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诤问:“家主的意思是?”
但见陆远谚神情严肃,道:“之前我已经让几个可靠的心腹去查阅古籍,看还有没有关于雨雪笺的记载。还有就是拿这褚氏的雨雪笺,到上京去鉴别一下看到底是不是古笺。纸坊也要立刻把这雨雪笺给制作出来,就算不能褚氏的好,也不能逊色于褚氏的,若不然,怎么好说是我陆家复原的?”
陆远识道:“拿到上京去鉴别,那此事岂不就让那褚云蓝知道了?如今三里街陆家的纸坊已经归褚云蓝所有,而且她好像还知道挺多关于上古笔墨纸砚的事情的。若这事给她知道了,就像上次宣石似的,她忽然记起了什么,岂不是会把功劳抢回去?这雨雪笺,毕竟是褚氏先制作出来的。”
因为之前对云蓝的轻视,陆远诤没能阻止褚云蓝扬名,如今他对褚云蓝已经不会再小看,而且陆家现在也派了人一直盯住褚云蓝,知道她已经从泾县回来,并且一回来,就去了三里街陆家的纸坊。
陆远识这么一说,陆远诤就立刻想起了这件事,激动的心情也冷静了不少,道:“四哥说的没错!不是说这次褚云蓝回来,就是因为有客商想订购雨雪笺吗?这褚元娘一回城就去纸坊,会不会已经发现了什么?”
陆远谚果决道:“安排人再去打探!盯紧了褚云蓝!若是张府那边有人进京,立即来报!”
说完又道:“这事还未妥当,自然不好大张旗鼓地去鉴别。但有娘娘的面子,陆家这些年也经营了不少关系,使些银子,让人先想办法悄悄鉴定了,不张扬出去,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陆远诤忧虑道:“但是纸坊那边,怕是没那么快制作出可以媲美褚氏的雨雪笺……”
自从陆家得了褚氏的手札之后,花了不少心思研究,还找了三里街陆家纸坊以前的老匠人过来询问,但始终制作不出及得上褚氏在世时制作的雨雪笺。看上去是像了,但是质地不一样,而且有雨雪纹的地方尤其明显。
也怪不得这么多年都没人能仿出品质上等的雨雪笺。
陆远识忽然又道:“之前的十色笺不是娘娘复原的吗?而且娘娘也能仿各家名笺,不如将这事告诉娘娘,让娘娘试试看?若此事能成,不仅我陆家有大功,说不定皇上龙颜大悦,娘娘也能更进一步。”
陆家与令妃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经陆远识这么一提醒,陆远谚这才想起自家女儿也有着过人的造纸技艺,笑道:“是了!我只想着雨雪笺能立功,将娘娘给忘了!这事赶紧告知娘娘,若是娘娘在宫中复原了雨雪笺,还有谁能与娘娘争抢?而这个消息是我陆家告诉娘娘的,我陆家自然也有功劳!”
当下陆家在座的众人个个振奋,自去分头行动。
陆远谚当即写了一封信,将雨雪笺之事详细告知,又细细写上从三里街陆家的纸匠口中、以及自家纸坊琢磨的雨雪笺的方子技巧,才拿着信去找夫人孙氏,让她进宫去找陆令仪。
这皇宫内苑,即使身为宫妃的母亲,历来也不是随意就进的。
但大衍皇帝比较开明,允许有一定品级宫妃的家眷,除逢年过节外,也可以进宫叙话。
当然,就算有这样的天恩,各家也不会真的隔三差五地进宫,不过是给了一个机会而已。陆家之前就很少进宫去打扰,但这次有正事,却正好借这个机会进宫与陆令仪说。
陆远诤与陆远识两人,负责打点进京鉴别雨雪笺的事情。
而今陆家知情的人,都因雨雪笺之事而满怀期待,陆远识也不例外。
但他还有些疑问:“六弟,若褚氏的雨雪笺的技艺,是从褚家主支的传承之中得知的,为何之前褚家人也没有懂制作雨雪笺呢?”
陆远诤却不觉得奇怪:“这有什么,说明之前褚家主支的人,都不及褚氏聪慧。之前娘娘的十色笺,不也是从褚家主支得知的吗?在娘娘复原十色笺之前,褚家主支不也无人将其复原出来?”
陆远识点头道:“这倒也是。”
两人正说着话,却听前院传来了消息,吴王到陆家来了!
陆远识立刻惊诧问:“吴王到陆家来干什么?”
闻言,陆远诤摇头皱眉道:“我也不知。”
但吴王来了,众人少不得都出去门口相迎。吴王只是与陆家几兄弟见过礼,就与陆家家主陆远谚到花厅说话了。待吴王离开之后,陆家几个主事的人,才又聚在一起议事。
陆远识问:“我见吴王离开时,似乎挺高兴的,家主是不是与吴王说了雨雪笺之事?”
只见陆远谚看不出喜怒,不答反问:“你们知道吴王为何而来吗?”
陆家几兄弟都猜不出,一齐摇头。
陆远谚道:“这次吴王过来,问了褚氏手札之事。”
陆远诤反应过来,道:“吴王知道了褚氏有留下手札,也以为手札上有关于上古笔墨纸砚的事情,因此才过来询问!”
这话一出,众人恍然。
但陆家众人想了想,这怀疑也没有错,这雨雪笺可不就是上古的笺纸吗?!
陆远诺身为陆家的长子,却不是陆家家主,平日少话,这会却开了口,道:“因此三弟把雨雪笺的事情告诉吴王了?”
陆远谚点头道:“没错。吴王已经看了手札,知道里边有关于雨雪笺的技艺。若这雨雪笺当真是已经失传的上古笺纸,我陆家上报朝廷之后,吴王也会知道此事。若此时不说,到时就会得罪吴王。还不如现在就与吴王说了,还能卖个人情,搭上吴王府的线,娘娘在上京也多个照应。”
陆远诤点头道:“而且此事告诉吴王,也能多个助力。吴王不造纸,这复原雨雪笺的功劳还是主要在我陆家身上,到时提一句,说我陆家是得了吴王提点,这才发现古籍中还记载有这么个名笺,以后雨雪笺的利益也分给吴王一些,就多了吴王府这靠山了。”
陆家众人一想还真是,分出这一点功劳,换来吴王的人情,还是很划算的。
而且陆家还听令妃说过,张府和燕国公府,似乎与吴王府关系不算好,也不担心吴王会将雨雪笺的事情,传给褚云蓝那边的人知道。
当日,陆远诤、陆远识与孙氏出发去上京前,陆家人又在一本少见的古籍上看到了雨雪笺的记载,虽然只是一句话带过,但这也说明了,上古时是真有雨雪笺这笺纸的!
陆远诤一行人不再拖延,立刻动身,日夜赶路,两日就到了金陵。
而这时,云蓝也已经制作出了一批雨雪笺,却得知客商有事,临时回徽州去了,过两日才回宣州。
云蓝也没有着急,反正这笺纸制作出来也可以放着,她如今还不缺这点卖笺纸的钱。
闲着无事,云蓝就配好染料和胶矾水,指点范仲有、吕瑞生和诸葛智制作笺纸,多制作些雨雪笺放着,以后若是还有人上门订货,就可以直接交货给人家了。
云蓝没有刻意让制作洒金笺当日在场的人不得说出去,但田修利却知道轻重,敲打了他带过去的人,陈瑜带去的张府的人也知道轻重,主子没有让他们外传,自然就守口如瓶。
而纸坊这边,范仲有也告诫了吕瑞生和诸葛智两人。
过了两日,云蓝留心着,见外边并没有人传出洒金笺的事情,对这些人都挺满意,想着等以后纸坊发展壮大了,这些人都可以重用,如今就多观察些时日。
这洒金笺的事情自然是先不张扬比较好,但她会制作褚氏的雨雪笺,云蓝却放出了消息,也好让之前的客商想买雨雪笺的话,能上门订购。
陆令仪自打进了宫,养尊处优,虽然已经是三十年华,看上去还是如二十出头。
孙氏进宫时,陆令仪午觉才起,穿着浅碧宝相花的流云纱上衫,如意云霞裙,慵懒地倚靠在美人榻上。
陆令仪见孙氏过来就行大礼,忙笑着让宫女将其扶起来。
两人小叙了几句,陆令仪这才屏退左右,问起孙氏过来的目的。
孙氏道:“想必娘娘也听说过雨雪笺吧?”
陆令仪点头:“这是三里街陆家纸坊出的笺纸。”说着,陆令仪面色一变:“我记得,如今这纸坊已经给了褚云蓝?怎么,莫非她又闹腾出了什么事情?这什么雨雪笺,该不会也是失传的上古笺纸吧?!”
但是话说完,陆令仪又想起,这笔墨纸砚的鉴别,可都是要到京中来的,但是她并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陆令仪又暗恼自己真是太将褚云蓝当一回事了,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生出疑窦来。
这念头只一闪而过,但陆令仪心中已是不快,说话也多了几分火气:“到底何事,母亲直说就是了!”
孙氏心中也有些发堵:陆令仪这语气……为什么进宫的不是自己的亲女儿?但也就想想,面上却是半点没露出来,仍笑道:“正如娘娘所言,这雨雪笺,怕真是失传的上古笺纸……”
陆令仪一惊,目光也锐利了起来,直起身道:“你说什么?!这雨雪笺竟也是上古笺纸?!这怎么可能!以前可从未听人说过!若是上古笺纸,三里街陆家怎么可能不拿来邀功!”
因为太不可置信,更不愿意褚云蓝又立一功,陆令仪一下子想到了许多可疑之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