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特的意识一阵闪念，黑暗似乎在飞快地倒退。

他的身子晃动一下，所有感官如潮水般涌入，体内更是有一股东西疯狂地向外扩张。

“呼！”

强烈的气息从帕特体内暴发，以他的身体为中心向四周急速扩散，形成一个强力冲击波，一时间狂风大作，尘土飞扬。

众信仰者的圣诗都还没唱完，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

帕特与古罗尼的一番灵魂交流使他获益非浅；古罗尼一直以来都被封印在徽章里，不大清楚自己的变故，事实上在他被禁锢的同时精神力也被无数倍地强化了，——那借助封印转化的精纯本源之力涌入徽章，可以说是完全以纯能量形成的，而身在其中的古罗尼没有身体，也无法感知，并不知道自己的这些变故。

而古罗尼也没想到，他自己进行的永生仪式事实上似极不死巫妖的转变仪式，唯一不同的就是古罗尼没有向死神发出请求，也许在他心里根本就不认可那些所谓的“神”的力量。

他进入帕特的身体后，所携带的大量精纯本源之力也跟着进入帕特的身体，只是凝聚成极小的一点隐匿着，没有发挥丝毫作用；但经过二者的数次接触，终于引发了变化。

帕特只觉得自己像要爆炸了，毁灭了，剧烈的痛楚之后反倒是无上的快感，那梦寐……噢，现在他知道了，古罗尼又占据了他的身体。

他现在就像一个旁观者，看着自己的身体作出一系列动作，那并不是由他控制的，他感到无奈的同时也庆幸不已，——如果是自己，肯定不会双手发光地凭空画出魔法阵的；有这位伟大的盗贼法师出手，看来自己暂时不会就这么……相对他来说是不明不白地爆体而亡。

古罗尼也不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他一边感叹自己对灵魂学的缺陷一边出手挽救；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他还是乐于见到这样有利的发展，——灵魂波动的契合才偶然使他感知这个世界，而且现在他跟帕特的灵魂已经有一定的契合度，如果帕特死掉，那么他很有可能永远陷入虚无，不生不灭，直到永恒——真是太可怕了，颇有再世为人的感觉的古罗尼宁愿死也不愿意再那么“活”下去，在那种情况下，哪怕死亡都是奢望。

巧合的是帕特身上穿着黑暗精灵皮甲所利用的是黑暗气息，虽然少，但也是实实在在的黑暗气息，那种带着夜色味道的气息让他感觉再也熟息不过了，他原本还不知道该控制这股能量还是释放掉，看到这皮甲提醒了他有一个更合理的方法。

他也不怠慢，常年孤寂与虚无并没有让这位伟大的盗贼法师头脑变得迟钝或遗忘掉什么，——正是记忆，让他始终保持清醒，——他在帕特身上的黑袍画满图案，那组合起来正好是他用来转化和凝聚黑暗能量的魔法阵，迅速画完后，他改变了一点点，于是，又一个小型的“锁阵”诞生了。

磅礴的纯净本源之力被锁定在帕特体内找不到可以宣泄的地方，这可难不倒古罗尼，处理这样的情况太简单不过了，——那很类似于魔力反噬；这种情况经常在封魔时代发生；黑暗气息大量井喷的同时也扰乱了天地间的其他元素的稳定，在那个时代的魔法师很容易在释放魔法的时候被扰乱而陷入这种状态。

帕特现在对于古罗尼来说就像一面镜子，从他身上感觉到的变化清晰地反馈给后者，古罗尼终于清醒地认识了自己如今的实力；他极力控制住外溢的，属于他的气息，衣服上的法阵威力太小，不足以完全隔绝他的魔力波动；于是他将所有气息对准上方——天空的方向，释放。

强大的魔力波动直接影响到遗迹森林上空的元素稳定，一时间风云变色。

不过处在地下的冒险团丝毫不知道这样的变化。

古罗尼将帕特体内的本源之力一一疏导，使它们按一定的规律在体内循环，并且在额头的地方凝聚成一个“球”，那里将是古罗尼理想的栖身之所，而且自己未释放的本源之力也能提供这个供应链的补充。——这还是从遥远的东方流传过来的所谓秘籍里知道的什么脉络之类的东西，只不过他认为额头比较好，毕竟他认为小腹接近那个……他总之是觉得位置不太雅。

这一切对于纯精神体存在的古罗尼来说还算不上快，但对于帕特来说，仅仅是一会儿罢了，待到尘埃落定，帕特刚好恢复神智。

“发生什么事了？”当事人一脸的无辜茫然状。

“大概是地下龙卷风，”纱丽亚睁着眼睛说瞎话，刚才帕特身上的强烈魔力波动可瞒不了她，当然还有几位魔法师也瞒不了，只是那几个魔法师不知道帕特的身份，不好贸然询问，“偶尔在地下的交会通道处会形成这样的龙卷风。”

“交会？通道？风？”埃拉斯登也是一脸茫然，显然他们所处的位置没一项是符合纱丽亚的说法的。

“好啦好啦，”纱丽亚上前拉着帕特，“六合之外，存而不论，大概有句话是这么说来着；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吧。”

“六合之外，存而不论，六合之外，存而不论，这……六合是什么来的？”埃拉斯登继续茫然。

纱丽亚把帕特拉进帐篷，里面的味道让他想起上次那个惨痛的夜晚。

“刚才怎么回事？”她急吼吼地问，一介平民出身的帕特怎么会忽然间拥有这么强大的魔力波动？之前她距离早课的地方比较远，并没有看见帕特画法阵的样子，要不然她眼珠子都会掉下来。那样的速度和娴熟根本就像是九阶以上的超阶魔导师才能施展的默写法阵——不需要任何材料直接以强大的魔力凝聚成构成法阵所需的元素。

“不清楚。”帕特不记得从哪里听来一句话——平庸才能活下去，就像那条潜伏的蛇。

“那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她可不管那么多，反正，捡到宝了。“来，跟着我做，看仔细了。”

她用双手结起一个手印，这是上古魔法中的一个分支，不需要颂唱，只要结成相对应的手势和适当的精神力就能发动一些攻击魔法。只是手印也不是人人能结的……

“啊哟！手指扭到了！”

帕特的呼声差点让纱丽亚气得魔力反噬。

在魔法在退化中发展到今天，简单的低级魔法咒语早已经抛弃不用，而最常用的默发法术也无法这样教给帕特，难道能让他跟着一起瞪瞪眼就发出一阵火焰么……

过去帕特一直认为所有的魔法发动都需要繁琐拗口的咒语才能发动，其实那不过是市井间流传的罢了。

当然大型法术或是强力单体魔法还是需要一定的发音来配合元素的震荡，如果有适当的魔法媒介之类的材料更是能节省大部分魔力。

可如今的条件不允许她作类似的尝试，万一真的发动大型法术，那他们也就完了，甚至地宫的结构都可能被破坏。

不过还是有办法的。

她让帕特拿出那柄魔法短剑，“试试，望里面输入你的魔力。”

帕特稍微动了动念头，就感觉体内的力量犹如江河般翻腾涌动，他赶紧收敛精神，只望短剑输入了一点点。

纱丽亚大失所望；帕特表现出来的魔力是比以前高上不少，但也仅仅是“不少”而已，远未达到刚才表现出来的万一。其实就算帕特全力发动，也是达不到的，——古罗尼所表现出来的魔力波动之强大远远超过了人类所能拥有的极限。

“算了。”纱丽亚叹了口气，反正是借重的是他的智慧。

在收拾好的营地内，归来的盗贼正在汇报第三层的情报，灰矮人坐在是阿朗明勒斯旁边，二人脸色凝重。

昨晚出去打探的盗贼是雇佣来的所有盗贼的一半，十五个盗贼只回来了六个，而且个个都带伤，最重的一个整个胳膊都被撕去了，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接受牧师的救治。

冒险团第一次出现伤亡。而且损失了几乎三分之一的盗贼。

才下到第三层就碰到如此严峻的情况，阿朗明勒斯的脸色自然好不到哪去。

“你们来了，来，坐下，我们分析一下得回来的情报。”阿朗明勒斯招呼纱丽亚，——至于帕特，自然是没那个资格。

阿朗明勒斯面前摆着一张刚绘好的地图，呈长方型的第三层地宫平面图刚刚绘制好在上面，墨迹未干，出口和下一层入口分别在长方型的两端。

“果然的，整个地宫是延伸着向弯月山脉底部，”阿朗明勒斯用手指虚空比画了一下，“我原以为像二层这样安全的防御工事还会延伸到第四层，看来是我大意了。”他口头上这么说着，脸上倒没其他表情。听到纱丽亚的话后才变得有些难看。

她说：“理想主义者。”

阿朗明勒斯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她计较，何况跟一个女人计较实在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于是他继续道：“第三层确实是防御工事，但跟如今我们所处的第二层不同，下面完全是以杀伤为主的铁栏，这种典型的地宫防御阵能够从铁栏中伸出长矛或射弩箭杀伤敌人的同时还能阻碍对方的前进，之前建造的时候造得有点像个迷宫，据他们的说法，”阿朗明勒斯指指盗贼，“在移动中带起风后摇晃的火光下看着这些不大整齐的铁栏会很昏眩，容易迷失方向。”

坐着的五个盗贼脸色难看地点点头；他们原本就破烂的衣服如今更是惨不忍睹，上面豁开的大口子和暗红色的血液让帕特想起在帝都时城北的乞丐们。

“他们在下面发现了不下三种魔物，其中一种还是魔族。”

“这么近？！”一个在为盗贼医疗的牧师闻言惊呼。

“是的，”阿朗明勒斯点点头，“这个入口进去后的几排铁拦杆都很密集，所以后面的魔物上不来，看来这铁拦确实是有效的防御手段。”

“废话。”纱丽亚翻白眼道。

阿朗明勒斯自动把这句话过滤了，“就他们带回来的消息，根据我和埃拉斯登辨认……”

“是他一个人吧，少臭美了你。”她打断某死要面子男的话道。

阿朗明勒斯额头青筋暴起，跳动了几下后他忍住没回嘴，“盗贼侦测到的两种魔物分别是石虫和荆棘兽，石虫还好说，在这样用大型法阵加固的地面它并没有太多攻击手段，但荆棘兽，就麻烦了，他们中大部分就是被荆棘兽干掉的。”

这两种生物帕特都未听说过，不过看周围的人一脸了然的情况下他也不好多问。

“还有一种魔族是月亮族，这种魔族恐怕你们都不太了解，”阿朗明勒斯说着瞪了纱丽亚一眼，无可奈何地加了句：“当然包括我。”

“我来解释一下吧，”埃拉斯登拿出一本厚厚的书，这种羊皮做的书籍方便保存和携带，麻烦的就是体积太大太厚，他戴上一副眼镜，按书上的念出来：“月亮族也被称之为黑夜族，鲜血族，死亡族和地狱族，它们有着跟恶魔一样的分趾蹄，看上去就像站立的山羊，不过可不是那么温顺；它们体型巨大，通常在二米到三米之间，力量也很大，一部分还能使用火系魔法。教廷记载的关于这种魔族的只有这么多。”他感到有些抱歉。

“这对我们的帮助相当大了。”纱丽亚安慰他道，——埃拉斯登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小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