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蓝凝神想了想，心中有了计较，待陈玄玉研出了墨，在旁边另一张裁成小幅的纸上试了试墨。

以徐老的身份，笔墨纸砚自然用的都是上品，云蓝很满意，试过墨色，才在纸上勾勒渲染开来，不多时一朵墨色的牡丹跃然纸上。

但见这牡丹花朵饱满，层次分明，叶子也筋骨可见，浓墨重彩，虽然不及工笔栩栩如生，却比工笔的细描更彰显牡丹的富贵。

画上未施半点颜色，但却似乎将牡丹富丽堂皇的意态画了出来。

徐老看得瞠目结舌，双目放光，连声自语：“妙啊，原来作画还可以这般。常言道，意态由来画不成，但这牡丹未画其细枝末节，却把意态给画了出来！”

云蓝点头笑道：“因此古籍上才把这样的画法称之为写意，与之相对应的，把花鸟人物的细微形态都描绘出来的，别无二致的，则称之为工笔。我这还是笔力不足，若是大将军来画，定然能画得更好。”

徐老恍然道：“原来这就是写意！”

云蓝不过是习惯性地把所有上上辈子的见识都推到古籍上去，但是没想到，听徐老这话的意思，他还真在古籍中看过写意画的记载？

这对于云蓝来说是好事，因此她只是微微一笑，在牡丹花下添了几只觅食的小鸡。

因为写意画很容易渲染出绒毛的效果，因此几只小鸡看上去都是毛绒绒的一团，看上去憨态可掬。

这一下，又让徐老看得瞪大了眼睛。

云蓝笑了笑，在画的左上角题了一句诗，留下落款，而后拿出随身带着的印章，让银光取来印泥，盖到画上。

画上原本都是乌黑的墨色，在落款下盖上这么一方朱红色的印章，犹如画龙点睛，画面登时精神了起来。

徐老又是一愣，激动道：“印章还能这么用？！”说着，他又去细看印上的小篆，但觉古朴自然，笔画俊逸有力，不带丝毫匠气，明显不是出自外头寻常工匠之手，想到方才云蓝拿出来的印章，似乎是玉印。

但是，玉这么坚硬，能刻出这样的效果？

徐老忍不住向云蓝手上看去。

云蓝正准备将印章收回随身的荷包中去。

徐老忍不住道：“我能看看你的印吗？”

云蓝一怔，看向陈玄玉，拒绝道：“这是我随身之物，不太好给您老看。”

云蓝并不想让徐老看到这田黄石，她刚才下意识地给这幅画盖上印章，完全是上上辈子作画的习惯，如今见徐老相问，这才意识到，这个习惯在大衍还没有。

徐老并没有想到云蓝会直接拒绝，怔了下，但也不好强求，当下摆了摆手，只有看画上的印去猜了。

陈玄玉看到云蓝随身带着自己刻的印章，心情大好，看着这牡丹图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造纸的人，对书画多少都有些研究，这样才能更好地琢磨纸性，而大衍造纸的名匠，几乎都是书画大家。

因此，云蓝的画作，徐老原本是能够内行地去判断的。不过，因为云蓝画的写意画在大衍前所未有，徐老也只能大致评价，倒是云蓝题的字，他能看出还有几分功力，虽然比不得大师，但也能与画面相得益彰。

而更重要的时，时人作画，也还没有在画上题诗及留下落款的习惯，因此云蓝这一做法是首开先河，而且诗书画印一体，确实显得画面整体更加好看了，无形中就让这画的价值在徐老的眼中拔高了很多。

既然画中只有诗、书两样是徐老能从内行的眼光去评判的，而还还因为一来云蓝诗句是用的上上辈子现成的，挑不出什么错处；二来云蓝的书法因为上上辈子练过，虽然说不上是极好，但也有几分水准，三来更重要的是，因为这是画上的落款，落入徐老的眼中多了样式的评价。

因此，徐老看着这画，不管是诗书画印，都挑不出什么毛病，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但可惜在场的还有陈玄玉。

徐老想留下这幅画，才准备开口。

陈玄玉就从旁让李仲将画收了起来，道：“这画我带回去好好研究，到时也画一幅送给褚大小姐。”

徐老当即不高兴了，道：“你这小子，褚家丫头是你未过门的媳妇，你若是想要这写意画，让她给你画就好了，怎么还与老夫抢这幅画？”

云蓝对此也有些无奈，但是她是坚定地站在陈玄玉这边的，陈玄玉平日里都向着她，而她作为陈玄玉已经订亲的未过门的妻子，当然也不可能拆陈玄玉的台。

当下云蓝就笑道：“徐老这话可想岔了。我作画的水平其实比不得大将军，徐老喜欢这画，不过是因为看着这写意画还新颖罢了，若说到作画的功力，自然比不得大将军。徐老不趁机让大将军给您老画一两幅，反而只惦记着我这画，不是舍本逐末？“

徐老一怔，笑道：“你这丫头，想得倒是周到。”

陈玄玉自幼就有才名，并不只是文才，还有琴棋书画诗词样样不俗。即使后来他投笔从戎，但其诗画，仍然很受名人雅士、各大才子的追捧，因此云蓝说她的画比不上陈玄玉的，从价值和名气上来说，都没错。

若是云蓝这幅画，与陈玄玉的一幅诗书画印俱全的写意，徐老自然是倾向于陈玄玉的画。

因为不说别的，就从画技和诗书而言，陈玄玉肯定比云蓝的好。

当然，前提是陈玄玉也会写意画，而且也刻了这么一枚精彩的印章。

徐老当下毫不避讳地就问：“但是，陈家小子也有这么好的印章吗？”

这写意画可以说，以陈玄玉的天分，自然不在话下，但这印章，若是换了别个工匠刻出来的，精气神肯定就不一样了。

云蓝抿唇而笑：“我这印章就是大将军刻的。”

徐老恍然道：“怪不得你这么小气，给老夫看一眼都舍不得，原来是陈小子给你刻的。”

说着，徐老大为艳羡，转而看向陈玄玉，道：“看来褚丫头你说的没错，老夫还真是舍本逐末了，老夫不光得让这小子给我作画，还得让他赔我一方印章才是。”

陈玄玉却是没想到云蓝会直接帮自己说话，深深看了云蓝一眼，才道：“徐老既然都这么说了，待我学会这写意画，改日我再为徐老作画并刻一方印章就是。”

徐老一下眉开眼笑，道：“这才对呀！”

但是想到，云蓝这幅画不能留下给他揣摩如何画写意画，又觉得心疼，却也没再去抢陈玄玉的心头好，毕竟那是人家未过门的媳妇画的。

当下，徐老哼了声道：“陈小子你可别敷衍了事了！”

陈玄玉从容道：“徐老说笑了，怎么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