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是个旁人,一个柔弱的女子,今生的指靠怕是只有同心同德的夫君,人前风光,背后凄凉,都无法不令人不同情。
“殿下有没有想过,当你高头大马迎娶她时,就已走上了背信弃义,贪新厌旧之路,奴婢认为一纸婚约代表的不止是承诺更大的是责任,不管是不是两情相悦,奴婢不敢说心里埋怨主子,殿下又是否懂得‘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的凄苦,或是‘春无踪迹谁知?除非问取黄鹂’的悲凉呢?”
“……”
“奴婢深知此番话足以人头落地,之所以敢说,也是奴婢了解殿下有殿下难处,有情非得已的苦衷,殿下的心既然无法再给予,可不可以看在结发的情义上,善待一些,至少在下人面前不必太过难堪,同为女人,奴婢想承安公主既已得到殿下的真心,不会再吝啬殿下的一点点同情。”
他眉头紧锁,挣扎的内心让他无言以对,许久他才叹出一口气,背着手侧过身子:“你不是本宫,无法理解本宫的两难,本宫自不会怪你,你说的道理本宫何尝不懂,何尝不想去做……这样吧,本宫答应你,尽量不再让她难堪,托付给你的事也皆因本宫视你为知近可信之人。”
“谢殿下不怪之恩,奴婢也定当尽心竭力不辜负殿下的信任。”
我从未想过此番对话会给自己带来灾难,但我也知道,该来的始终要来,命运的安排都是定数,任谁都逃不掉,躲不开。
皇太子启程淮西,皇上,皇后及诸臣相送,头天夜里,南宫彧歇在嘉钰殿,我不知道对于突如其来的转变,落棉会是什么样的想法,我能为她争取的也仅仅只有这些。
既然得不到心,最起码换得一丝尊重,不至于在下人面前无法自处,她想必知晓是我在其中做了周~旋,虽然还是冷清浅漠,我还是看到她眼中淡淡的感激。
我打听到雪娃的近况,她一直在浣衣局为奴,虽不至太过清苦,却也是繁重劳累,我将她荐给落棉,一举双得,当日傍晚便被调至嘉钰殿。
我们没什么单独相处的机会,她略比从前清瘦,眼里却尽是故人相逢后的喜悦,我临去望楼阁前将落棉的秉性喜好嘱咐给她,也告知了家乡水患,青山此时就在雀城,一切安好。
承安对我的到来并不意外,想必是南宫彧临去淮西前已经告知。
令人费解的是,她对我格外宽待,衣食住行都比普通的宫女要好,除了每日帮她调理身子再无任何安排,还将我独自安置在一个较为清静的院落,院子里种了许多花草,还有一些难得的药材。
我的时间很充裕,闲暇时多半都是和子今呆在一起,他常常拉着我瞒着他长姐和下人,弄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望楼阁水幕珠帘逶迤倾泻,一处几米高的水上白墙,终年流淌着清泉,溅落的水珠跌入潭中,里面有各色的锦鲤,即便如此炎热的夏季,也能感到凉爽习习。
相思桥旁有一个雅致小亭,翻飞着鹅黄色的纱幔,九十九棵**树,此时开得正盛,红色,粉色,还有罕见的白色,像处处插着飞扬的绒羽。
听子今讲,望楼阁是南宫彧花了很多心意特意为承安建造的,连宫殿的匾额都是他亲手所写,那里面有他的‘楼’字,四处可见的**花更是两人亲手种下的,九十九棵寓意长长久久。
如此之深的感情,却咫尺天涯。
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相思桥总会站着那抹绝色身影远眺出神,只怕今生都顽疾难化,逃不脱命匣,
欲把相思说似谁,清浅人不知……
转眼半月已过,期间我看望过落棉两次,雪娃看似大大咧咧,却极为细致,她将落棉照顾的很是妥当。
最值得一提的是,皇后来过望楼阁一次,无意间注意到我,当时她眼里的震惊不安,令我困惑至今,我猜不透因何如此。
她当时也只是象征性的问了我几句话,对于隐瞒自己的来历,我还是有些担心,即便背后有南宫彧做后盾,只怕伪造玉牒之事一旦东窗事发,欺君之罪,其罪可诛。
一切还算在平静中渡过,二伏的某日,我睡下的比往日早,子今吵着要吃新鲜莲子,我便带他去了莲池半日,回来时淋了雨,着了风寒。
第二日醒来时,空气里有隐约的曼陀罗香气,待我仔细翻查,发现窗子上一个不起眼的破洞,我倒吸了口凉气,可以确定的是半夜里有人进过我的房间。
我并无贵重之物,皇宫内竟有人可以悄无声息的随意潜入,还能做到毫无他人察觉,想想都是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我大致在屋内搜寻一遍,并无丢失任何东西,下意识的探了下衣内,果不其然,扳指不见了,现在我终于可以断定是何人所为。
这是我与南宫彧唯一可以相认的证据,盗取之人的目的想必就是为了阻止我们相认,整个望楼阁都是承安的人,曼陀罗迷~药是皇宫禁药,整个雀城除了连天山想必寻得此药都是难上加难。
想那承安乃是苒子国公主,当初远赴他国当质子,必有暗侍跟随,她能得获此药,亦是易如反掌。
并且她是唯一见过扳指之人,她与南宫彧青梅竹马,随身之物,想必也不会陌生,奈何一切都只是我的凭空猜测,毫无证据。
罢了罢了,丢便丢了,原本我也没有要与南宫彧相认的打算,如果能使她心安,盗了又何妨。
扳指我贴身携戴多年,如今突然失去,感觉内心空空荡荡的,就像失去了极为重要的熟悉。
云贵妃与二皇子妃到来的日子越近,承安越显得焦躁,我在每日的药里加了少量养心安神的珍珠母,听秦画说,这几日承安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让任何人进去。
通报之后,我端着汤药进了内殿,一眼便看到承安坐在几案旁漫不经心摆弄一个小瓷壶,见我进来,便用竹筷将桌上两片黑色的羽毛夹入壶内。
我大惊失色,忙奔至桌前,连请安都抛在脑后了:“公主怎会有这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