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锐面目狰狞，发红的双眼里，尽是刻骨的恨意。

付鑫南并不意外，尽管跟这人接触不多，但从葛恬嘴里听了不少。加上后来的一些了解，大概也知道这家伙是个什么样的人。

敏感又自卑，性格却很执拗，但凡认定了的就不会轻易改变。不会变通，无法改变，只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重复自己那些心事。

可悲吗，很可悲。

但，也可恨。

陈锐看着付鑫南，道：“我当初跟我师父离开，确实存了私心。我没办法在组织里对你动手，但出来就不一样了。”

“你这个人自负又狂妄，总想以一己之力撬动整个组织，可能吗，不可能。但这就是你的弱点，你想脱离那里跟她远走高飞，痴人说梦。”

“所以你才利用我这个弱点布了那个局？”付鑫南反问。

陈锐冷笑：“是，只要没了你，一切都会不一样。可我没想到，她竟然会去救你。”

他在暂住地等着好消息，可等到最后，等来的却是葛恬离世的消息。

他疯了一样赶到她家，看到的只有层层黑布白纱，以及那个装着她尸体的棺材。

他不信，他觉得这都是假的，他要去看一看那个棺材里到底装着什么，但最后，却被赶来的师父拖了回去。

之后整整一周，他不吃不喝不睡蜷缩在角落。

只要闭眼，就会想起她的样子。

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该死的人没死，不该死的却命丧黄泉。什么组织，什么秘密于他而言根本不重要，自始至终他想要的，只是一个她。

可她，已经不在了。

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他只能将满腔悲怨化成了愤怒。想到付鑫南这个该死之人，他便恨不能立马将其手刃。

可以那时叛逃者的身份，他什么都做不到。

因而在下定决心后，与师父决裂，重新回到了组织。

长达数十年的科学研究，不过是一场埋伏，只为了给付鑫南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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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也承认害死她的有你一份吧？”付鑫南长舒口气，嘲讽问道。

陈锐眼眸一深：“我没有害死她，她的死都是因为你。我唯一的过失是没能早点把你解决，没有你，就不会出那些事，她不会离开我身边，自然也不会死。”

“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付鑫南皱眉，“十年了，你还没想通吗？葛恬从不是你的专属，她有她独立的人格，有她自己的选择，是你的固执才导致了这个悲剧！”

“你懂什么！”陈锐怒吼，“我跟她从小一起长大，她当然只能属于我！”

他看着付鑫南越发阴沉的脸，突然再笑，那声音尖利夹着癫狂，犹如痴人，极力将自己所思所想列为真实。

而后，带着宣布报复的喜悦，他道：“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了。付鑫南，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等你吗？”

付鑫南心里升起一股不安。

“因为这里，将是你的坟墓。今天，我就要为葛恬报仇！”

陈锐缓缓张开双臂，本就没有扣紧的白大褂在适才的挣扎中已经敞开，付鑫南这才发现他全身上下都绑满了电线。

此刻在朦胧的月色映照下，那些电线正闪着奇异的绿色光芒。

“你会喜欢这个送葬仪式的。”

回应他声音的，是齐刷刷的机械般的音调。

“咚咚”的脚步声在平地出现，烟尘缭绕间，几个黑色的影子自四周向正中包围。

地面被震动，每一下都敲打在付鑫南心尖。

他大致扫了眼，视线重回陈锐身上，从兜里再度掏出一个眼点上，猛吸一口吐出后，才挑了眉。

“这就是你十年的成果？”他道，“人造人？”

他之前已经从盛烨跟梁慕怡那里知道了人造人的存在，原以为是组织为后期发展所做的准备，却没想，真正是为他准备的。

陈锐得意地看着他，表情里是掩不住的得意。

“不，你应该叫他们，人造超能者。”

他拨弄身上的一根电线，未听声响，便有一股强压自后方出现。

付鑫南顿时施展超能力作为躲避，待到刚一停下来准备迎接副作用时，意外发现那股强压紧随而至。

不等他反应，便有一拳重击砸在了他的脸上，将他击飞。

空地上响起陈锐兴奋的笑声，付鑫南几乎被打晕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

打他的是一个机器人，不，或许的确应该说人造超能者更合适。

它身形与常人无异，周身也是机器设备，可它的能力却比他、甚至比所有的超能者，还要强上百倍。

人体因为构造特殊，即便移植了超能源，也会有很长时间的适应和融合。

这也是为什么组织成立这么久，基本没有公开出现拥有多重能力的超能者。

但机器人不同，它们本就是人类智商的产物，会更加容易接受这种超出常识的东西。

因此，在原有超能源的基础上进行叠加，将会延伸出两个、三个……甚至更多的超能力。

而且人造机器人由于身体的特殊性，流血和疼痛对它们来说基本等于无。如此强势倘若真的投入战争，将会成为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也很有可能。

陈锐见付鑫南久久不语，面上更是得意。

他上前两步，露出夸张的笑容。

“怎么样，现在是不是感到很无力？”他说，“我早就说过，你根本不如我！”

付鑫南慢慢站起来，身子虚晃，表情依旧。

他轻笑一声擦掉嘴角鲜血，回道：“在丧心病狂方面，我确实不如你。”

“哼，现在还在耍嘴皮子，看来是还不够疼。”

随着他话音出现的，是另一个人造机器人。

似乎早知付鑫南会立马发动超能力，它也不急，利用电子数据快速分析他可能落脚的地方。

在他刚一站定，便双手插入土地，将松软的泥土凝聚成实物，紧紧握住他的脚踝。

而第三个人造机器人于他背后出现，将空气变成实体——一枚尖锐的利刃，刺入他的腹部。

付鑫南吃痛却没出声，他嗤嗤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陈锐恼道。

付鑫南没说话，颤抖的手捏着那根尚未燃尽的烟吸了一口。

“陈锐，你听没听过一句话？”他问。

陈锐并不想跟他多说，但看他现在还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不免觉得恼怒。

付鑫南也不急，慢条斯理地将烟最后一口抽完，才道：“这个世界上，唯有思想和人心，是你无法控制的。”

“你什么……”

陈锐没说完，付鑫南就给了他答案。

他虽然双脚被缚，但手却能活动。那根没有灭掉的烟在这时成了他的武器，他强转过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烟头戳进了人造机器人暴露在外的电线上。

“刺啦”的烧焦声顿时响起，尽管微弱，却还是破坏了连接的设备。

付鑫南大力将那根电线扯下，只见人造机器人面部的红色目光暗了下去。

而在他做完这些后，那个拥有瞬移能力的机器人再度而至，一拳将他击飞。

付鑫南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碎了，他犹如一块破布从空中飞过，然后重重落在了地上。

鲜血从额头流下，几乎花了他的眼。

朦胧视线内，陈锐慢慢走近他。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他，皮笑肉不笑道：“所以呢，这就是你所谓的我控制不了？”

刚才那一下，其实他也觉得心惊。

虽然他花了十年的时间制造这些人造超能者，可仍旧不能算是完成品。

不然萧廷昊也不会打电话给他下最后通牒。

他本想给人造超能者灌入意识，但在发现难以控制后，便把主意打在了其他地方。

他身上这些电线便是连接那些人造人的主要设备，他将其与自己的意识连通，可以说，他们在一定程度上是共存的。

但由于电路这种东西最是容易损坏，所以他一直在想办法完善。

可眼下显然没有时间了。

最近发生的事尽管都在他的计划内，但隐约出现了偏差。他无法再等，猜到自己的身份可能已经暴露，才在今夜带着成果来到这里。

他知道付鑫南一定会来，因为这是葛恬在这个世界上最后存在的地方了。

“就算被你发现了也无妨，你可以搞坏一个，甚至两个、三个……但那又怎样呢？”他冲付鑫南道，“你充其量也就是个人，能打得过机器吗？”

他说完，就听到了付鑫南的笑声。

明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却笑得全身抖动。

那般模样看得他头脑发热，他冲过去就给了他一脚。

“有什么好笑的！”他吼道。

付鑫南被他一脚再度伤到，他咳出一口血，断断续续道：“陈锐，你很聪明，说得也没错。”

“我的确打不过机器人，尤其……尤其还这么多个。”

“但现在在这儿的，可不止是机器人啊……”

陈锐大脑“轰”地响了一声，下一刻，眼前的付鑫南突然没了踪影。

他于转瞬间出现在他背后，一手箍着他的脖子，另一手攥住他身上缠绕的电线。

“我……我都说了，人心和思想，你根本控制不住……”付鑫南喘着粗气道，“你以为我刚才是想破坏你的机器人……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借你的设备把我从土里弄出来，恢复自由……然后……然后能离你近一点……”

陈锐感觉身上的电线在他大力拉扯下已经松动，他双目圆瞪，吼道：“付鑫南！”

“别……别这么生气，你这样恼羞成怒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可笑……”

“你想让我死？可以。反正她走以后，我每一天都过得生不如死。但是，你不该、不该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你不该害死会长，不该伤害我的朋友们……”

“所以……所以没办法，就算我很讨厌你，现在也得带着你一起走……他妈的，老子想到要跟你一起死就觉得恶心。不过算了，陈锐，你的恨就留着吧，等到了阴曹地府，随便你怎么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