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卡鱼刺
作者:三郎姓李      更新:2019-12-30 16:54      字数:4791

第二十五章卡鱼刺

袁野看了下手表,时针已经指向六点一刻,时间可是过的真快,一晃儿一天就过去了,自己在外面野了这么久,估计酒店中的大哥可能要着急上火了,便对三井道:“出来很长时间,我要给家人报个平安,免得让他挂念。你要不要跟家人通报一声?”

三井纳言蹙着眉头想了一下,勉强点了点头,似乎带着几丝的不情愿,袁野却也没有在意,直接在路边找了个电话亭,二人分别与家人通了话。

话说今天出去购物的袁牧三点钟不到,便志得意满地回到了海逸酒店,为什么回来的如此之早?原因只有一条,手中银两一通花花花,花的倒的十分痛快,买了许多看中的东西,比如家用电器,儿童玩具、幼儿衣物等等。

不知不觉间,腰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堪堪见底,他这才醒悟过来,再这么由着性子花钱,弄不好连回家的盘缠都全部整没了,这点逼数,心里还是有的。

回到酒店,稍事休息,眼瞅着时间一点一点划过,出去游玩大半天的小弟却一直没有回来。他在房中左等袁野不见,右等袁野未归,心里不禁打起鼓来,一时坐立难安。

虽然这些日子袁野在家中的表现堪称惊艳,亮瞎了大院诸人的眼睛,其一举手一抬足,俨然像个小大人一般,处事稳重,思想成熟,令人完全忘记他还是一个不满十五岁的小孩儿。

可作为袁野的大哥袁牧可一点没忘记啊,再是聪明,再是不凡,袁野依然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儿,依然还是个少不更事的小娃儿,这是不争的事实。

一想到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孤身独自游荡在香港已近一天的时间,脑袋由不得大了三四圈,心下后悔不迭,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先前自己就不该听袁野的浑话,由着他的性子,任由他自己一人出去瞎逛,去什么海洋公园,看看,果不其然,这就出事了!

在这个光怪陆离的花花世界里,听说枪支都可以购买,昨天新闻中还报道旺角的黑社会出现帮派械斗,死伤十数人。

再有去年4月,港城爆出一桩大案,香港十大富豪之一,华懋集团主席,王德辉夫妻遭到歹徒绑架,妻子龚如心没过多久释放,绑匪勒索赎金1100万美元,最后虽然险象环生,王富豪吉人自有天相,化险为夷,成功为香港警方救出,可细细想来,连坐在云层顶端的大富豪在当地都没有一点安全感,你叫一个初临贵地的大陆仔会怎么看这个社会?

这个城市并不是歌舞升平的世外桃源,与自己熟悉的大陆完全是两个世界,法律与秩序只有在太阳光下产生作用,太阳照耀不到的阴暗角落里,则是充斥着老鼠、蟑螂、臭虫之类的渊薮。

就是在这样五光十色的环境中,自己的小弟袁野出去大半天,眼见得夕阳西下,太阳落山,还不见一丝踪影,他能不上火么,能不揪心么?倘若七点钟之前,袁野还似这般音信渺无的话,说不得他就要拉上方文澜一同出去找人了。

也许别人会笑话他这个当大哥的大惊小怪,神经过敏,可在他看来,宁放过,毋错过,这才是颠扑不破的真理。笑话就让别人笑话去吧,只要小弟平安,管那么多事情干什么?

正在他挠心挠肺,心无所安的时候,屋中的电话适时地响了起来。袁牧慌忙操起电话筒,里面传来清晰而又久违的熟悉声音,正是小弟袁野。

“大哥,我现在在兰桂坊游玩,可能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先给你报个平安,你不要担心,我转完兰桂坊就回去。”

甫闻小弟的声音,袁牧悬着的一颗心自落了半截,口中却是话语连珠炮一般,吹胡子瞪眼睛地数落道:“小五,你这说的什么屁话,这都几点了,你还在滞留什么坊,你知不知道,自个儿都出去潇洒一天了,玩,大哥不怕你玩,可也要有个限度,这都多长的时间了,眼看天就要擦黑了,你还在外面呆个什么劲儿?

你可长点心吧,这是哪儿?港城,可不是我们那地界,什么坏人都没有,这里可是龙蛇混杂,牛骥同皂,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你还敢到处胡毬乱跑,去什么坊,还不赶紧的回来,这一下午害的我担惊受怕,没着没落的,听到没有,袁不五,听大哥的话,别扯那些有的没的,麻溜地,滚回来!”

听大哥声色俱厉的语气,这是下了最后通牒。

这番力如千钧的话语如泰山压顶一般兜头而下,登时便让袁野心头一紧,如小鹿惴惴,喘气都有些困难。

假设身边没有三井纳言,只是袁野光杆一人,估计他早就一溜小跑地向酒店狂奔而去。大哥很生气,后果很可怕。他以后还有很多时候需要仰仗老大呢,可不能将老大得罪狠了,得罪老大,以后的日子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可是自诩为三井纳言的一日护花使者,袁野说什么都不能半途而废,撇下小姑娘,独自离去,作一个逃跑将军,那可不是袁野所为,太他么的丢人了,这等大失人格的事情拿到哪里,袁野都会抬不起头来。

何况他再是横行无忌,也是要点面皮的男人。

他镇定了一下心神,鼓足心头仅存的那点勇气,冲着话筒忽悠道:“大哥,你别这样,我也想早点回酒店,可是刚才已经答应朋友了,要陪人家逛一下兰桂坊,这个面子实在过不去啊,你就容我在这里呆上一两个小时。

大哥,你放心,我知道分寸的,我和她逛完兰桂坊,绝不在外边停留片刻,到点儿一定回去。你就在家里静心等候吧,我不会有事的!”

他向大哥拍胸脯打包票,保证与朋友去过兰桂坊后,绝不在外边瞎逛,到点回酒店。

这话说的倒也漂亮,可归而总之汇成一句话——我回不来。

袁牧气的脸上的青筋都暴起,脑门生疼,他不由得伸出二指在前额处捻了两下,暗道,此番自己真是后悔陪同小弟袁野一起前来香港,虽然说是一切为了小弟的安全,监护自家这个未成年人的弟弟。他这个大哥就是作为临时家长的身份过来的。

这一路走下来,却是人累心更累,从里到外,从来没有这般疲惫,倘若这个小家伙听话倒也罢了,可他从始至终都不是个省油的灯,心里自有一套自己的小九九,别人的好赖话,压根就是过眼烟云,一拂而去。

自从到在香港,这小兔崽子便如跳出如来佛手掌心的孙猴子一般,谁也管束不了他了,老子就是天下第一,自己这个临时家长,在他看来,那就是寺庙里的菩萨,整个一摆设,这里都成了他的天堂,整个人撒开了欢儿,简直就不是他了。

他当即大吼道:“袁小五,你在胡说什么,你答应谁了?立刻,马上滚回来,听到没有?不要再在外面停留,你要再这样不听我的话,我们马上收拾行李,一刻都不停留,就回大陆,听到没有?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任袁野软话说了一箩筐,老大只管铁面无私,下达禁令,赶紧回来,不许在外面多做逗留,一刻钟都不成。

没得办法,袁野便使出拖字诀,只是一通好好好,是是是地敷衍着大哥,直到最后挂断电话,他也没有答应大哥的要求。

袁牧盯着手中的电话,呆呆发愣,小弟这是要翻天啊!

待到三井纳言拿起电话,那动作可比袁野快多了,还不到两分钟,说了没两句,便气哼哼地挂断电话,袁野见她一脸阴晴不定,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三井满脸不高兴地说道:“哼,他们一个个太过分了,都催我赶紧回去,不许在外面鬼混,我没理他们。”

这,该怎么接话呢?

袁野呆了一下,嘴巴里憋出一个字,“哦!”真不知这话头怎么接下去。

二人一时相对无语,静默片刻,三井纳言打破沉默,道:“不如我们去吃日1本料理吧,中午在麦当劳,我都没吃饱,那都是些什么食物啊,实在是让人难以下咽。”

既然小姑娘提出意见,袁野自无不从,便依着三井纳言,在附近找了一家日式餐馆,然后全权让三井点餐,这里是她的主场,袁野完全不懂行,由着大小姐任意施为。

不想这家中年店主居然真是一位正宗日ri本人,不是什么挂羊头卖狗肉的噱头。小店店面不大,收拾的十分干净,里面没有别人,十分清静。

老板热情地接待了二人,得知三井纳言居然是同胞,前来香港游玩,大是欢喜,直接改成日语与三井纳言攀谈起来,二人言语甚欢,那店主瞥了几眼袁野,说了几句什么,三井只是呵呵呵地笑着,不作一辞。

乘店主进去做食物的时候,袁野心下好奇,欠身问道:“刚才店老板老瞥我,是不是在说我什么坏话,看你都笑成什么样了?”

三井笑眯眯地瞟了一眼袁野,道:“没说什么别的,店主在跟我打趣,在说你这个男孩看着非常优秀,问是不是我的男朋友。”

袁野没来由地心下一紧,双目盯着她,问道:“那你怎么作答的?”

“我告诉老板,你自己猜!”

这话说的,真是滴水不漏,叫人无从捉摸。袁野心头的那股热望登时被一盆凉水浇了下去。

点餐时,三井纳言问袁野有什么禁忌,袁野摆摆手,道:“除了河鱼,其他什么东西我都能吃。”

在江城的时候,为了应对袁家的严酷经济困境,一家之长袁克成跟着朋友学会了钓鱼。

他经常跑到301厂后边的汉江边钓鱼,钓鱼技术跟别人学的,其实并不咋地,那时钓鱼也没有那么多的讲究,没有什么超硬炭素鱼杆,没有什么各式饵料,没有那么纷繁复杂的内容。

袁克成到竹林中搜寻了半天,砍了一根竹竿,然后在烛火烧灼下,一点一点将鱼杆煨直,买了鱼勾鱼漂,到地里刨了些蚯蚓,便直接带着网兜,来到汉江边开钓。

就这二把刀的技术,每每颇有收获,有一次甚至钓到了一条二十五斤的大鲇鱼,当袁克成抱着大鲇鱼回到大院的时候,一时引起巨大的轰动,袁克成甚是扬眉吐气,直似比涨一级工资还来的舒畅。

其实真不是袁克成的钓鱼技术精湛绝伦,无人能望其项背,归因只是由于汉江里鱼虾丰富,没有任何人搅扰,在江上撒网捕鱼的人很少,所以袁克成才能做到次次不落空,每回都能钓两三条鱼回来,然后由李梅做给大家吃。

李梅做鱼的手艺一般,架不住材料丰富,经常练手,时间一长,做鱼便成了她的拿手好菜,尤其红烧鱼堪称袁家一绝,袁家众大为捧场。

十岁时的那个秋天,袁克成又是满载而归,带回来大大小小十多条鲫鱼,李梅挑了三条大的,动手做了一餐最拿手的红烧鲫鱼。开饭的时候,小袁野操起筷子,夹了鱼肉,抢着吃了几大口。袁家兄妹多,不打抢的话,那好东西绝对没他的份了。

他吃鱼太急,鱼刺一时便没有清理干净,卡住了喉咙,登时手抚脖子,一副痛苦万状的样子。

袁母发现小儿子异状,情知鱼刺卡住了嗓子,连忙找来水,给袁野灌下几大口,希望能将鱼刺能够冲下去,不想那根鱼刺却稳如磐石,就是不下去。

这一招未竟全功,袁母曾听旁人介绍过经验,据说嚼几口馒头,便能将鱼刺弄下去,又急忙找来馒头。

袁野满脸扭曲,用力咽下几口馒头,直到一个馒头全部咽下肚中,那根鱼刺还是老神在在地呆在原地,没动窝。

这可咋整?

这下袁母可麻了爪,没了主意。

还是大姐袁茵想了个办法,她说自家小姑子肖艳前几年曾经被鱼刺卡过,肖家太后刘兰枝,便拿过一瓶醋,硬是让小姑子喝下几大口醋,才将鱼刺弄下去,不如让小弟也试上一试。

李梅病急乱投医,便到厨房拿了米醋过来,逼着袁野大口喝下去,袁野愁眉苦脸地吞下几大口米醋,直酸的他呲牙咧嘴,满嘴直冒酸水,那根鱼刺还是岿然不动,

李梅最后也没折了,看到痛苦呻吟的小儿子,道:“那就赶紧送医院吧!”

除此别无他法!

袁茵带着袁野坐上了大哥袁牧借来的三轮车,三人急匆匆地赶奔江阴县医院,路面坑坑洼洼,颠簸的厉害。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大门口,袁茵搀着袁野下了三轮车,袁野手扶脖颈,突然惊讶地喊道:“大哥,大姐,那根鱼刺下去了!”

袁牧与袁茵面面相觑,在家里,那根鱼刺便如顽石一般,卡在袁野的嗓子眼里不出来,大家折腾了大半天,想尽办法,却对它无技可施,不想都送到医院门口,病人袁野这便没有一点事儿了。

袁茵可不放心,硬是带着袁野挂号,找到医生,请人家仔细再看看,医生检查后说,这孩子喉内的鱼刺已经没有了,估计是一路颠簸给颠没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经过这一番大磨难,袁野从此以后再不敢碰一条河鱼,看到河鱼就害怕,避之唯恐不及,在袁家的饭桌上,他只能眼馋地看着大家津津有味地吃着鱼肉,却不敢动一筷子。

至于那些海鱼到,毕竟鱼刺少了许多,像带鱼、黄花鱼和马面鱼之类的鱼,则可以谨慎地吃一些,却也不敢多食,生恐再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