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越是这样,她心里的负罪感就越深,就越觉得自己对他有所亏欠,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钱债易还,情债难偿,她总不能为了还他这个人情,直接大手一挥,写一张支票给他,一了百了吧?
况且她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只不过她没办法以此偿还罢了。
许如星抿了抿嘴唇,显然被他的话搞到差点精神失常,她转了转眼睛,挪动了一下自己的位置,扯了扯嘴角,开口说道:“可我真的不值得你这样,在我被失眠折磨,和深渊斗争,痛苦的无法自拔的时候,我甚至想过推开窗户,从楼上跳下去一了百了,即便是这样,我都依然不想从困住我的圈子里跳出来,我宁愿一个人忍受这些折磨给我带来的痛苦,直面痛苦之后的改变,我都不想改变现状。”
她叹了一口气,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紧紧的抱住自己的膝盖。
“这样的我善于钻营,工于心计,日日夜夜都要让自己活在勾心斗角里面,以便可以时刻保持清醒,让自己随时都可以应对突发状况,”她看向萧未,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对他的感激,又像是在对他抱歉,“这样的我,根本不值得你喜欢。”
许如星烂在肚子里,没有对萧未全部说出来的话,剩下的那一半是,即使我陷在苦痛的深渊无法自拔,在每一个失眠的夜晚被深渊折磨到天明,即使我心怀怨恨,害怕受伤,但我依然也打消不了,想要重新和那个人在一起的冲动。
这种冲动来自于顾夜流,那个人也是顾夜流。
萧未的表情沉稳到无懈可击,他定定的看着许如星,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张了张嘴,开口说道:“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顿了顿,换了一个姿势,又说:“或者我换一个问法,你强迫自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在筹谋着什么,是不是在等未来的某一天,让某个人看见。”
“我从未遮掩我的想法,这也是为什么我一定要和你说清楚的原因,我不想装傻,因为我希望我们的感情相对纯洁,”许如星盯着萧未的眼睛,她坐直了身体,一字一句对他说道:“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朋友?
萧未闭了闭眼,“所以你承认你还是没有放下过去,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能够……”
“没错,”许如星抿了抿嘴唇,打断了他的话,“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有一天,可以站到他的面前,亲手报复他。”
许如星对顾夜流的恨意,就像是她对他的爱一样,从来都不会加以掩饰,曾经的爱有多浓烈,转换成了恨之后,就有多想把他置于死地。
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痛苦,为什么只有她一个陷在回忆的深渊,被过去折磨,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即使被折磨的死去活来也依然不愿意忘记,为什么他不能和自己一样,也遭受同样的折磨和痛苦。
“我每天晚上,一闭上眼睛都是以前的那些事,我没有办法重新开始,我就是想看看,所有恨不得我死的那些人被我远远甩在身后的样子,我就是想看到他们的嫉妒,他们越是嫉妒,我就越是开心,他们被我搞得越是痛苦,我就越有成就感,”许如星的声音很轻,语气却十分坚定,“尤其是顾夜流,我想让他后悔,后悔他当时没有相信我。”
她重新窝进沙发里,揉了揉太阳穴,“我把一切都已经计划好了,就等着他们所有的人被我踩在脚下,俯瞰我,我已经铺开了全局,就等着时机一到,然后收网,你让我怎么放?”
萧未眸色深沉的凝视着许如星的双眼,眼底浓重的墨色,像是两个黑洞洞的漩涡,要将她吞噬。
“看来是我错了。”萧未停顿了半天,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开口说道。
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的,像是清晨的山谷中撞击的古钟,一下一下的,敲击在许如星的心上。
“什么?”
“我以为我带你离开就是对你最好的选择,可我没想到是我错了。”萧未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他垂着眼帘,低声说道:“你离开之后并没有变得更好,反而……”
他抿起嘴唇,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就算我还留在那里,我也依然会这样做,”许如星靠在椅背里,平静又缓慢的说道:“这和你带我离开没有什么关系,我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我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她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对萧未轻轻一笑,“我有心,我知道你对我好,所以我更加不能辜负你的好,不能让你因为我而受伤,更不能给你兑现不了的希望。”
“你现在是在通知我,还是征求我的意见?”萧未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他把杯子放下,平静的看向许如星。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么?”许如星快速的眨了眨眼,不明所以的耸了耸肩膀,“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如果是通知我,不要让我再喜欢你,那么我要告诉你,喜欢你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想要对你好也是因为喜欢你,你不需要因此而产生任何的负罪感。”萧未双腿交叠,表情恢复了之前的平和淡然,仿佛之前的所有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绕了一个大圈,重新绕回了原点。
许如星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她的眼睛突突突的疼痛,像是快要跳出眼眶,她皱了皱眉,说:“我不可能没有负罪感,然后理所当然接受你的好,那你成什么了?我又成什么了?”
“备胎”这两个字,许如星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她不愿意把萧未置于这样不堪的境地,更不愿意让自己成为一个自己最为鄙夷的那种人,她咬了咬牙,甚至比当事人萧未还要激动,仿佛她才是那个倒霉的“备胎”,而萧未就是那个不知收敛招蜂引蝶的“养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