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夜流愣了一下。
他不知道许如星为什么会问这种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又或者是白筱柟当年也许真的和她说过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让她误会,以致于恨了自己这么多年,但不管怎样,事情已经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不把事情全部摊开,任由所有误会在黑暗之地腐烂发臭的话,事情的走向会越来越无法控制。
但他不知道白筱柟究竟和她说了什么,他紧了紧捏着酒杯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喉咙,刚想说话,就听见许如星开口说道:“不是你的么?白筱柟那个没了的孩子?”
“什么?”顾夜流微微皱眉。
“你明明听到了,耳聪目明的,装什么耳聋眼瞎?”许如星抬起手,用大拇指指腹抹了抹自己的嘴角,笑着说道。
“你再说一次。”顾夜流的目光突然就冷了下来,像一杯没有温度的气泡水。
“好,那我就再说一次。”许如星放下酒杯,抬起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她新做的水晶指甲泛着莹润的色泽,在灯光下闪着璀璨的光。
“白筱柟那个没了的孩子,是你的,没错吧?”
许如星的第二次回答,几乎直接把第一次的疑问句变成了肯定句,她侧着头,看着顾夜流的脸,表情十分莫测。
她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雨水洗过的夜空一般澄澈透亮。
“怎么,没听清?”看到顾夜流许久没有出声,她笑了笑,又说:“还是戳到了你心坎里,不敢说话了?”
仿佛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到了顾夜流的头上,砸的他眼冒金星,喉咙也仿佛被一团厚重的棉花堵住,发不出一丝声响。
这到底是什么无稽之谈?
顾夜流皱着眉,拳头紧了又紧。
大厅的灯光灼热明亮,他坐在灯光下,侧脸的轮廓更加分明,他的眉头紧紧的锁在一起,似乎是在思考应该怎么样回答这个问题。
“是,还是不是,这个问题,有这么难回答?”许如星重新端起酒杯,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她歪着头,看向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仿佛已经认定顾夜流的答案就是自己一直认为的那个,她笑了笑,“还是你不敢说,需要我帮你说?”
顾夜流眯了眯眼,看不出脸上的情绪,对她说:“说说看。”
“当年白筱柟出了车祸,她请医院的人找我过去,我明知道是个圈套,但我还是去了,可我去之前却没有想到会看到你,更没有想到她会和我说,她不想让她的孩子有两个母亲,说我失去你失去的只是一个男朋友,而她失去的却是一个孩子的父亲这种奇奇怪怪的话,”许如星拨了拨自己的头发,在温暖昏黄的灯光下,像一个高贵冷艳的蛇蝎美人,“你觉得我听到了这样的话,我会怎么想?”
她顿了顿,冷冷的笑了笑,“顾先生,请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想?”
“这就是你恨我的原因?”顾夜流的表情几乎没有一丝变化,如果不是他微微震颤的瞳孔出卖了他的话,许如星几乎都要以为,这就是他默认的标志了。
“不够么?”许如星抿了一口红酒,反问道:“听到了这种话,我如果还不恨你的话,你是不是应该怀疑我对你的爱是真的还是假的了?”
“你信她?”顾夜流轻轻动了动喉咙,他的声音十分平静,已经听不出任何情绪了,他似乎也并没有辩解的打算,只是这样平静的问道。
“你觉得呢?我不该信她么?”许如星自嘲的笑了笑,“从我看见你和她抱在一起开始,你觉得我对你的信任还有多少足够你用来无限度的挥霍?”
“信任?”顾夜流微微侧头,别开了视线,“你说这个,不觉得讽刺么?”
“我不觉得,”许如星摇了摇头,她的眼神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虚假的看不出情绪,“咱俩彼此彼此。”
“感情和工作,你可不可以不要混为一谈?”顾夜流抬起手揉了揉眉心,他把视线收回,集中到许如星的身上,轻声问道。
“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到过工作,是你心虚,觉得在悦澜庭的事情里误解了我,才会认为我是在讽刺你。”许如星扯了扯嘴角,不甘示弱的说道。
“但至少我敢说,可你敢么?”
顾夜流抬起头,声音开始变的有些沙哑,他的眼睛像是一汪湖水,又像是深渊,清澈透明,却看不见底,空气里涌动着热浪,还有一波又一波看不见的粘稠的暗流。
“既然怀疑我,当年为什么不直接问我?‘白筱柟的孩子是不是你的’?为什么不问?”
“那你呢,我一次又一次的让你和白筱柟划清界限,你为什么不划?”许如星脊背挺直,理直气壮的反问。
“你一定要在我问你的时候,抛出其他问题给我么?”顾夜流掂量着手里的酒杯,低沉着嗓音开口说道:“先来后到,你也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
“好,你不是非要一个答案吗?那我就回答你。”
许如星轻轻笑了,她拨了拨自己的头发,“我为什么不直接问你,白筱柟的孩子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的原因,我也回答你。”
她顿了顿,眉头微微皱着,哭笑着说道:“我当年不是没有问过你,我问过你,我和白筱柟你只可以选一个的话,你要怎么选,你也明明知道我的答案,还有我让你二选一的原因,你更加知道我能理解你但我不能原谅你这句话的含义,所以你要让我怎么问出口?”
窗外的夜晚寂静又透明,干净的像是一块刚刚涂满了墨蓝色油彩的画布,云彩隐藏在夜空里,随着夜风轻轻晃动。
许如星坐在顾夜流的身旁,头顶是明晃晃的灯光,光线昏黄柔和,却让她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我如果不是抱着和你还有一丝希望的幻想,我为什么不直接问你,还要忍你到发布会的那一天,给你机会羞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