人为了争宠又在御花园唱歌,某某宫的某答应为了见皇上一眼又闹病……说了许多辛密奇事后,这才退下了。

等王贵妃走后,朱菱很奇怪:“为何姨妈您要答应她的无礼请求?这王贵妃竟敢不信太子妃表嫂的手艺,实在让人生气,哼!”

皇后淡淡瞥她一眼,才笑道:“这有何好气的?我和她斗了大半辈子,从青春期斗到更年期,如今也是斗不动了。她这是在提醒我,可别再装病了,凭白让小辈笑话。倒不如光明正大大大方方得让她入宫来做点心,名正言顺一些。”

朱菱愣了愣,才恍然大悟。她忍不住轻笑起来:“想了想,还真是这样呢。”

皇后当即让瑾姑姑传话去了太子府,就说皇后的病已大好了。可明日还是要劳烦她来宫中一趟,王贵妃也对她的手艺非常感兴趣。

话送到之后,陆卿卿自是欢喜应下,瑾姑姑这才返回宫去。

陆卿卿回了一趟陆府,见陆辞墨和张雅娴发展得非常稳妥,这才高高兴兴得回了太子府,开始为太子炖汤,等着夫君回来。

·

而另一侧,叶慎今日早早结束了正事,打算回府去。可才刚走出内阁,便见叶辛站在远远的地方,等着自己。

叶慎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他面无表情走到他身边,静静打量他。

叶辛的模样早已和儿时大不同。他幼时长着一副胖嘟嘟的样子,就像颗小团子。如今长大了,反而变得和自己有些相像,剑眉星目,清俊淡漠。

叶辛低声喊道:“哥。”

叶慎微微挑眉,等着他说下去。

叶辛垂眸,默默得从袖子中掏出一张薄薄的纸,递给叶慎。

叶慎接过,打开,却见这竟是一张票据。正是长安城万金钱庄的大额票据,竟有足足五万两黄金。

叶慎盯着叶辛,脸色晦涩莫名,似隐隐作怒。

叶辛低声道:“这便是我贪墨所得的银子,一分不曾少,全都在这。”

叶慎握着票据的手忍不住捏紧,他的声音发寒:“所以,到底为何要贪墨?”

叶辛却沉默不语,依旧只是垂着眸。

叶慎逼近他,声音更冷:“到底,为何要这么做?”

叶辛的身体带着发抖,许久,他才哑声道:“我,我只是,想让你多关注我一点。”

话音刚落,他转身,身形摇晃着跌跌撞撞离开。

叶慎浑身怔住,他定定得看着叶辛离去的瘦削背影,只觉得心中好似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让他喉咙发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宰相安为庵和柴禹将军走上前来,叶慎方才收住自己的心绪,又变作往日模样。

安为庵和柴禹各自对着叶慎作揖,叶慎免礼之后,柴禹率先说道:“方才跑走的可是二皇子殿下?只是远远看着又有些不像,这般瘦削,倒是像个女子似的。”

安为庵白了柴禹一眼,冷笑说道:“柴大人还真是老眼昏花,竟能将英明神武的二皇子殿下,看错成是女子。”

柴禹哼了一声,反唇相讥:“是是是,我老眼昏花,不像安大人,十里开外都能辨别出来者是男是女,马屁功底一流,就跟千里眼似的。”

安为庵有些生气了:“你——”

柴禹又咧着嘴嘿嘿笑:“我咋了,我可是粗人,不像安大人这样的文人。要是我说了什么得罪的话,还请安大人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一般计较呀。”

安为庵昂着下巴,冷冷道:“我当然不会跟粗鄙之人一般计较。和粗鄙之人计较太多,他们只会把我拉到和他们一样粗鄙的程度,然后用他们丰富的粗鄙经验打败我。”

柴禹道:“那是,您多高贵,最好离我们这种粗鄙之人远点。不然不小心唐突到你,我可不管。”说着,朝着安为庵站着的方向吐了口口水。

吓得安为庵急忙跳脚,一边伤心得对叶慎求助:“太子殿下,您要为老臣做主啊!”

叶慎本就心乱,再听这两好一顿吵,更觉得脑壳疼。干脆瞥了眼柴禹:“大内之中随地吐痰,罚一个月俸禄。”

柴禹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叶慎又看向安为庵:“大内之中和同僚吵架,罚半月俸禄。”

安为庵拱手,无奈应了是。柴禹则幸灾乐祸得看着他。

叶慎这才朝着叶辛离去的方向跟了上去。他打算好好查查,这两年叶辛都做了些什么。

·

当日晚,陆卿卿正准备好了晚膳,便听阿姝禀告,说是姑爷回来了。

陆卿卿欢欢喜喜得迎上前去,可老远便见着除了叶慎,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位男子。

这男子的脸长得和叶慎有两分相象,正是叶辛。

陆卿卿脸上撒娇的表情瞬间就转变成了客套的样子,站在原地迎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