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两件沉重兵刃全力相交,“当”的发出一声巨响,震耳欲聋。
那婆婆脸上皱纹跳动,嘿嘿冷笑,双手紧握钢杖又是一杖当头打下。似乎刚才那极其沉重的一击,根本没有对她造成任何障碍。这一杖打下之后,她又以肉眼几乎难以觉察的速度在袁伤的身前四周各击一杖。且每一杖她都是以十成功力打出,刹那间四面八方都是杖影,犹如一座大山重重压下。
一旁观战的耿烟飞等人无不动容,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这样一个衰朽的老太婆,居然能够施展出这样奇异和刚猛无铸的杖法。
袁伤黄脸转红,又由红转白,全身骨节爆发出连串的轻微脆响,身上的宽袍更是无风自鼓。他深深吸了口气,正要挥动“韦驮杵”再次击出。耿烟飞忽然身子一晃,加入战团,长鞭一抖,笔直如标枪般点向婆婆的面门,同时叫道:“速战速决,迟则有变。”
其实,在见到那老婆婆出现的同时,耿烟飞就知道,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从尉迟鹰下达务必活擒霍金城的当日,耿烟飞就和其他三人商量好了行动计划。首先,他派出八个监视小组,在三十里外分段监视幽州至洛阳的官道。无论霍金城走哪条道,都在他算中。
其次,霍金城号称“风里云烟”,武功高强,轻功尤佳。要杀他并不容易,要活擒就更加艰难。耿烟飞自己也是以轻功成名,“鬼影子”三字在武林中鼎鼎大名,他知道像霍金城这种人,只要给他一丝机会,他就会逃得无影无踪。所以他安排的计划就是不要让霍金城施展他的轻功。当然要做到这一点,最好的办法就是假扮他最熟悉的伙伴,令他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失手被擒。
接到监视小组飞鸽传书后,耿烟飞易容成“黑衣”小马,和袁伤等假扮成接应的人前来伏击,为防意外,又让“铁笛仙”俞铿埋伏在“离别亭”中充作后援。乘霍金城等人以为大功即将告成、松懈疏忽之际,突起搏杀,果然一举奏功。
谁想大功告成之际,杀出一个行踪诡异的老婆婆。以“病韦驮”袁伤之强横,似乎还不是她的对手。耿烟飞心念一转,立即猜出此人必是横行北方的女魔头“鬼姥”胡鹊。因为尉迟鹰告诉过他,辛无忧原本就是“神公鬼姥”的弟子。
耿烟飞不是没有想过,霍金城既然身负重任,辛无忧想必也会派出接应人马。所以他在刺伤霍金城,连同俞铿将他擒下之后,想的就是怎样不知不觉的离开。
可惜还是慢了一步,“鬼姥”胡鹊既然已经出现,她的老公“神公”扁诸想来也不会太远。王禁等本想上前助战,耿烟飞却以为押送霍金城更加重要。所以他当机立断,暗中嘱咐俞铿和王禁先走,自己和袁伤合力,先杀了这老婆子再说。
耿烟飞软鞭点出,胡鹊立即闪电后移,避开耿烟飞这一招“画龙点睛”。先前她和袁伤硬碰硬对了一掌一杖,已经探出他的虚实。知道这痨病鬼一样的小子内功精湛,甚为棘手。本想猛施辣手,先重创袁伤后再伺机收拾他人。但现在耿烟飞加入,那就是另外一件事。
一声尖啸,胡鹊忽又闪电前移,身法之快,形同鬼魅。只听她尖笑道:“小子看杖。”话音未落,手中的龙头钢杖已经爆作漫天杖影,铺天盖地地向袁伤和耿烟飞杀去。
袁伤面色更显蜡黄,双目神光暴射。猛然大喝一声,施展“迅雷八打“中的“雷电交轰”,黄澄澄的“韦驮杵“化作一道黄芒,硬撞进杖影森严之处。
耿烟飞也不敢怠慢,长鞭贯注真气,化作一条灵异黑蛇,缠打胡鹊的双足。
“蓬!”
气劲再次交击,漫天杖影像是清烟被狂风吹散般化为乌有,三人同时退了一步。胡鹊丑脸微微变色,横过钢杖,呼呼两杖,又退了一步。显然袁伤和耿烟飞两人联手,占了少许便宜。
袁伤和耿烟飞一杵一鞭,立即紧随而上。但胡鹊也非等闲之辈,一条钢杖舞的风雨不透,幻化出如山杖影,门户守得严谨异常。袁伤和耿烟飞本能地手中一缓,要看清她的杖法后再加痛击。谁知就这么一缓,变故已生。
胡鹊忽然一个倒翻,转身扑向骡车,一招“天崩地裂”,龙头钢杖凌空下击,直取护车而行的王禁和俞铿。
此时另换的一名驾车汉子已经驱车奔出数十步,王禁和俞铿以及十余名手下卫护在两旁。他们虽没想过这老婆子在接下两个高手后既然还有余力偷袭,但作为身经百战的骁勇之士,遭此突袭反应还是敏捷无比。
王禁手中锯齿轮因为善于近战,想也不想,立即从马背上飞身跃起,双轮旋转,在高速旋转的怪啸声中砸向胡鹊。俞铿手中的长矛却擅长远战,是以他并未跃起,只是一声厉喝,长矛化作万千光影,全力出击。
两人这一联手出击,威势自然不同凡响。但心中同时产生了另外一个疑问,这“鬼姥”胡鹊独战袁伤和耿烟飞已经吃力,现在又来撩拨另外两个高手,究竟是何用意?难道这老太婆真的狂妄自大到以为自己可以同时接下四人联手?
这个念头在四人脑海中一闪而过,耿烟飞首先想明白其中关键,长鞭卷向胡鹊脖颈的同时,喝道:“小心……”后面的“骡车”两字尚未出口,另一个黑色身影已经乘此千载良机如利箭穿云,飞掠至骡车顶上。
本来在这骡车后面有“断魂轮”王禁和“铁笛仙”俞铿押护,绝无可能让人如此轻巧扑到车顶。但胡鹊出手偷袭,王禁和俞铿本能地回击“鬼姥”,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胡鹊身上,自然就不免疏忽了骡车。而那黑影又极擅把握时机,身法如电,在这难得出现的空隙中成功飞上骡车,随即一掌印下。
又是“蓬”的一声大响,不过这次却不是气劲相击,而是整辆骡车四分五裂。那驾车的汉子如遭电击,一个魁梧的身体飞向半空,在空中已是鲜血狂喷,显然活不成了。
“神公扁诸!”耿烟飞厉声喝道。他从这手刚猛霸悍的“神木功”猜出来人正是“鬼姥”胡鹊的老公。
扁诸哈哈大笑,一手抄起因骡车破裂滚落出来、包裹在麻袋中的“风里云烟”霍金城,一边叫道:“老婆子,得手了,走。”转身就飞掠而出。
胡鹊磔磔怪笑,龙头钢杖虚晃一招,抽身而起,紧跟着扁诸掠去。这对魔头不愧是老江湖,经验丰富无比。他们若硬打硬拼,未必便能救回霍金城。但两人选择以胡鹊缠住并吸引对方四名高手的注意力,再由武功更高的扁诸乘隙救人之法,果然一举奏功。
袁伤等四人又惊又怒,敌人竟在自己眼皮底下救走同伙。这对于心高气傲的“京中四煞”来说,简直就是无法忍受的奇耻大辱。何况此番失误,如何能够向尉迟鹰交待?
四人齐声怒喝,飞扑追击。他们之中中以俞铿距离后起步的胡鹊最近,暴喝一声,手中长矛化作一道青虹,直射过去。
胡鹊头也不回,反手挥杖,当的一声格开长矛。但俞铿这全力一击真气雄浑,她接的也是十分艰难,胸口如受重击,眼前金星飞舞。心知此刻万万耽搁不得,深吸一口气,身形飞掠更疾。
“神公”扁诸提着一个人,身法之快,尤在其妻之上,足显此人武功之高。以他的武功,当然并非是怕袁伤等人,只因离城之时,辛无忧再三强调接应霍金城安全返回责任重大,故而他不愿因小失大而已。
眼见飞掠至松林边缘,扁诸忽然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安,似乎面前郁郁葱葱的松林隐藏着莫名的危险。他心念电转之际,一道青白色的电光裹挟着凛冽杀机已迎面扑来。
扁诸这一惊可非同小可。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身后隐伏了这样的一个高手自己居然浑然不觉,由此可见此人绝非等闲。且对方这迎面一剑,快捷如电,隐挟风雷之声,不用问便知是一等一的高手。
扁诸心中虽然惊骇,但他纵横塞北,毕竟不是凡俗之辈,虽惊不乱,“神木功”瞬间提升至极限,狂喝一声,挥掌劈出。
在寻常情况下,扁诸绝不会如此冒然将“神木功”提升至极限对敌。只因“神木功”虽然威力强大,但也最耗真力,等闲不便轻用。可是现在的情形却是隐伏的高手在蓄势已久的情况下劈出这一剑,凛冽的剑气将他完全笼罩,来势凌厉无匹,他想卸劲借力也有所不能,只能化繁为简,一掌全力劈出。
“篷!”
剑掌相交,气劲四溢,两人毫无半分取巧地硬拼一招,均若触电,分往反方向踉跄后退。
扁诸闷哼一声,连退三步,整个胸腹火辣辣的隐隐作痛。他低头一看,赫然发现胸腹间衣衫破裂,露出一道殷红的剑痕,显然受了轻伤。扁诸脸上变色,对方不但能接下自己全力出手的“神木功”,还以剑气破解自己的护身真气,究竟是何人有此惊人功力?
这时,扁诸才看清面前之人一身青衣,又以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精光闪烁的眼睛,根本无法分辨是何人。
两人的交锋发生在眨眼之间,此时扁诸仍然在后退的势子,而他身后的“鬼姥”胡鹊已经飞掠而至,眼见机不可失,尖叫道:“当家的,让我来!”
提杖冲前,一招“云行雨施”,幻出如山杖影,趁青衣人剑势已收,继扁诸之后作出抢攻。
青衣人先前虽以剑气伤了“神公”扁诸,但扁诸全力施展的“神木功”也震的他差点真气涣散,难过至顶点,尚未定过神来,“鬼姥”胡鹊的钢杖,却接踵而来,劲气先发,把他完全笼罩其中,显示出较之扁诸也不遑多让的惊人功力。
本来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是飞身后退,暂避锋芒,但如此一来,扁诸和胡鹊就能趁机携“风里云烟”霍金城脱身而走。
想到这里,青衣人钢牙一咬,剑光再展,准备硬接这一杖。只要能阻截对方这一刻,他们身后的俞铿、耿烟飞等人就会及时赶来。至于他现在真气凝聚艰难,功力大幅减弱的情形下是否能接下名震塞北的“鬼姥”胡鹊的全力一击,那也顾不得了。
“鬼姥”胡鹊眼中闪烁诡异的厉芒,她从后飞掠前来,眼见老公和对方硬拼吃亏,心中也是震骇无比。但她随即想到这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能趁对方功力未复之际将之毙于杖下,岂不是一举两得?既消除了拦路的障碍,又为日后去除了一个心腹大患。
更何况,身后还紧紧跟随着四名如狼似虎的高手,紧迫的时间也不容她有更多考虑。所以这一招“云行雨施”,可说是贯注了她十二成功力,再无半分留手。
就在胡鹊钢杖贯注真气,全力击出的刹那,身侧一株古松顶处忽然破风之声大作,一片黑云以令人难以相信的高速,自上而下朝“鬼姥”胡鹊狂攻而来。
以胡鹊的武功和修养也为此大吃一惊,这时她所有的招式劲气全部是针对面前的青衣人而发,要在黑云压顶之前分迎上下两方的敌人实在是力有不及。最糟的是她先前是全力出手,再换劲也有所不能,且她从对方那霸悍刚猛的气势认出从天而来的正是“沙漠惊雷”屠万山。
胡鹊心中叫苦不迭。这可不是说笑的,屠万山的武功绝不在扁诸之下,换言之就是在自己之上,单打独斗也占不了便宜,何况是现在这种顾此失彼的情况下。
万般无奈,胡鹊当机立断,硬生生提气一杖点在地上,整个人向外飘去。
这么一来,本来针对青衣人的威胁消于无形。那片压顶而来的黑云却如影随形,胡鹊避无可避,只能以残余的功力凝聚于粗长钢杖以“举火烧天”之势,应付这追魂索命的一击。
扑面而来的森寒剑气,满眼尽被黑云所慑,胡鹊面目凄厉如鬼,咬牙硬接这一击。一方面是蓄势后全力出手,另一方面却是猝不及防下临危反抗,何况屠万山的功力原本就在胡鹊之上,两下相距之远,实在不可以道里计。
“当!”
胡鹊手中那赖以成名的钢杖被屠万山的“雷击剑”硬生生斩断,余劲震的胡鹊双腿剧颤,跌坐在地,“哇”的一声喷出一篷触目惊心的鲜血。
一旁的扁诸见状大惊,被胡鹊这么一缓,他已经运气三转,真气充盈,立即上前救护。他先右手一招“横断巫峰”,阻击可能乘虚而入的屠万山,同时右手一抖,将包裹着霍金城的麻袋抛向那行踪诡秘的青衣人。
此举自然是万分不得已,但扁诸却知此乃唯一可行之举。否则,他如何在两大高手环伺下救出重伤倒地的老妻。霍金城虽然重要,但比起同甘共苦数十载的老伴,孰轻孰重,自然毋庸置疑。
果然,青衣人一见他抛出麻袋,立即回剑自守,举脚在飞抛过来的麻袋上一沉一挑,将之挑往紧追而来的耿烟飞。他这一脚所用力道极巧,并非是化解扁诸加诸于霍金城身上的真气,而是再另输送一股真气将之转送往“鬼影子”耿烟飞,避免了霍金城命丧当场的局面。
原来,扁诸心知无法保全霍金城,他当然也不愿意让掌握重大机密的霍金城落入敌方手中,所以在脱手掷出的时候,手上用了一股极其狠毒的阴劲。如果青衣人想接下霍金城,必然要运功化解,但如果劲道掌握不对,势必令全无抵抗能力的霍金城经脉爆裂而亡。
谁料这青衣人早想到扁诸会用此毒辣手段,根本没有妄自化解,而是加上另一股真气与扁诸的阴劲互为平衡,圆转流动,才送往他人,保全了霍金城一条小命。
扁诸心中大呼可惜,一手抄起胡鹊,身形一晃,形同鬼魅般消失在松林中。
屠万山“嘿嘿”冷笑,收回“雷击剑”。他知胡鹊伤势虽重,却非致命,真要惹得扁诸狗急跳墙,那也要付出沉重代价。而现在这种形势下,他怎肯冒负伤之险。
俞铿等还待要大呼追去,那青衣人低喝一声:“穷寇莫追。”这才令俞铿等止步,讪讪走了回来,心中老大不是滋味。
原本以为只需他们四人出马,便可将“风里云烟”手到擒来,谁知半路杀出“神公鬼姥”这一对魔头,硬生生劫走霍金城。若不是后来奇峰突起,险些便丢失了这重要之极的人物。
青衣人缓缓将手中长剑回鞘,拱手道:“多谢屠堡主出手相助,在下日后必有回报。告辞。”挥手刚想令众人迅速离去,屠万山忽然哈哈大笑,道:“何必日后回报?阁下不是在‘大宝坊’留言要和老夫做一笔公平交易吗,如今既然已经见面,为何还不坦诚直言?”
青衣人双目精光暴射,忽然也笑道:“屠堡主言之有理,在下本不想在此等情形下和堡主交易。不过堡主目光如炬,既然已经看破,在下若再藏头露尾,反倒教堡主耻笑了。”
话音一落,他已经随手扯下蒙面黑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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