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旧识
作者:非戒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7127

空桑因有大片桑林而得名,又因是商代名相尹和圣人孔子的出生地而出名。《吕氏春秋》记载:“先氏女子采桑,得婴儿于空桑之中,献之其君居。”《春秋孔演图》一书中说:“孔子母征在游大冢之坡,睡,梦黑帝使清与己交。语曰:女乳必于空桑之中,觉则若感,生丘于空桑之中。”

空桑,是曲阜附近的一个小镇。空桑山则因空桑而得名。

空桑山,不是什么高耸的大山,却在修真之士中颇有盛名,则是因为在空桑山中常能出现异宝奇珍。向来,空桑山每隔一甲子就有异宝现诸天下,数千年来,从空桑山中出现的神兵异宝不计其数。其中以“天陨”最为有名,而以天陨所铸的两柄神剑南斗,北斗,更是天下皆知。

这些资料在金光崖都有详细的记载,小飞在金光崖的这些年也都有看过,如今在脑海里回想起来,此时已经是到空桑了。

在小店住了五天之后,并没能按照预计的那样碰到郭弘,于是小飞只好前去空桑镇,一路上摇摇晃晃,反正也只有一日路程,倒不必赶得太急。

郭弘必定是在空桑附近,因为只有在空桑才有可能找到能克制蜀山韩霄的火灵兽骨,这是临走时赵天明推测的。

站在山丘之上,看着眼前的空桑,这空桑山原来是凹形的,绵绵延延的山脉虽不高,却是首尾相接,连成了一体。向山的深处眺望,只觉得这山坳深不可测,方圆数百里,尽是桑树。

这样象没头苍蝇般乱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郭弘?

小飞叹了口气,但他突然呀了一声,护法这么着急想找到郭弘,莫非?莫非?莫非是教主的伤势已经岌岌可危?

转而他想起来近日教中的种种不寻常状况,这更加肯定了他的想法,否则,为什么四大护法频频聚会?

小飞的猜测其实不错,自从那日远困正道于蓬莱时,逍遥子的旧伤已被牵动,崔溆所言的紫琅一派精英无几,更加牵动了逍遥子的心病,聚歼正道的机会就在眼前却无力实施,身为紫琅教主的逍遥子心中的不甘可想而知。回到紫琅,逍遥子便一病不起,不过他蓄意隐瞒,知道他病情的却只有崔溆与赵天明两个。

一阵莫名的声音打断了小飞的沉思,他忽有所感,寻着声音抬头一看,一道暗色紫光,在皎洁月光之下划过天际,向着西方一处山头落了下去……

追?还是不追?

小飞呆呆地站在那里,片刻后,终于,他一咬牙,拔腿向着那道紫光落下地方向跑了过去。

满山的桑树,只余下光秃秃的树干,弯弯曲曲的小路在林间随意曼延。空桑山果然是名不虚传!跑了十数里,竟然还没有看到尽头,不知道这片桑林究竟会有多大。

夜间林中,光影交错,鸟鸣声声,颇有点吓人。小飞小心翼翼地在林中穿行,只是一脚低一脚高的,他本就学艺不精,如今要穿山越岭,只能这般,好在平日里练功勤奋,走了这么多路,却还不是太累。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却不经意间发现桑林中,隐隐约约的,有一束灯光,穿过这片林子。但这种地方,也有人家么?

好奇心终于战胜了内心的胆怯,他飞快地向着那灯光地方向跑去,或许,这就是那紫光地来源呢。他在心里安慰自己道。

密林,深处,昏暗而诡异。

连那灯光也是一样地玄异和古怪。

他,就这样静静地走上前去。对于行路地旅人来说,什么也比不上那黑夜中一盏豆大地灯光来地温暖,那是一种家地感觉呢。

不管,那灯光,是什么模样。清幽地闪烁,还是,明亮地摇曳!

而眼前,这灯光,是一种异样地绿,如海中纯净的翡翠。

他轻轻地走上前去,但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中有一种激烈地争斗在无声中进行。我,只是想向主人家问路而已,他的心里正对自己小声说,“应该,不会被拒绝吧!”

“要进来就直接推门吧!”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声音,如同仙乐,传入他的耳中。

心底轰然间一震,原来这里的主人是个女子。

他,伸手,轻轻地,轻轻地把这泛着原始光泽的桑木门,推开。

室内地摆设一览无余。而说摆设,不过是简单地家用器物罢了,只是每一件,都做的那么精致。

最里面,一个女子,背对着自己,一身简单的粗布衣服,虽只能看着她的背影,但是,小飞却有这样一种感觉:她,定是一个绝世佳人。

“打扰主人家,真是不好意思。”

“不必了。”依旧是庸懒的声调。

小飞抬起身,忽然,他的目光被吸引到面前墙上的一幅画上,那是一个人的背影,但是,那个人,那个人,必定是他所熟悉的。

他看了又看,又把目光转移到那个女子的身上,这样的情形,似乎在哪个地方见过。

不对,不对,为什么,为什么这里的摆设和金光崖一模一样,还有那幅画,画?他的心中突然一动,脱口而出叫道:“你,你,你就是潇潇。”

刹那间,夹杂着破碎的声响,杯盏失手落地。良久的沉寂,“这个名字,我已经忘记很久了。”

小飞怔了一怔:“那,我现在怎么叫你?”

“你可以叫我蚕娘。”

她说话的时候,正看着窗外,那里,是死一样的静寂……

沉默了一会儿,蚕娘回过头,这时小飞才算是真正看到了她的模样,而蚕娘则也是略有些好奇地看着小飞:“你是如何会到这里来的呢?”

“是护法,要我到这里来找一个叫郭弘的人。”小飞偷偷看了看蚕娘,她的脸上果然是微微动了动,但随即又平静了。

蚕娘停了好一会才道:“原来如此,这个郭弘的我是听说过的,却不知道他竟也在此处。”她又问道:“只是我这里极为隐蔽,你又如何能找到这里的?”

小飞想了想道:“是追一个人。只是自己功夫不够,却追到这里来了。”

蚕娘心道:我在此间住了数十年,只知道这山中多有些奇珍异宝,却不知道这山中竟还有高人隐居,她想到此,多想也是自找烦恼,便又问道:“莫非那人正是郭弘么?”

“要是郭弘那就好了,只是我连他的模样都没见到。”小飞愁眉苦脸地说道。

蚕娘一听也不由笑起来,人没见到,就要去追,如果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不是要枉送了性命么?她想到此,却不由又是一楞,小飞虽说是紫琅山护法弟子,竟是丝毫不会法术,便是来此,也是一路走过来的,真的遇上一个歹人,也是没有丝毫的办法。

“你师父没有教你修行么?”

小飞一楞,但随即想到蚕娘与赵天明的关系,就释然了,“师父原是教无名师兄传授我紫琅西铭经,我练了十年,却总是练不好。”

十年也练不好么?吐纳练气自然是容易的,若要化气为精自然要难上一些,却也与体质无关,小飞竟是练了十年也没有结果,实在是没有道理!一般人修行得法,再有高人指点,三年便可到内视之境,八年即可驱物,若是有灵药相助,甚至所需时日更少,若是能有金丹筑基,那当然效果会更好些。

蚕娘想了想,道:“你把手伸出来吧!”

小飞依言行事,见蚕娘将两手指搭在自己的脉上,知道是为自己诊脉,当下平心静气,不再做声。

蚕娘眉头一皱,小飞的脉象之中颇有些古怪,若用真气探查,异象随即消失,却不知道其中是什么道理,“你以前可受过内伤么?”

小飞茫然地摇了摇头,以前的事早已经记不清了,上金光崖以后更是不曾下过山。内伤实在是不可能的事呢!

或许是真的不适合修行。蚕娘心道。如此怪异的情况原是第一次看到。

小飞见她沉吟不语,也知道此事定是比较难办了,若是不适合修炼,那就算了,与自己却没有什么太大损失。

蚕娘奇道:“你一点也不觉得可惜么?”

小飞却也被她吓了一跳,“你,你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蚕娘抿嘴笑道:“你那神情一看,自然能猜出来你心里的想法了,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倒是你这个人有些奇怪。”

“奇怪?”

“是啊。世间之人梦寐以求的事你竟然一点也不稀罕?”蚕娘解释道,“世间那些有钱有势的,便想着如何长生不老,而赵天明却不会去看他们一眼,更不用说传授《西铭经》了,你竟有此机缘,难道不该珍惜么?”

“珍惜么?”小飞想了半天却也不知道为何要珍惜,又珍惜什么,“我花十年也没有练成?又有什么可珍惜的呢?”

蚕娘楞了一下,正是如此,这又有什么可稀罕的呢?想到这里她不由想起自身的境遇来,本就无缘,若是强求,岂不成了缘木求鱼,那自然蠢笨之极了。想不到自己修行百年,见识却还不如这少年,她细细想着这句话,一时竟怔住了。

药王山中,一个不知名的山林。

炽烈的火光,渐渐消散了,华凌云略有迷惘地走上了归程。

从林中出来的那两个人就是魔教的朱雀,白虎两位护法,他是知道的了。他们是来考较自己?华凌云不解地摇了摇头,似乎想把心中地疑惑全部忘掉,渐渐地,他已经走到了药王洞前。

出去了大概有些时辰了,白鸿羽正和月瑶俩人在一旁晒些草药,俩人说着话,竟然都没有发觉到华凌云的归来。

“月瑶,你说你要回去了,是真的吗?”白鸿羽有些消沉地说道。

“恩,出来好些天了,若不再回去,爹肯定要担心死了。”月瑶说话的时候显得有些言不由衷,华凌云自然是能指出她话里的破绽的。前些日子,月瑶独自逃出菖蒲岭,外出数月也没见她恋过家,如今怎么会突然想回去了?

华凌云却不好在这个时候指出她话中的谬误来,他有些恶作剧地想道:多半是找到如意郎君,急于向家中说明吧?

只是想到这些,华凌云不由一怔,原先戏谑的笑容就这样僵硬了——他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还有,那一片静静的竹林——好久没有回去了……他喃喃说道。

次日,他向孙兴告了个假,独自南行。

当凌云走在前往巴蜀竹林的路上时,一场浩劫悄无声息地开始了,暗流涌动在神州四方。一切发生的时候,是一个飘雪的隆冬,在西方一个大泽中,一夜间出现了无数可怖的凶兽,这个消息开始流传在妖兽之中,然后,是马不停蹄的正道弟子,开始四处散发请贴,而这次会晤的地点,被定在了蜀山。

漫天的流星让华凌云有些炫晕,他的心里一阵疑虑,这种架势,就是正道一贯的作风么?

只是,心中的渴盼让他没有时间理会其他,现在他只有一个心愿——尽快赶到竹海幽篁居。

寒风凛冽,竹海枯荣洞内却依然温暖如春。

从天空中落下的一道碧色光芒敛尽,青竹子的身影又出现在了洞外的雪地之中。

在门口守望着的少女微愕,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接过青竹子手中的参草和冥颊。她的脸微红,似乎还有些泪痕未干,青竹子看了她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径直向内堂走去,里面,正传出一阵婴孩的哑哑笑声。

已经成形了。青竹子的心终于放下来了,自妻子怀胎之日起,他就一直担心不已,生怕胎儿夭折,虽然每日按照《青冥》所记载的“还神固元方”四处采集木精与地精,配成丸药给妻子喂服,到胎儿诞生,又以此药为小儿固本培元,重塑肉身,到今日是第四十九日,果然大功告成了。

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悄悄地走进内厢房。

“竹哥。是你回来了吗?”黄若秋正开心地逗着爱子玩耍,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青竹子回来了。

青竹子微微一笑,应了声,走了进去,“容儿怎么样了?今天乖不乖啊?”

黄若秋笑吟吟地将爱女抱在怀里,“竹哥,原来容儿长的象你呢。”

“啊?”青竹子讶了一声,这几日忙着四处采药,却没有注意到这点,“一个女孩儿长的绿头发,绿眼睛的,不会太吓人吧?”

黄若秋白了他一眼,“我就是喜欢绿发绿瞳的。”

青竹子楞了一楞,才反应过来,忙喜滋滋地将草药放与一边,“是是,只要是娘子喜欢,青竹也定是喜欢的。”

“讨厌!”

黄若秋嗔笑着拾起一块手绢向青竹子扔去,脸上却是一派绯红,更增了三分风姿。

“再亲亲吧!”

“茗烟还在外面呢。”黄若秋连忙提醒道。

“不妨事。”青竹子已经将女儿从黄若秋手中夺走,放入一旁竹编的摇篮中,一手却不正经地抚过妻子的长发。

“没个正经的。”

门外静静的,连竹林里的风声都能清楚地听到。咕嘟咕嘟的声音夹杂着,是茗烟正在熬药吧……

药香,弥漫在不大的枯荣洞中,别有——韵味。

茗烟,就这样,坐在门口的青石小凳上,呆呆地看着这雾气,青烟,渐渐地蒸腾到半空,空气仿佛就这样凝滞了,而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压抑中重复着:弟弟,弟弟……

他走了已经有半年了吧?可能已经把我这个姐姐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就这样静静地睡去了,梦里,她看见凌云正握着她的手,红着脸;而她自己,则因为激动而身体开始剧烈的抖动,她用低低的声音,压抑的声音,不住地说着:“弟弟,弟弟……我好喜欢你。”

泪,悄悄地滑落,沿着她秀丽地面庞,将她的衣襟,打湿,而她依然执着地说着自己的告白,就这样,说着,——神情是那么的坚定……

风吹过。撩起她一头秀发,还有她脸上晶莹的泪水。

此刻,凌云正呆呆地站在不远处的竹林中,他御风而行,脚程不慢,原想着给他们一个惊喜的,却不料听到了这一番表白,又是吃惊又是欢喜,竟一时痴了。

嗒嗒的雪水化了,沿着碧绿的竹叶流下,落了凌云满身,只是他竟是不觉,他的心中此刻涌出一个念头来,此刻该不该上前去呢?

呜呜的声音响起,凌云回过神,目光落到那熬药的红泥火炉上。他转过头,茗烟显然是在发呆,竟似什么也没发觉一般。

凌云摇了摇头,轻轻走过去,将火炉上的药煲端开,微微有些烫手。将药小心地倒在碗里,又把火炉灭了,华凌云才拍了拍茗烟的肩膀,那一刻,四目对视,天地间仿佛就这样凝滞住了。

静静的,好久,才听到一阵低低的啜泣。

华凌云不知所措地将茗烟拥在怀中,他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她?但最终却说了那么一句,一句让茗烟刻骨铭心的话:“茗烟,我也喜欢你。”

抬起头,看着这个将自己拥在怀中的男子,茗烟突然感觉到一种幸福的感觉,还有,一种恍惚的错觉,——面前的男子真的就是那个小小的,有些羞怯的凌云么?

拍了拍茗烟的肩膀,华凌云的神情似乎有些不自然。茗烟抬起头,又是四目相对,却发现凌云的脸颊竟然又有些绯红,不由扑哧一笑,心中却是一种坦然,——原来他不管怎么变,却依然还是那个羞怯的弟弟。

“凌云。”

“怎么了?”华凌云微笑着看她。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她说出口的时候,神情竟也是一样的不自然。

是啊?为什么呢?很多年后,在一起的一对恋人回首往事的时候,追寻着相遇的那个瞬间,是什么原因让两个人走到了一起?

两个人呆呆地站着,却不说一句话。

真的需要原因么?

华凌云痴痴地看着面前美丽的女子,是因为她的美丽么?不是。温柔?不清楚。只是觉得自己和她在一起,感觉很开心,很开心。“茗烟。”他突然道。

“怎么了?”茗烟也是一样的微笑着。

“你怎么会喜欢我这个——傻小子呢?”他有些迷惑地问道。

茗烟怔了一怔,脸上也浮现出一阵迷惘的神情来,“是啊?我怎么会喜欢你这个傻小子的呢?”

她似乎想起来那么一些日子,那时候,华凌云守着伤重的明华子,就就样静静地在一旁坐着。那时侯,她就想,如果有一天,能够找到一个人,在自己临死的时候,还能一直守候在自己的身旁,那么这一生,还有什么可以遗憾的呢?

她的脸上渐渐浮现出微笑,“凌云。”

“恩?”

“如果有一天,我病了,病的不能起床,你,会离开我么?”

“不会的,我一定不会离开你的。”华凌云紧紧握着那如玉的手,生怕这一切只是场梦。

“是啊,如果你病了,病的不能起床了,我也一样不会离开你。”她抬起头,凝视着华凌云的眼睛,坚定地说。

就在这一刻,任何山盟海誓都会失去色彩。

只有这一句,深深敲打在两个人的心里。

多少年后,回首往事,还能记得起这么一句么?

又见青竹。

当华凌云拥着茗烟进入这熟悉的古洞,就想起这些日子的经历,离开了多长时间?他想了想,大概快有半年了吧!只是这半年中发生了太多的事,当他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竟生出一种时空混乱的错觉。

洞中的陈设没有什么变化,一如他刚到这枯荣洞时候的模样。但是,华凌云却已经不再是那个懵懂的少年了。那原本插着五色梅花的青玉瓶子中,五色梅花已经换成了腊梅,清幽的香气,有些撩人。

忽然,一阵哇哇的哭声将他的思绪打断,华凌云一时愕然,疑惑地看了看身旁的茗烟。

茗烟抿嘴笑道:“多半是我小侄女睡醒了。”她看了看华凌云一付不知所以的模样,心中一阵偷笑,却不再管他了,端了药碗闪身进了内堂。

青竹子正抱着女儿,嘴里不知道在嘟咕着话,茗烟微微一笑,上前笑着道:“蓉儿该吃东西了,姐夫。”

“哦!”青竹子微微一愕,才恋恋不舍地把女儿交到妻子的手上,做这种活他总是笨手笨脚的,因此还是不插手为好。只是,怎么今天茗烟的心情怎么这么好?他不解地喃喃说道。

茗烟脸上一红,只当没有听见,偏偏一旁黄若秋朝她微微一笑,那笑容里面的意思,实在是意味深长,茗烟连忙摇了摇头,才低声说道:“凌云,他,已经回来了。”

青竹子精神一振,他显然是开心之极,只不过那一幅怪脸,看起来就别扭了不少。

凌云先前在这竹海幽篁居寄居的几日,就很合青竹子的心意,两个人常常会彻夜争论阵法排布,后来华凌云因为明华子的伤势不得不离开,青竹子的生活又渐渐无聊起来,所以他对那段日子也极为想念。

现在凌云又回到此地,他自然是迫不及待地就走了出去。

此刻,华凌云正站在洞中,看着墙上悬挂着的一幅字画。青竹子极好杂学,因此于琴棋书画,奇门五行都有涉猎,而华凌云在幽篁居受他指点,也获益不少。这面前的一幅字画,是华凌云原先没有见过的,所以他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谁想越看就越是觉得这幅画,实在是不同凡响。虽然只是一幅山水,其中却隐隐有杀伐之气,甚至有阵法暗藏于画中,这作画之人必定也兼有运筹帷幄之才。

“凌云以为,这幅画如何?”华凌云回头一看来人,是青竹子,他连忙行了一礼,才点头说道:“这幅画,自然是不错,否则,也不会挂在这大堂之中了。”

青竹子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这显然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他微微笑了笑:“这幅画,是我一位老友寄放在此,并非我作。”

华凌云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神情略有些诧异,不过是一闪而逝。他点了点头,才道:“那位叔叔,必定有经天纬地之能吧,而且,性格也与竹叔叔大不相同。”

青竹子有些赞赏地点点头:“你说的不错,他与我交浅言深,对阵法也确实有独到之处。只是他不象我这样懒散,素有兼济天下之意。”

华凌云神情微微一变,若是说此画是青竹子所作,他也能相信,谁想竟是另外一人,实在是他也没有料到的。他低头不语,脑海中无数了人名开始打转,忽然,他想起一人来。

沉默了片刻,他才略有些迟疑地问道:“他,可是姓崔?”

青竹子诧异地看了看华凌云,不由纳闷,数月不见,这个小侄竟然变化了不少,这种沉静之气,也是少见,不过这种想法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点点头,说道:“不错,他确实姓崔,名叫崔溆。”

华凌云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果然没错,这个人,就是如今紫琅山的关键,只是,他的出现,到底为了什么?这,还是华凌云心中的一个结。

自从上次与紫琅山两位护法的见面之后,一切就开始在发生着变化,而当下华凌云想要做的,就是要弄清楚这紫琅山中每个人的底细。但其中,最为古怪的一个人,就是军师崔溆。以赵天明和云叶的合力,竟然也不能弄清楚他的来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紫琅山暗流涌动,如果不能将这件事弄清楚,那么将华凌云推入教内,实在就是一件危险的事了。

他正出神,突然,又是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道:“原来是凌云回来了。”

华凌云一惊之下回过神来,转眼一看,一个抱着婴孩的少妇站在面前,原来是黄若秋。华凌云连忙过去见礼。

黄若秋四处看了看,问道:“前辈没有和你一块来么?”

华凌云怔了一下,才想起自己竟然说了这么多也没有提到正事,连忙解释道:“爷爷还在药王谷,因为药王说爷爷过几天就会没事,但是耽搁的时间这么久,生怕你们担心,因此我就先来说一声。”

青竹子点头笑道:“我见凌云来此时心情颇佳,所以早就猜出来了。因此也没有急着再问。”他顿了顿,却见华凌云正看着黄若秋怀里的婴孩,不由一笑,“这是小女蓉儿。”

华凌云一楞,点了点头。那小婴儿此刻正在黄若秋怀中手舞足蹈,不知道是不是在欢迎自己啊?想到这里,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有些傻,忍不住就微微地笑了出来。

黄若秋朝着青竹子一笑,又将目光转向了怀中的爱女,女孩儿此刻正扑闪地一双大眼睛,加上一头淡绿色的短发,看起来极为可爱。忽然间,黄若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轻声“啊!”了一声,只听她道:“我倒忘了一件事了,不知道凌云你们这几日可曾收到了万妖令么?”

“万妖令么?”华凌云一阵茫然,他望了望面前的青竹子,询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青竹子面色一沉,原本有些喜悦的脸上有渐渐凝重了起来,他伸手摸入怀中,掏出一件长圆形的桃木符刻来,交到华凌云的手中。华凌云看了看,那桃木符刻上正面刻着一个怪异的枫叶图腾,而背面则是一个缺月的图案,红色的丝穗垂在下面,看起来极为精致。华凌云倒记得这枫叶指得就是蚩尤,而缺月的涵义倒是不大明了,想必也有什么含义在里面吧!

“万妖令?万妖令?难道是蒲岭发生了什么事么?”华凌云喃喃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