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次日，我隐隐醒来。

我吓了一跳。

为何？

你看我只穿一条中衣，一条袄子。

身子被罗纱带团团缚紧。

我想大声嚷，却喊不出来，因为口里被塞了一团布。

我想：哦，昨夜也许是我毒发呼天抢地，铁眉怕我露了马脚，惊动家人，又怕我损坏了东西，所以才出此下策。

我如此一想，倒觉无所谓了。

好一会儿，铁眉才进来，向我笑道：

“委屈了涵弟。”

说着除去我嘴上的布和身上的罗纱带。

我细瞧她这一番装点清丽脱俗，骨子早已酥了一半，哪里顾得上责怪她。

我赶紧穿上衣裳，赔礼道：“姐姐美闺让小弟这一折腾，真实谦意万分。”

铁眉笑道：“别怕，以后机会多的是，只要你不骂我就成了。”

我当下反复把弄她那句“以后机会多的是”，心下粲然。

又问道：“小弟何时骂了姐姐？”

“还耍赖，睡觉发梦还不老实，什么‘小蹄子，小蹄子’嚷个不停，不是骂我还骂谁？”

我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笑了笑。

这时，丫鬟们进来倒水为我洗脸漱口。

灵儿气呼呼地跑来说：“公子，二老爷回来了！”

“什么，爹回来了？”我一个大惊喜，就向大厅冲去。

灵儿在身后大声嚷：“公子，你的鞋！”却是追不上的了。

我老爹梅士钺此番赴四川屈指数来已有一个多月。今日才同仆人金老三回来。

老爹才中年盛纪，英武神俊，高大伟岸，双目炯炯有神。他二十年前迁来到扬州，结识了史可法。后来又让我认史可法为义父。老爹不愧是精明的商人，看准了江南各富贾为垄断米粮的销路而斗得你死我活之际，轻松上马，以迅雷之势吞并了扬州、苏州、无锡、常州、如皋、泰州等米商的地盘，打出济民的旗号，博得了士民们的同情，以致他收购粮米之时，人人相争卖与，只因其不是怙恶奸诈的市侩之徒，往往能让利百姓。此策一出，真如杀手锏，把其他米商打得昏头转向。

自史可法任漕运总督后，老爹趁大好势头大力发展漕运，一举吞并了南京、杭州、松江的市场，乃至江西、安徽都受其影响，势力也远远达到了京都北京城。从此我老爹白手兴家创立的“中华轩”商行扬名整个江南，生意也不仅仅限于米粮买卖，扩大到钱庄、金玉珠宝、锦织、海盐、典当、染坊等行业，稳坐了“江南第一首富”的宝座。

仅在扬州梅庄一座府邸就已鳌占各大名圆之首，比之苏州拙政圆、留圆大有后来居上之势。还在常州、苏州、松江、湖州、无锡处拥有众多田产，山庄。佃户上千人。

我在大厅见了父亲，也不顾大厅杂人众多，就欢天喜地抢到他怀中，撒起娇来。

我爹最爱我了，见我如此挂念，酸味儿一齐上涌，轻抚着我的头发。

我这一见则好，呜呜地小声哭了起来。

惊得老爹手忙脚乱，问道：

“是谁得罪了孩儿。”

我轻轻抹了一把泪，道：“没有。只是孩儿不胜情意。”

老爹鼻子一酸，道：“傻孩子，爹爹不是回来了么？”

我想及这几天的辛酸及痛楚，一下子全洒在了一块。王夫人也过来哄了好一阵，才把住了。

老爹在史府用过了午膳，便指出要接我回梅庄长住。

老头子不好推辞应了，只是王夫人舍不得，老头子劝说了许久，我和老爹方才起步离开史府。

我要回庄，铁眉当然是要与之同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