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没想到这时候遇见沈天浩,而且是在电梯这种狭小的空间内,顿时觉得空气里有几分压抑。明明已经是十月的天气了,她却突然觉得空气中有一点闷热。
听到沈天浩的问询,安宁微微有点不自在,仿佛自己的谎言已经被戳穿了一般,不过她却只能继续说谎下去:“啊,总裁好!我今天是第一天来报道,刚刚在人事部学习呢。这半年多……这半年多我一直在家呀,还要多谢总裁帮忙在学校请假呢!总裁你中午也回家吃饭吗?还是有事要出去?”
沈天浩听到“总裁”两字已经不高兴,又听到她继续面不改色地撒谎,更加生气。虽然她以前也只叫他“沈总”而已,可是今天的“总裁”二字,似乎把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远了!
用力压下心里的怒气,沈天浩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这半年多你真的一直在家里?在家里照顾你父亲?那你父亲的病怎么样了?究竟是什么病?需要到a市来看看吗?”
如果说刚才安宁心里还存有一丝侥幸,现在她已经完全明白,自己的谎言已经被沈天浩识破了!听着沈天浩阴沉的声音,安宁低下头心思急转。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竟然被沈天浩瞧破了端倪,但今天是她初到远东报道的第一天,在沈天浩没有完全怀疑之前,她当然不可能承认!
“谢谢总裁安心,我爸爸的病经过半年多的休养,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需要再住院了!”安宁一面小心翼翼地回答着,一面急切地盼望着电梯走快点。她不敢抬头看沈天浩的脸色,又无话可说,只好顾左右而言它:“我本来应聘的是财务部,苏特助今天把我安排在了助理办公室,总裁你觉得我能够胜任助理的工作吗?”
沈天浩心里原本的燥热全都化成了冰冷,他的心一沉再沉,终于完全失望了!他一次次地逼问,就是期望着安宁能够说实话,哪怕是很难堪的事情,他也希望了解到真实的她。可是一次又一次,不论他问得多么“明白”,安宁仍然装糊涂,执意继续着谎言!
当他是个傻瓜吗?还是从来都没有把他当作真正的朋友?她向他的求助,仅仅只是因为他的地位优势么?所以她只是巧妙地利用他而已?
在得知她父母双亡以后,沈天浩其实是很同情她的。他对她既生气又怜惜,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想着安宁到底是什么原因,需要拿自己已故的父亲做谎言呢?可是安宁显然不愿意对他坦诚。
沈天浩用力攥紧拳头,极力压下想质问她的冲动,冷冷地笑道:“是吗?你父亲的病完全好了?以后再也不需要你特意请假回家了?最好是这样!我们公司的规定很严格的,即使是亲丧,也不能回家半年之久!到于你的工作岗位么,听从苏子文的安排就好!你这样的高材生,还有什么做不好的呢,我期待你的优秀表现!”
这样赤裸裸的讽刺,安宁岂能听不出来?那言语里压抑的怒气,将周围的气压都降低了好几分。安宁心里难受,想要解释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把头垂得更低了,眼睛盯着脚尖,默默地不再说话。
“怎么?不敢向我承诺你的优秀了吗?”沈天浩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心里气恼更盛,再也忍不住,猛地上前一步,把她牢牢地圈在自己的臂膀范围之内!
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这样压迫式的姿态,安宁再难保持冷静,颤颤地抬起脸摇头:“总裁,你不要这样!我会好好工作的,一定不会给你丢脸的!”
“给我丢脸?你凭什么给我丢脸?你和我有什么关系?”沈天浩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心里的怒气一波波地涌上来,禁不住都变成了诱人的邪火!他的目光掠过她的胸前,心里一热,忍不住又向前走近了一步,彻底地站在安宁面前!
安宁倒吸了一口气,尽力把自己贴在电梯的墙壁上,可是沈天浩靠得太近了,就算她再努力,也无法避免自己的胸触碰到他!
“沈天浩,你别太过分!我不过是请你帮忙说句话而已,又没有伤害到你!”安宁面对这样的距离感到恐慌,也不再用敬称,直接抬手就去推他,却被沈天浩一把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过分?安宁,是你太过分吧?”沈天浩握住她的手,强忍住自己想把她拥碎的冲动,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问道:“安宁,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获得远东奖的纯真女学生吗?为什么我觉得你变了呢?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骗……”
沈天浩一字一顿的问话还没说完,电梯的门“叮”地一声打开了,电梯停在了9楼。电梯门口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员工。那两个员工显然都没料到总裁也在这部电梯里,更没料到总裁会以这个姿势对着一位女员工!两人都呆呆地站在电梯门口,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听到电梯门开的声音,安宁用力抽出自己的手,飞快地睃了一眼电梯楼层,失望地垂下头。沈天浩转身看到那两人目瞪口呆的表情,顿时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心里的气闷也就更多了,冷冰冰地问道:“你们是要做电梯吗?要走的话就进来,不走的话就关上!”
“是是是,总裁,我们这就进来!”
“不不不,总裁,对不起,我们按错了!”
电梯外的那两人一起张口,却说出了不同的回答。那男的一只脚刚刚伸进电梯,立即被那女的拉了回去。那女的一边向后退,一边连连地向沈天浩赔笑道:“对不起总裁,是我们按错了,对不起对不起,总裁您继续!”
他还能继续什么?沈天浩啪地一下关上了电梯,一拳砸在了电梯墙壁上,顿时警报声响起。
安宁吓了一跳,没想到他这么生气,连忙抬起头去看他的手,却看见他眼神失望地看着自己。安宁心里一跳,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升起,仿佛像那年妈妈生病了一样,她马上就要被人遗弃。那种感觉非常非常不好,她每每回忆起妈妈生病的那些日子,就会无限的悲伤。可是这一刻,那种感觉竟然又来临了!
沈天浩失望地看着安宁,心里又气又痛。刚才那一瞬间的确是他冲动了,他竟然以那种姿态逼迫一个女孩子!可是就算他再靠近,她也不过是无动于衷和反抗罢了!
罢了!一切就当作是他多事吧!沈天浩心里气流乱窜,一会儿冷,一会儿又热。他看着安宁面无表情地撒谎就想生气,可是看到她的脸、她的胸,他又有一种隐隐的本能冲动!罢了,他和她之间,就算没有谎言,又岂是可以贴近的?自己又为何鬼迷心窍呢?
沈天浩深深地看了安宁最后一眼,伸手按开电梯,声音已经平静:“安宁,今天就当我没有看到过你吧,你也忘了我今天问过的话。如果我对你造成困扰了,我很抱歉。从下午起,你依然到财务部上班,我会向苏子文交待的。没有特别的事情,你以后就不要过来助理室了。”
安宁怔怔地看着电梯门打开,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沈天浩的身影就消失在电梯门外。安宁就这么呆呆地贴地电梯的墙壁上,直到一楼的电梯门打开,她才恍然觉得:从28楼下来也不过是三分钟而已,为何她却觉得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曲折呢?
回家的路上安宁也一直恍惚着,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理解沈天浩的话,更不知道该怎么梳理自己当前的心情。她与沈天浩之间,明明只是见过几次面而已,明明只是平淡如水的君子之交而已,为何沈天浩的质问里满含忧伤呢?为何自己现在的心情像淋了雨一样雾蒙蒙呢?
那是忧伤吗?他那样的人会有忧伤吗?安宁在心底疑问,隐隐后悔自己欺骗了他。可是除了继续骗他,她想不到更好的回答。
安宁回到家里时,安然小朋友正在地毯上玩得开心。见到妈妈进门,小家伙立即啊啊啊地爬过去。
“宝贝,想妈妈了吗?妈妈好想你哦!”安宁一把抱起儿子,在他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看到儿子的笑脸,她一路上的纠结与忧伤瞬间就消散了!
就算被沈天浩误会了又怎样?就算被沈天浩鄙弃了又怎样?只要有然然宝贝在,只要她和儿子永远快乐地在一起,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所有的人都不过是过客而已,只有她和儿子,才是永恒不变的、真心唯一的亲人!
沈天浩从6楼电梯出来时,正逢上员工们陆陆续续进餐厅吃午饭,看到沈天浩站在电梯门口,来来往往的员工纷纷向他点头打招呼,可是沈天浩都像没看见一样,一声不吭地站着,脸色却模糊。
“总裁?你今天也来员工餐厅吗?早知道你要来,我们就等你一起啊!”王莉娜和苏子文从餐厅出来,一眼就看到沈天浩,惊喜地跑过来嗲声道:“总裁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去点好不好?刚才我和子文有吃糖醋鱼哦,今天的鱼做得很棒呢,总裁你要不要尝一尝?”
“不用了!”沈天浩瞥了她一眼,冷眉转向苏子文:“子文,下午把安宁的资料移交到财务部去,助理室不需要那么多人!”
苏子文怔了一下,条件反射地回答道:“可是财务部也已经满员了啊,现在根本就没有需要人手的部门了!”
“那你把她招进来干什么?”沈天浩瞪了他一眼,声音冷冷:“是你招进来的人,你自己安排好!我不想被人说远东国际没信誉,但是助理室,不需要浪费一个专业人才!你明白了吗?”
“是,我明白了。”苏子文一听沈天浩的声音,立刻朗声答应。虽然他不明白总裁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但是总裁想留下安宁的心意似乎还是没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