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慕生生性正直,哪料到天下这等不公之事,无缘无故就被庭杖。这紫云功特征太过明显,林慕生唯恐运功抵抗,会被尉迟百炼瞧出破绽,因此只能硬承了杖击,直被打得冷汗直冒,心中叫苦不迭。他之前在周长治将落水时出手相助,是善心所发的本能行为,此时此刻,不得不痛骂自己多管闲事,好心反而受罪。
好在周长治也似乎没有真要责罚林慕生的意思,见状急忙喝止:“停停停,尉迟爱卿,朕方才一席话不过是威吓一下,好让这小子知道朕的君威。并非真要将他打死。”
尉迟百炼却道:“圣上,所谓君无戏言。圣上之语一出,不改不移,那才是真正的君威!左右,你们不用停手,继续奉旨将他庭杖至死!”
其实尉迟百炼这般致人死地,却是有他自己的盘算。他武功高强,早在白天就瞧出林慕生身负不俗武功,而且他霸道狭隘,见周长治言语里对林慕生颇多喜爱,自然不会允许林慕生在周长治面前活蹦乱跳,好不容易逮到周长治言语里的漏洞,便想乘机将林慕生弄死。
尉迟百炼话说完后,林慕生感到那两名大汉原本暂缓的木棍,击落的速度又快了许多。林慕生又怒又气,在心里破天荒地问候尉迟百炼祖宗十八代。眼见这样下去,自己真的有可能会被打死,林慕生无奈之下忽然灵机一动,也不管尉迟百炼会否认出,便咬牙沉喝,易筋经和紫云功同时运起。那易筋经有脱换筋骨的功能,紫云功又是刚猛的内家气劲,这一下林慕生的脊背犹如坚石,那两条木棍砸在他背上,登时“嘣”地一声折断。
尉迟百炼惊疑睁眼,林慕生已经踢倒了三名大汉,从地上挣脱站起。
“大胆!竟敢反抗!”尉迟百炼拍着椅座扶手豁然站起,身子犹如一堵快速移动的高墙,直向林慕生压来。林慕生将至今所学全部用出,也只能在尉迟百炼手上过了三四招,眼见便要被对方一掌直袭胸口,林慕生飞快地高声大叫:“圣上说要将我庭杖至死,你胆敢欺君,用掌拍死我么?”
尉迟百炼闻言手掌一滞,林慕生趁他分神,立即跳起来在他左脸上甩了一个巴掌!
尉迟百炼权倾幽朝近二十年,连周长治都没打他耳光,今日却被一个毛头小子甩了一个巴掌,这心中怒气可想而知,急提掌还欲再攻。林慕生忙说道:“圣上在旁点头,便是说我说的对,你若用掌打死我,便是欺君之罪!”
尉迟百炼信以为真,缓下手掌朝周长治看去,林慕生趁机又蹦起身来,在尉迟百炼右脸上打了一个耳光。
尉迟百炼呼哧连连,将林慕生逼退数步,强忍着心中怒气,向周长治抱拳问道:“敢问圣上,你心中真像这小子说的那样想么?”周长治道:“这个……也不是朕说的,是爱卿自己说,朕的言语要不改不移,否则君威不在。若真不是庭杖致死,确实有损朕的君威。”
尉迟百炼哼了一声。林慕生没料想过周长治言语之意,竟有点偏向自己,喜出望外,又是只攻不守,跳起来想再甩尉迟百炼耳光。尉迟百炼青筋暴起,右脚抬起一脚将林慕生踹出房外。
这一脚蓄满内力,将林慕生胸口气血像洪水般翻涌,哇地吐出四五口血来。尉迟百炼跟着大步踏出房外。林慕生用手撑地,断续道:“大……大胆,你……你敢欺君?”尉迟百炼接着一脚又将林慕生踢摔到楼下,居高临下地蔑视着他,冷笑道:“你这小丑,你真以为些许小聪明,本府主便拿你没有办法?本府主今日纵然不能杀你,却可以将你踢得残废!”又转身向屋内周长治抱拳说道:“圣上今日君威,本府主记住了!”说罢转身离去。
周长治出得房门,向林慕生唤道:“小子,你死了没?”
林慕生感觉到尉迟百炼那两脚的劲力还在自己胸口乱窜,冲得他的五脏六腑像被巨石**般疼痛。他强行提气,真气刚聚成团,便被尉迟百炼所留劲力压下。如此试了三四次都是失败,林慕生四肢瘫软,向周长治苦笑道:“死是死不了,只是怕一两个月是下不得地了。呵呵,都说伴君如伴虎,今日小人当真明白了,什么叫‘君威难测’!”
周长治怒道:“混账东西,听你语气,是心中对朕有颇多埋怨?”
林慕生莫名其妙被周长治绑架来,又被尉迟百炼伤得只剩下半条命,心里怎么会没有怨恨耳听得周长治说到这了,索性豁出去了,忍着疼痛回骂道:“你……你才是混账东西!我恐你落水……好心出手助你,也不贪求什么回报,你……你反倒是恩将仇报,将我伤成这样!难怪天底下都骂你是个白痴昏君!”
周长治勃然大怒,喝道:“这小子好大胆子,竟然敢辱骂朕!来人,宣太医张傅前来,先将这小子的伤治好,然后庭杖至死!”
边上一名侍卫大汉面露疑色,道:“圣上,既然要庭杖至死,为何不趁现在?何必多此一举治好他的伤?”
周长治反手就甩了那侍卫一个耳光,怒道:“你这混账东西也来质疑朕了?你没听这小子说朕恩将仇报,让人将他打伤么?朕便先将他的伤治好,再将他庭杖至死,让他死得心服口服”
那侍卫哭笑不得,心想:你要将人打死,他又怎么可能会死得心服口服?只是不敢再多嘴,径直去找了太医张傅过来。那张傅就是林慕生在渡口见过的大夫模样的人,他将林慕生左手随意一把,然后朝周长治躬身行礼,说道:“圣上,此伤微臣无能为力。”
周长治大怒,道:“你这老匹夫,这点小伤你都治不好,朕留你何用?不如朕先将你砍了!”
那张傅身为宫中太医署总管,行医四十多年,医术与经验也都是十分了得,只是他跟随侍卫来时,就知林慕生是被尉迟百炼所伤,他治林慕生事小,得罪尉迟百炼事大,因此索性推说自己无能为力。但此刻周长治用命相胁,张傅立马改口说道:“圣上息怒,并非微臣治不好这伤。只是因为药王盛会的规矩,圣上此行所带的药物都由阎王不见楼暂管了,微臣少了治理内伤的药物,因而无能为力。微臣建议,就由东道主出手,救治这个少年吧。”
周长治怒火稍息,说道:“原来如此,但这样不是朕医好他,那以后朕要将他庭杖至死时,他岂非又有许多说辞!”张傅道:“既是圣上吩咐阎王不见楼医治的,便该算是圣上医好的。”周长治点点头,向林慕生道:“你这小子可听清楚了,朕吩咐阎王不见楼医治好你,也算是朕医治好的,今后你不得有许多说辞”林慕生心里骂了一声“白痴”,闭目不再理睬。张傅则是心中窃喜,这一下国主和承天府主都没有得罪了。
须臾,阎王不见楼使人将林慕生抬至鬼楼。花辞泪经外面这一番吵闹,也是醒转过来,闻讯急赶了过去。夏犹寒稍稍诊视林慕生伤势,说道:“尉迟百炼有意废你武功,好在你的易筋经自发护体,才不至于气海被破。我开几副药,连服七天便能将余劲散去。只是……”
花辞泪关切问道:“只是什么?”
夏犹寒道:“只是林少侠受伤沉重,这几日只能靠轮椅行动。而且也不能再强耗心神,去翻阅阎楼的药经毒经了,否则只会损伤精神与心焦,容易走火入魔。哎,我原指望那能给你们留一线生机,如今……皆是天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