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长安走过去,拍了拍袁野的肩头,亲热的说道:“谢谢你,袁野,这份大礼我收下了,从此以后不要再叫什么贺老师,生分了,我们就是好兄弟,往后你就叫我一声哥吧。”
袁野乖巧地叫一声,“贺哥!”
何庆海注目于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是否意味着他已经得到贺长安的认可了?
“刚刚的举动,是哥哥孟浪了,你不要介意,借问一声,袁野,你的车票买好了没有?”
袁野一耸肩,双手一摊,苦恼地说道:“还没呢,我和我大哥都正为此事头疼呢!”
陈操之关切地问道:“因为什么,说一说,大家帮你参谋一下。”
“是啊,是啊!”
梁修武新得了3000块钱,心情好的一沓糊涂,现在看什么都是镀了一层金边的,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设若此刻杨海波跟他商量,整个暑假争上游的赌债一笔勾销,他一样会满口答应,不作二想。
贺长安微微笑了一下,对众人道:“你们都不用替袁野操心啦,我知道他因为什么头疼,这样,你先在这里呆上半天,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做好远行的准备,我出去找个人,估计到晚上,你的车票便有了着落。”
袁野看着贺长安一副成竹在胸的口吻,心下狐疑道:“贺哥,你确信?”
他们兄弟忙了半天,至今还毫无头绪,你就能大包大揽地搞定一切?袁野心头浮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当然,不是吹的,我贺长安出马,一个顶仨,不,一个顶他们一个连,不在话下,别的事儿,也许不能十拿九稳,这个事么,你贺哥可以打包票,你还别不信?噢,你皱什么眉头?你小子居然敢置疑哥,以为哥在吹法锣?你个小兔崽子可真欠揍,找打是吧,那先不说别的,就让我猜一猜,你现在为什么而发愁,看我猜的可对?”贺长安道。
“你知道?”
“你忙活半天,是不是急欲想买两张去往广州的卧铺票,此刻正在为这两张卧铺票而犯愁呢,我猜的对不对?”贺长安笑意盈盈地望着袁野道,一副智珠在握的神色
袁野精神一振,面现惊喜之色,道:“贺哥,你果真有办法?千万莫骗我,你真能弄到这个卧铺票?”
还真叫他给猜着了!
此刻,他都为这个卧铺票愁死了。
既然贺长安能够一语道破玄机,或许人家真有什么手眼通天的本事,却又一想过往贺长安来历的种种不凡之处,也许人家真是神通广大呢,袁野的心头由然生出一丝热望,多了一份企盼。
“那是当然,不是你贺哥吹牛,我的四年大学生涯可都在是在武汉度过,这里就算是我的后院,认识的人海了去了,不信,你问你染大姐,她是见证人,在这里我可是半个土著,这等小事,费不了什么周折,你就拭目以待吧。”
贺长安说到做到,果真不负所托,下午四点时分,便将两张卧铺票送到袁野的手上。
真是朝里有人好办事啊!
出趟远门,购买一张卧铺票,无论处于蒸汽时代,还是电气时代,对于没有任何关系的普罗大众来说,均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毕竟从古至今,火车上的卧铺票跟当前市面上的自行车票冰箱票一样,属于紧俏资源,战略资源,平常老百姓是根本弄不到的。即便弄得到票,也必然是费尽周折,倒手数道,加价几遭了。
任何时候,无论中外,战略资源都是特权阶层的禁脔,旁人休想染指。
要不说,火车站的黄牛党始终屡禁不绝呢,其来有自。
这里面的水深着呢,一般人是勘不破其中的厉害关系,这里面关系到铁路系统的灰色收入和小金库,关系到铁路系统和黄牛党猫鼠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不能说了,再说就把什么都秃噜出来,那就不好收场了。
当天晚上,二人便顺利地坐上前往广州的火车,经过二十多个小时的长途征程,次日夜晚顺利抵达花城。
八九十年代坐火车,真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经历,袁野是体会至深。
前世里,几度外出打工,无论走多远,袁野从来就没有享受过卧铺厢的超级待遇,也根本不敢相像,原因很简单,就两个字,嫌贵!
财力困窘始终是横亘在他心头的一根刺,不是不想为之,是力有余,力不足也。
不只袁野,别人也是这样,出门远行,硬座票是普罗大众无可奈何的一种选择。
不是不想舒服,出门在外,谁不想像在家里一样舒舒服服的,只是思来想去,觉得在火车上只睡那么一个晚上,而卧铺票的价格又恁的高高在上,细算经济帐,性价比实在不划算,大家自然放弃了卧铺票(除非是因公出差,自家单位可以报销差旅费)。
还有一层,就算你想睡卧铺,难道就能睡的上么,想在售票窗口买那张卧铺票真的是爬雪山,过草地般,千难万难,不走关系,不塞好处,想都不用想的。
所以这一世,这卧铺票,袁野是志在必得。他再也不想委屈自己,即便睡一夜,他也想舒服地躺下好好休息,免受旅途劳顿。后世有个词便是很好地形容了袁野这种心态——报复性补偿
过往失去的,没有得到过的,如今他有了条件,一定要尽数补偿回来。这才想尽各种办法,不论价格高低,只有一条,务必将卧铺票弄到手。
这张小小的卧铺票里承载着他多少年的执念啊!
大哥袁牧听到他要买卧铺票,便忍不住劝说道:“小五,能省就省点吧,出门在外,吃喝拉撒睡,样样花钱,我们的钱也不是大水冲来的,根本不禁花,还是省着点钱花吧,买两张硬座算了,两张硬座票也不贵,用不了多少,五十块钱就足足的了。”
“不,我就要买卧铺票!”袁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一听到不让买卧铺票,袁野当时便像被挑衅的刺猬一样,当时便不干了,根根长刺外露,竖起了全部的武装。
前世里,他也像大哥袁牧所说的那样过了半辈子,省钱省钱,就知道省钱,各种节衣缩食,各种省吃俭用,好像自己生活的目的就是为了省钱,怎么省钱怎么来,省了几十年的钱,吃也吃不好,穿也穿不好,一辈子就那么庸庸碌碌的过去了。
他受够了为五斗折腰的日子!
从此,他要挺直腰杆地生活!
而今再世为人,财务自由唾手可得,那他赚了大把的钱又是图的什么?不就是想过的舒心点么!不就是想过的自由点么!为什么还要事事把自己搞的那般可怜,那般狼狈呢?
大哥的想法,他是一点都无法接受!
任凭袁牧几番劝阻,好话说尽,他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置之不理。
直到大哥火冒三丈,有些急红了眼时,袁野才叫了一声道:“大哥,这次你就听小五的吧,这次香港之行,是我的提议,我喊大哥出来帮忙,所以一路上的花销都由我来处理,大哥尽管当个甩手掌柜就行了,这一次权且让小五做一回主吧。
大哥,你知道的,我在写稿子赚取稿费,手上有一些积蓄,不在乎这一星半点,何况从武汉到广州,坐火车要二十多个小时,那份罪你能坐得,我可坐不得。
既然大哥说卧铺票太费钱,那这样,我想好了,这次去香港,就不用家里的钱,你就把带来的钱收好就是了,到了地方,你愿意买点啥,就用这笔钱随便买点吧。
倘若回去后,妈和爸说起来,骂我们瞎浪费钱,你就把责任全推到我的身上就是。说是我的主意,说我吃不得苦,我想舒服行了吧。放心吧,他们二老不会说什么的,你把心搁肚子里。”
大哥袁牧是母亲一手调教出来的高徒,无论坐言起行,甚至脑袋里的的思想都一如袁母,省吃俭用、克勤克俭的持家理念已经深深地植入他的骨子里。
用袁母嘴边常说的一句话来形容便是,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才是穷。
所以想要劝说袁牧改弦更张,彻底摆脱掉袁母传下来的一些老思想老脑筋,过一种布尔乔亚似的舒心小日子,那是痴心妄想,决不可能的。
听小五如此说,大哥袁牧这才偃旗息鼓,不再作声。
既然小弟固然己见,执意如此,逼到最后,还声称用自己的稿费去买卧铺票,他再劝,那就是枉作恶人了。有些话,即便是至亲的哥哥,也只能点到即止,他作为大哥,已经做到仁至义尽。
袁牧当然也知道睡卧铺好,睡卧铺舒服,可花钱也花的心痛。一张卧铺票就抵他一个半月的工资,钱不是这么糟践的,瞧着这一张卧铺票,他的心好像被人剜了一刀似的,痛不可抑。
袁野终于如愿以偿,安安心心地睡在卧铺车厢了,然而漫长的旅程,给人带来各种不舒服的感觉如影随形。浑不似后世的动车,特快,高铁。
不说别的地方,单论他们二人乘坐的武汉至广州的线路,倘若换作后世奇快无比的高铁速度,不过三个半小时便可直抵目的地,而在此刻,袁牧兄弟还呆在火车上,随着不紧不慢的列车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地向前行进。
一整天呆在火车上的感觉真是糟透了,无所事事的袁野不由得拿起了纸笔,开始将这次在武汉全省蒲公英大赛中发生的不愉快宣泄了出来。
这几天他胸中已然积郁起来越来越多的块垒,不吐不快,尤其是对于蒲公英智力竞赛中团队的扎堆获奖,一二三等奖居然有18个小队54个人获得奖牌的现象深恶痛绝。
有时在想,大赛组委会为什么不大方点,干脆给所有参赛选手,人人都颁发一枚奖牌得了,那多好呀,人人有份,皆大欢喜!
前世他非常喜欢蒲公英大赛这个节目,这个益智节目一度成为他的精神乐园。而在这个时空,1982年蒲公英智力大赛创办迄今,他也一样投入的观看,甚至在今年的比赛中还积极参与进去。
比赛中,他十分享受智力竞赛带给他的无穷乐趣,他不希望这样没有原则的的大锅饭发奖现象毁了一个优秀的品牌,不希望蒲公英大赛好不容易竖立起来的高大形象就此崩塌跨掉。
他不由想到前几天刚刚结束的洛杉矶奥运会,中国健儿奋勇拼搏,拿到15枚金牌的娇人战绩。
作为一个中国人,他感到由衷高兴,他为有这样敢打也拼的同胞而感到骄傲。同样蒲公英智力大赛也是一项不亚于奥运会的知识大比拼,两者唯一的区别是运动员在靠体力拼搏,他们却在靠智力竞赛,意义是一般无二的,没有高下之分。
既然奥运会的比赛项目都是仅凭成绩争夺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所以才会出现一个冠军,一个亚军,一个季军(通常情况是这样的,不过奥运会也有特例,多次出现过并列三个冠军,两个亚军,两个季军的现象),凭什么他们可以有,而蒲公英大赛却做不到?他质问道。
写着写着,他心头的怒火像岩浆迸发一样尽数迸射出来。
中国刚刚改革开放,政府上层一边宣讲,要学习西方社会的先进经验。据他所知国外各类评奖,比如电影界的奥斯卡奖,数学界的菲尔兹奖,基本原则就是保证评奖过程的公正、公平和公开,结果是什么样,那就是什么样,所以断不会出现一窝冠军的乱象。
写完之后,他又就遣词造句以及错别字修正了一下,然后一式誉抄三份,分别寄给《青年文摘》和社会主义青年团中央宣传部、中央电视台三家单位,准备到达广州后分别投递出去。他们是本届蒲公英智力竞赛的三个组织单位,不找他们,找谁?
只希望自己的一番好心能改变中国大地上这种奇怪的颁奖乱象,一颁一大堆的奇怪模式,这让整个世界看你中国的笑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