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受伤就不麻烦啊？”帕特哀嚎。他坚决的，肯定的，打死都不会去的，前面那么黑，万一又碰到那些月亮族，他可不敢肯定自己还能完好地回来。

看着死硬的帕特一动不动，纱丽亚冲阿朗明勒斯打了个手势，——食指跟拇指捏在一起磨擦了几下，然后指指帕特，后者顿时大悟。

“一万金币！”阿朗明勒斯不太习惯这种赤裸裸的金钱交易，他又加了句：“去一次。”

“我去！”二个声音同时响起，帕特身边还站了个满眼金光的灰矮人。

盗贼向来都是贪婪的，灰矮人盗贼更是如此，传说金钱能让灰矮人盗贼在富有的暗杀对象面前讨论支付给他多少钱就能反回去对付他原先的顾主，更有甚至为了金钱可以自裁的荒谬说法；现在看来这个有着与人类同样宗教信仰的灰矮人品行虽然不错，不过还是逃不脱金钱的诱惑。

“你刚才干嘛不说！”帕特咬牙道，任何敢从他口中夺食的家伙都是可恶的，需要消灭的对象。

“我反映比较慢，现在才反映过来。”厚颜无耻的灰矮人道。

帕特顿时气结。

“好啦，寇根留下，帕特去。”阿朗明勒斯暗道金钱的魅力果然奇妙。

帕特脱下黑袍交给纱丽亚，却得到一个白眼，他不好意思般嘿嘿笑了几声，让自己的主人帮拿衣服他还真做得出来。

在昏暗的光源下帕特的黑暗精灵甲迅速变幻了几下颜色，让他整个人就像隐身一般隐没在黑暗中。

这奇妙的一幕看得未见识过黑暗精灵皮甲的众人目瞪口呆。

寇根也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也要去弄一套来穿穿，不过，显然黑精灵的身材跟他相差太远。

帕特在黑暗中潜行，没带起一点风声，皮甲上流畅的线条连这个都考虑到了，帕特一边赞叹工艺的灵巧同时也暗暗警惕制造这副皮甲的生物，那简直就是天生的，行走于黑暗中的捕猎者。

帕特始终是个人类，只能借着微弱的光线来观察四周的情况，这种感觉很不好，谁知道自己是不是看上去很可笑，在一群黑暗生物的注视下自以是地小心挪步，——那就像他以往做偷儿一样，碰到一个肥羊穿着华美的衣服在路上傲然四顾，却不知道一双双眼睛所盯着的不是他本人，而是他那鼓鼓的钱袋。

回想起来，克鲁莫名其妙地偷到钱袋，然后被自己拿去复制，再冒充贵族大赚一笔，如今又成了一个身手还算不错的盗贼系职业者，肩上负担着人类的安危前往地宫深处，这一系列变化得太快，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这几天一直跟在纱丽亚身边，小心翼翼地应对身边的人，都没有空暇来好好想想。

如今一个人，仿佛是一个人，行走在黑暗中，迷惘的黑暗中，帕特陷入自己的思绪无法自拔。

未来他想怎么样？他只想赚多多的钱，然后去乡下买一块地，雇佣几个农夫，种上一片土豆，一片葡萄，噢！或许还能拥有自己的小酿酒房，然后跟克鲁自此过着快乐无忧的日子，在他眼里，没有忧虑就是很快活了。可是事实会这样发展吗？帕特知道不会的，如今自己的把柄抓在纱丽亚手里，还得为她卖命，虽说赏钱足够丰厚，可是安全呢？谁能保证他的小命不受威胁？他听街坊说过很多关于在贵族手下供职的人的流言——偶尔犯个小错，没发现还不要紧，若被主人发现，那么如何处置就得看他的心情，——兴许自己的命在那些上位贵族眼里还不如一只盘子重要。

就算真正赚到钱，到了乡下买了地，那又怎么样呢？

阿朗明勒斯已经明确的告诉他，帝国要乱了，马上就要乱了，按现在的情形，最终很有可能发展到兵变，到时候帝国内战乱，自己往哪里躲？一个无权无势的平民，贫穷些还安全些，受到的威胁仅仅是饥饿；而一个稍微富有的平民，恐怕是死得最快的了，——没有钱雇佣高手来保护自己，贪婪的士兵会把财产一抢而空，谋完钱财还得害命，以免被认出来留下祸患。

那么最终他会怎么样呢？他在想，想选一个方向，可四周无边的黑暗像一座山，压在他的胸口，闷得他透不过气来。

他干脆不走了，寻了一个角落坐下去，对于长年游荡的帕特来说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所谓的纪律。

无边的黑暗对于现在的帕特来说已经没有了威胁，他身上的黑暗气息和灰暗的身影使他完美地溶入周围的环境，偶尔有只长相奇特的虫子从他身边爬过，丝毫没注意到这里多了一个人，那虫子忽然被一只幼小石虫卷入口中，它咀嚼了几下，然后抬起鼻子疑惑似地四处嗅了嗅，又专心地寻找下一个猎物……不过他马上就被一根忽然而来的羽刺钉死在地上，那是一只荆棘兽，这种长得有点像刺猬却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魔物，身上长满长达一尺的尖刺，它迈着小碎步爬到幼小石虫身边，开始享受它的美餐……不远处有一只月亮族，它凝视着正在猎食的荆棘兽；那只荆棘兽很狡猾，它每吃一下，就要抬起头用闪亮的小眼睛打量一下四周，这让月亮族不敢贸然行动，——羽刺虽然对长着厚厚皮毛的月亮族来说不致命，却也非常疼痛。

月亮族耐心地等待；过了不久，那只幼小石虫已经被吃得差不多了，荆棘兽也放松了警惕，而月亮族等待的就是这一刻，——它猛地前冲几步，荆棘兽被脚步声惊动，抬起头看见的已经是寒光闪闪的斧刃，一闪而过。

那只荆棘兽的血飞溅，有几滴滴在帕特的身上，他就在角落安静地看着这近距离的一幕幕，心中没有恐惧，没有害怕，只是很平静地看着。

自然界中的弱肉强食，帕特不是不知道，以往吃了那么多肉，也从来没有感触过什么；如今这一幕，这魔族与魔兽之间的食物链活生生地在他面前上演，倒是让他感触颇深。

独特的环境造就了这些独特的生物，而他们自己形成了一个往复循环，单调却有效。

人类的世界看上去复杂，用最简单的眼光去看待的话，跟这些魔物之间的循环却是相差无几，同样处于决定性的还是在于力量，只是人类的力量构成太过复杂，——金钱，权利，声望，舆论乃至相貌，都是力量之外的力量，而且有时候比力量本身更重要。

但是巨大的力量差别的？个人实力强大到一定程度，是否能改变这一切呢？

初次掌握力量的帕特迷上那掌控一切的感觉，——就像超脱了人类，成为神一般的存在的感觉实在美妙无比；但他知道那并不是现实。自己的力量还太弱小，弱小得连在冒险团里只能算是个三流探路的角色。

力量！他心里这么对自己说：我需要力量！

“我听到你的呼唤，我的孩子。”

“古罗尼！？怎么……”在帕特的记忆中，意识这么清晰地感受到古罗尼的话还是头一次。

“我架构好了你的‘经脉’，现在栖身在你的额头正中。”古罗尼接近帕特的大脑，也就能随时跟帕特沟通了。

帕特对后面一句话倒没什么感觉，常年与人共同生活的他根本不在意体内多了个东西，反倒是前面那句话引起了他的好奇，“‘经脉’？那是什么东西？”

“我也不是太清楚，应该是能量流动的某种途径，这种往复循环的‘经脉’比以往我所见过的魔力或是斗气的储存流动方式都要合理快捷。”

“可是我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呀？”帕特疑惑道，他感觉不到跟之前有什么区别，怎么能说完成了呢？

“你之前使用的是一部分，我也是第一次作这样的尝试。”

帕特听得冷汗直冒，这位盗贼法师还真敢啊，上一次尝试就是用自己的性命，这一次用的是自己的身体，还好成功了，这发毛的感觉让他不敢去问失败的后果。

“你现在全身放松，我会一点一点释放原先的能量。”

帕特依言坐好——他本来就坐得很好，也很放松，对力量的渴望战胜了一切。

很快，他进入到一种奇妙的境界里，似乎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的一点一滴，心脏的跳动，器官的蠕动，血液的流动，还有那古罗尼所说的“脉络”，——那就像洁白的树根，盘支交错的分布在体内，难以想象古罗尼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如此巨大的工程。

他能感觉到自己额头有个明显的纠结，帕特猜测那里就是古罗尼的新“家”，洁白到近乎空灵的能量如涓涓细流般从那里流出，缓慢但坚定地开始滋润整个“脉络”。

“怎么还不见人！不会死了吧？！”一天后，还未见帕特回来的纱丽亚大发脾气，乱摔东西。

“不会，”阿朗明勒斯对帕特的实力了解比纱丽亚更真实些，“我看逃跑的几率倒是多些。”

“不可能！”纱丽亚摔了一个茶杯后道：“只要有钱赚，他比什么都跑得快，怎么可能会跑！而且……”她咬着嘴唇，忍住下面的话。

“应该是被困住了，或者发现了什么，”埃拉斯登道，他一直对帕特有着某种特殊的好感。

“但愿如此……”

帕特睁开眼睛；全身刺痛得紧，包括眼珠。

“没什么不良反映，很不错。”古罗尼道，现在的帕特就是等于他的一部分，自然越强越好。当然这个是不会告诉后者的。

帕特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那刺痛的感觉如跗骨之蛆，怎么都无法摆脱，他没好气地道：“这还叫不错？！我混身都疼死了。”

“那是正常的，你的感官和灵敏度，肌肉的强度等都被强化过了，这一点点刺痛算什么……真是奇妙的‘脉络’，竟然能够达到这样的效果。”

帕特试了一下，果然如古罗尼所说的，感官灵敏了很多，借着微弱的光线，他已经能看清楚绝大部分以往看不见的死角，他再试着平移一下，“啊哟！”，一时没适应的帕特撞上旁边的铁栅栏。

果然是强化过的肌肉，帕特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呼痛只是习惯而已。

他再试着用手握住铁栅栏，用力一扭，那手臂粗的铁栅栏居然微微有些弯曲。

“太棒了！”帕特开心不已，旋又忽然想到一件事，之前一直没问，“古罗尼，你的陵墓里，真的有很多武具吗？”

他问得很巧妙，并没问到“宝藏”，“金银”之类有可能刺激到对方的词，只试探着问了个“武具”。

“有很多，怎么了？”古罗尼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