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他们都是要上华山拜在老师门下呢!枫儿可否邀他们一同上路?”说话之人的嗓音甚是特别,仿佛少年人刚刚转声的模样,正是和行商混坐在一处的祖孙二人中的少年。
这边的众人更是大感意外,端木长身而立,抱拳道:“山东端木洪德有礼!不知老丈和这位小兄弟可否赏光过来一叙?”
老丈淡淡一笑,也是抱拳答礼,带着孙儿施施然来到四人近前,“老朽江陵李傲天,讨扰讨扰,久仰山东端木世家的盛名,今日一晤,果然闻名不如见面。这是老朽的小孙儿李红枫。枫儿,来见过端木大侠,见过这三位少侠。”
另三人听闻这位老丈就是江陵李姓世家的家主,不由喜出望外,急忙上前躬身施礼自报家门。二位锦衣少年是济南府人氏,哥哥赵勇,兄弟赵毅,而那白衣少女却是淮阴南宫世家的大小姐,南宫玥。
这边乱纷纷厮见行礼,那边的刘观却是暗自吒舌,怎么天南地北的武林世家都派出子弟想投到青山真人门下,这闹得是哪一出?这些世家沈澄都给刘观解说过,不仅家学渊源,自有独到之处,而且俱是有家有业,在地方颇有势力。江陵李家掌握着长江流域的七成以上的航运,而洛阳王家与龙门的黄河洪门同气连枝,共掌黄河水脉,淮水南宫倚靠盐业起家,闻名天下的徽商正是依附在其羽翼之下,济南赵家主理的德威镖行俨然是同行中的翘楚,那端木世家更是厉害,据说是北九省黑道的总瓢把子。
“老爷子,在下唐突,刚才听红枫兄弟所言,他真是青山真人的弟子吗?”赵毅堆着笑脸小心翼翼地问道。
李傲天得意地笑道:“那还有错?真人飞鸿邀老朽一聚,信中明言要收红枫为入室弟子。当年的事情早就揭过去了,真人也是无心之失,老朽又何必总是耿耿于怀,这么放不开呢?”
“雨下得这么大,什么事儿都干不了。李爷爷,不如你给我们讲讲青山真人的故事吧。听我爹爹说,青山真人当年号称剑魔,打遍天下罕见敌手。可这道路相传,众口不一,玥儿都听了好几个版本了,也不知道谁是真谁是假?”南宫玥丝毫不见外,摇着李傲天的手臂道。众人皆点头称是,急切之情形诸于色。
“罢了罢了,”李傲天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老朽就来说说真人昔年的盛事……”
刘观心里大叫机会难得,眼看王子鸣兄妹俩也甚是意动,于是曼声吟道:“常闻古人以汉书下酒之雅事,这位老先生请恕不才冒昧,不知我们可否联桌共饮,同赏侠士仗剑江湖,宵小伏底之逸事?如此岂不快哉?”
怎知此语一出,众人均是面露尴尬之色,反而李傲天毫不介怀,大笑道:“难得这位先生也是性情中人,这有何不可?”说话间亲自动手,招呼赵氏兄弟将两桌并为一处。
刘观又吩咐小二送来一坛上好的老河大曲,一一为众人满上。这边如此一乱,店堂里的其他人也渐渐静了下来,都要听听这老者的侠客故事。
“二十年前,这世道远远比不得眼下的太平,这江湖上啸聚一方的比比皆是。只消问问端木老弟,就知老朽所言非虚,每年九月九上端木家拜山的人可是络绎不绝,堪称盛事啊。”
端木洪德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证明确有其事。
“当时的河北就数苍岩山和武官寨的贼人最是祸害,不用说路经的客商逃不了雁过拔毛,就连周围的百姓也是动辄就惨遭荼毒,欺男霸女,杀人越货这等没天理的下作事儿不知做下了多少!”
“那官军不管么?没有哪位大侠出来替天行道么?哦,对了,最后肯定是青山真人出面将贼人荡平的,李爷爷对不对?”南宫玥睁着一双大眼睛问道。
李傲天笑着点点头,续道:“官军怎会不管?来来回回都清剿了好几次,可当地的百姓早就被吓破了胆,敢怒而不敢言,最要命的是百姓中间竟有许多的盗户。所谓盗户,官军来了他就是良民,官军走了他却是贼人。就是因为有了这盗户,往往官军在百里之外贼人已经闻风而逃。除此之外,苍岩山和武官寨的贼人都与附近的山寨互通有无,‘一方有难,八方来援’,因此说是官军剿匪,实是孤军深入,天时地利人和样样皆无,如此焉能不败?至于侠义志士不是没有,但是贼人势众,而且他们中的头领颇有几个高手,就像阎王枪楚霸、血红娘子胡姬、天灭和尚,这正应了一句俗话: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啊。
记得那年河北、山东、山西都是蝗灾肆虐,可贼人更是气焰嚣张,猖狂不可一世,居然连朝廷的赈灾粮都敢抢,赈灾银都敢劫,如此更是闹得天怒人怨,不可收拾。可就在十一月初,苍岩山和武官寨的贼人同时接到一封战书,白色绫罗上面用朱砂详细罗列了贼人的款款罪状,依着武林规矩约定十一月十五在苍岩山玉皇顶要会斗两家山寨的当家,而落款就单单只有玉璇玑一人,落款的边上画着四尺青锋。而同样的战书也抄送到了周围的山寨,就连山东端木家也有一份,上面更是明言,若来旁观助阵玉璇玑倒履相迎!一石激起千层浪!从来都没有那么狂妄的人,这名不见经传的玉璇玑算是把整个河北绿林的人都得罪完了。当时,虽说也有谨慎之人疑心是官府设计的围剿之局,但也有仗着自己艺高胆大的,而且还为数不少,依约前往苍岩山,打算隔岸观火,看看这个玉璇玑到底是如何人物。事实上,苍岩山和武官寨的贼人在整个河北绿林都是名声狼藉,没人瞧得起这些人渣,他们甚至连九月九上端木家拜山的资格都没有!当时的河北好汉绝大多数人首先是恼羞成怒,感觉驳了面子,继而是对河北出了这伙渣滓却要外人来动手自问难免羞愧,对这个玉璇玑却是暗暗打心眼里钦佩,甚至有很多人都担心上了玉璇玑的安危,猜想这不过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的血气方刚之举,想着双方对决时是否应该伸手帮忙。当然,平素和苍岩山、武官寨相善的,铁了心站在他们一边的也不是没有……”
“端木大哥,那当时你们家的人去了吗?站哪边啊?你们肯定是帮玉璇玑的对不对?”南宫玥甚是小孩子心性,小拳头攥得紧紧的,神色颇为紧张。
端木更为尴尬,有些不安地往后坐了坐,讪讪道:“当年家父接到战书,并不清楚事情的内幕,这里边也着实透着诡异,从来都没有人听说玉璇玑其人,好像他是一下子冒出来的,而时间上也不允许我们打探清楚了再谋定后动,因此不敢莽撞,勒令端木家的子弟不许参与此事……”
南宫玥失望地叹息一声。
端木洪德赶紧接道:“不过当时家父传下了英雄令嘱托道上的朋友,若是官府布下的局那就罢了,若是玉璇玑一人要单挑两山寨,希望他们借此机会一举铲除这些绿林败类!只是后来的情况出现了意外,不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了。唉!”
“端木兄弟所言不错!”李傲天满饮了一杯,又和刘观对饮了一杯,夹了块牛肉下酒,眯起眼睛神在在地瞧着把几个小辈急得够戗,半晌才慢条斯理地续道,“因为这事儿,不光是涉及黑道,而且把河北的白道也牵扯了进来。当时的情形一下子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双方都疑神疑鬼的,这英雄令可不大管用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