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推门的声音。
姬若冰望望我,见我依旧是优哉的样子,左手抚琴,右手端着酒樽,口里喃喃说:
“好酒,好酒。”
她见我学得有模有样,不由得看呆了。
那门已被推开,进来的是一个老婆子,是郑美娘的鸨母。
她未及止步,就张着那乌鸦嘴道:
“唉哟哟,我的知府大人,老身安排的美人,大人可满意哟?”
我极其讨厌这老怪物,想打发她走开,但念头一转想到:“我们如此做作,是否可以混骗得这对头的眼睛未有十成把握。天幸我也,今巧遇上这老怪物,随她口舌烂砸,但足可一补虚假,让她来圆一下场面。”
于是心下大定了主意,口里却装着醉醺醺的样子,口气也变得威风:
“老婆子,今晚本大人心里高兴,就不与你一般计较了。你他妈的老鸡竟安排了此等货色,美娘,娇娇怎么不见一个人影?难道嫌大人我没钱付得起?”
说着,张手把桌上酒物打落在地上。
我心里自个儿发笑:今晚中了哪门子的邪,学起了骂人的粗话了,他日若被义父和爹爹知道,那就惨了。
那边歌妓们应声停下来,姬若冰却疑惑地望着鸨母的背后,似有深思。
鸨母似乎急坏了,忙回话:
“回大人,老身也曾千遍万遍地劝美娘她们识相点,咱们知府大人郎才美貌,风流倜傥,身缠万贯,那复社才子哪一个能比得上?最恨的是偏偏来了个生客,生得白脸明皓,玉树临风,风流万种,是个大富人家的公子。大人,你猜他是谁?”
我早听出那人是谁,仍佯装问道:“是谁?”
鸨母向前跨上了一步,说:“就是史道邻义子,梅庄少主人梅子涵梅公子。”
我道:“砸砸,这人物倒不好惹。”
“可不是,那小子竟然连知府大人也不放在眼内,还对美娘戏言道,什么东西,不泡一滩尿来照照镜子,瞧瞧自己是什么模样,他还骂大人你是头不知羞耻的猪,多少年纪了还来学人家喝花酒!大人啊,你说你老人家威风哪里搁了,那小子太不象话,仗着老子手里有几个钱,义父手里有几个官威,难道咱知府大人就不是食国家俸禄的?”
“竖子,老夫与你不干休。”
我奋力把酒杯向桌上一摔,双脚不觉用力,把脚下的知府弄得有苦说不出来。
姬若冰听见物品骂自己为“竖子”,不觉心里发笑,口里也轻轻地“嗤”了一声。
鸨母向前跨上一步,笑道:
“大人,少安勿躁,老身为你斟杯酒,解解闷,如何?”
说着已把满满的一杯酒端在手里。
我一则怕她再向前跨过来会露了手脚,二则讨厌鸨母,赶紧接过酒,口里说:
“也好!”
仰头就把酒吞下肚。
鸨母又笑道:
“大人可知老身的琴术如何?”
我被她纠缠得不耐烦,指望她快点滚开,然而转念一想:
“此鸨母怎生如此忒胆,斗胆纠缠知府,刚才在那边却不见她哼一声,好生奇怪。何况这一带已为我和姬若冰闹得不可开交,难道她一点也不知道,怎么会如此冷静。姬妹可以扮成高文忠,对头怎么不可以扮成鸨母呢?啊,糟了!”
我心里一惊,又见鸨母已惊走到姬若冰面前,欲向姬若冰要过手中的琴。
我一打急,忙叫道:“姬妹,小心!”
可已迟了,鸨母枯指已向姬若冰胸前大穴点去。
眼见姬若冰将被制住,谁料姬若冰先一步把葱指点在鸨母的胸前,鸨母一阵麻痛,就倒在地上,干睁着双眼,骂道:
“死丫头,暗算老娘!”姬若冰冷笑道:
“沈老婆子,你这老毒物还想为祸人间,哼,你以为我玉面罗刹是白混的?你的伎俩小娘已用烂了。”
她站起身来,在鸨母腿上踢了几脚。
鸨母倒在地上期期艾艾叫了几声,痛苦之状立即见于色。
我见姬若冰已制住对头,赶紧舒了口气,倒点酒水搓在脸上,一下子就恢复自己原来的面容。
我走下卧床,道:
“姬妹,原来你早已留一手,怪让我白替你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