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风起坨地 日落黑兰 一
作者:青衫度陌      更新:2019-08-20 04:01      字数:3292

011风起坨地 日落黑兰(一)吐谷浑境内最大的荒漠西沙坨地腹地之中又刮起了黄沙风暴,大半个吐谷浑境内的天空都是沙黄色的,勉强透过遮天的黄沙透亮出的日光只显出一个大致的轮廓。

吐谷浑边境黑兰城前二十里,卓子骞命令两万盾甲军安营扎寨。

二十年前,潮州盾甲军的名声尚未响彻全境,趁着潮州盾甲军北战天狼,西境守军空虚,吐谷浑皇族以引以为傲的在大漠腹地训练出来的十万黄沙麟子军入侵西境,所到之处,烧杀抢掠,赤地千里,两国交恶,卓玉心带领大胜天狼人后仅余的八万潮州盾甲军仓皇返回潮州,迎击吐谷浑黄沙麟子军。

自黑兰城向西,久战疲惫的盾甲军坚持力战,以伤亡过大半的代价歼灭黄沙麟子军十余万人,追击至西沙坨地腹地。

坨地气候异常干热,遍地流沙毒虫,更有狂风变换坨地风貌,不熟悉坨地之人进入,大有葬身其中的危险,可谓是保卫吐谷浑皇廷的天然屏障。

盾甲军追至腹地,已有伤亡,再追下去,恐是穷途末路,卓玉心下令,班师回城。

那一战,几乎使黄沙麟子军土崩瓦解,卓玉心站在吐谷浑黑兰城城头之上将黄沙麟子军旗烧毁,时隔二十年,虽然吐谷浑再组黄沙麟子军,但是已经不能与当年的黄沙麟子军同日而语。

而今,两国边境虽然偶有摩擦,可还算是相安无事,吐谷浑皇族将这视作宝贝一般的黄沙麟子军放在皇城周边,不敢再叫他们出现在潮州盾甲军的眼中。

吐谷浑最有战力的黄沙麟子军闭门不出,守卫边境的军队对盾甲军而言又几乎没有什么战力,这对盾甲军借机小战训练新卒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一年西境的年景看似堪忧,盛夏已至,热浪滚滚,天空却迟迟不见席卷黑云,干旱持续数月,湖泊水位骤降,寥寥无几的河流两旁日渐露出枯涸河床,水,愈发超越金银的价值。

数日前,紧邻黑兰城的骨髀关守军来报,一条发自吐谷浑冰川的大河玉枵河支流被黑兰城守军截断,吐谷浑人开始造湖屯水,此举直接导致骨髀关以东数千亩田地及数万百姓无水可用,当地百姓向骨髀关求助。

此举凑合着算是黑兰城守军挑衅,此举算是给了盾甲军一个练兵的机会。

延续了近十年的练兵方式不能荒废,这是卓子骞第三次带着新卒老卒组成的军队前来吐谷浑边境‘练兵’了。

军中一万训练一年有余的新卒第一次到来所谓的战场,各个像是初下山的虎崽子,摩拳擦掌,对黑兰城虎视眈眈,跃跃欲试。

雷字营一品盾甲将司徒煞带领五千雷字营甲士与雨字营一品盾甲将牧封流带领的五千甲士堪当重任。

牧封流与司徒煞年岁相当,也是盾甲军中可独当一方的老将,与司徒煞不同,牧封流人过不惑之年,仍身材轻盈,一身重甲穿在身上也阻挡不住满身的风流倜傥,若是笑笑,可是成熟稳重中比卓子骞这少城主还多了几分英俊。

司徒煞,呆呆傻傻的大胖子,想打一副合身的盔甲,都要难倒了铁匠,多费了几斤生铁。

探子来报,黑兰城守军闻听盾甲军到来,已经封闭城门,偃旗息鼓,闭门不出。

被打怕了十年,吓怕了十年,众多无心挑衅的吐谷浑守军,听到潮州盾甲军的名声都会腿脚颤抖,更不用说看见上万盾甲军兵临城下了。

恐早已是被吓破了胆。

没人想死。

吐谷浑守军可以惧怕,可以没有战力,可是盾甲军不能懈怠,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道理谁都懂,大军长途跋涉征战到此,若是因为以往的胜利而掉以轻心,难免不会吃到苦头,轻敌,可是军中大忌。

纵使是知道有五千盾甲军就可以轻轻松松拿下黑兰城,卓玉心还是派来了雨字营,雷字营一万老卒。

要战,就战到滴水不漏,万无一失。

此行仍是少城主挂帅,身边依旧是带着形影不离的两位美人,可军中还有一位令人不敢小觑的女子身影,蔺旖旎。

少城主此行是来作战的,蔺旖旎则是来小试牛刀的,那在昆仑山上潜心五年修习的剑术总要看看练成了几分了。

牧封流带着一队盾甲骑从黑兰城方向回到营地,见到被众军团团拥簇的少城主,手提弯钩银枪下马,在少城主面前单膝跪地,禀报战况。

蔺旖旎着实气愤得很,卓子骞此行可是军中主帅,战时无权贵,这时的卓子骞该当与潮州城中的那个少城主另当别论,在潮州军营不行双膝跪拜之礼也就作罢了,在战场之上仍是如此,岂不是在动摇军心?若是军中人人都相仿他一般,不尊主帅,那这样的军队到了战场之上岂不就是一具无脊骨的骷髅,无盘底的散沙?

牧封流回报军情,黑兰城中的吐谷浑守军在看到盾甲军大军来袭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在城头上挂出了免战牌。

牧封流带着三十几人的小队肆无忌惮地走到黑兰城下,看到城墙上那些弓弩手手持弓弩瑟瑟发抖而不敢松劲,黑兰城中的长髯黑脸守将在城头向牧封流喊话,只说截断玉枵河支流之事是黑兰城以西的百姓所为,与黑兰城守军无关,那长髯黑脸将军已经派人前往截断处重新疏通河道,不出两天,河流便会流进骨髀关以东。只愿盾甲军原路返回,千万不要攻城作战。

牧封流不准,盾甲军既然来了,就必须与黑兰城中的守军战上一番,已经叫吐谷浑边境安静消停一年了,这时候岂能不给整个吐谷浑皇族施施压?

况且来此要求黑兰城守军疏通河流只是一个由头,盾甲军来此练兵才是本意。

牧封流只留下一句话,次日午时,盾甲军准时攻城,城内守军战是死,不战也是死。

只叫那守将欲哭无泪。

牧封流回报完军情,起身便要离开。

主帅没有发话,将领就要离开?简直是目中无帅。

卓子骞隐忍不说话,蔺旖旎却看不下去,抓住牧封流的肩膀,向后一扯,将牧封流转过去的身子再转回来,脚上迅速在牧封流的膝盖背弯处踢了两脚,叫牧封流再度跪在卓子骞面前。

牧封流不做反抗,蔺旖旎是魁王府的千金,他虽列于一品盾甲将,终究不过是军中的一个悍卒而已,敢反抗就是对蔺旖旎动手,对魁王不尊,这是不敬中的死罪。

以军中将领对魁王的忠心,就是硬挺着被蔺旖旎打死也不会吭气一声。

蔺旖旎要他跪,那他就跪,只不过仍是单膝跪地,蔺旖旎在他那高贵得不肯弯曲一下的另一条腿上狠踢了两下,不动如山。

真是风骨凛然。

蔺旖旎动怒,欲拔长剑。

卓子骞拦住蔺旖旎,当着单膝跪在地上的牧封流的面说道:“二姐,这是何必,牧将军是军中翘楚,论辈分,咱们俩倒是晚辈了,可杀不可辱,这是盾甲军中的风骨,既然牧将军不想跪,何必为难他。”

牧封流跪在地上低头不语。

蔺旖旎将出剑鞘的紫霄放回鞘中,火气仍未消下。

质问牧封流道:“牧将军,我问你,少城主哪一点不值得你双膝跪地,若没有魁王锤炼出来的盾甲军,此时你在何方,你这一身力气与不屈的傲骨怕是只还用在那三亩粟田里吧。”

牧封流仍是不语,出口反驳也是反抗,大不敬。

卓子骞反将牧封流扶起,对视了一眼牧封流眼中的傲气神采,将牧封流那不敢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道:“牧将军这单膝一跪其实跪的也不是我卓子骞,而是跪的母亲魁王,我不过是沾了母亲的荣耀而已,才得以牧将军一跪,牧将军是军中大材,我卓子骞无功无名偏偏落得个少城主的名头自然不值得牧将军跪拜。”

看卓子骞将心中话都说了出来,牧封流与卓子骞对视一眼,眼神复杂,仍是不语。

卓子骞紧了紧身上的锦绸单衣,对牧封流问道:“敢问牧将军,若是有一天我卓子骞位极人臣亦或茁鼎天下,叫人闻之胆寒,到那时,不知牧将军肯否屈双膝一跪”?

牧封流看向卓子骞那异常冷冽,坚定万分的眼神,掷地有声地道了一句:“若到了那一日,牧封流岂止双膝跪地,五体投地又有何不可。”

这一协定算是达成,自行军开始,卓子骞便不曾笑过的面容终于在嘴角勾出了一个弧度。

目光清冷,笑容诡谲。

天色渐晚,本就几乎见不到日光的漫天黄沙中,到了夕阳晚晕时分,再过一时半刻,天就要黑了。

营地之中,四处飘起乌黑炊烟,卓子骞走到一军灶铁锅前,从锅中捞出一大块羊腿,尚未煮熟,肉中带血,扔到半空,大喊一声:“阿狗,赏你了。”

一道如狼黑影从营地某处跃起半空,接住半空中热气腾腾的羊腿,落地开始狂啃猛吞。

立刻引来众人围观,无人不羡慕卓子骞手下能有此忠心的猛奴。

若这是羡慕,那对卓子骞下一句出口的话就该是嫉妒了。

卓子骞走到军帐前,朝着站立在帐前的紫衣,红袖道:“铺床,暖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