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我很好骗吗?
作者:捕捉一只野生熊      更新:2019-10-05 23:27      字数:2117

真不是沈思玉脾气不好,只是此刻听着笑容轻快的调香师将所有责任都事无巨细的解释清晰,并毫无负罪感般实实在在推卸的一干二净,那条理分明的婉转话语之中大概只有那么指甲盖大小的丁点儿是说给早已面露癫狂之色的当事人兼具受害者,神志不清的红玉听的——

宛如一只还滴落流淌着清晨露水的丰硕红果,碧绿枝叶与鲜艳表皮之下本该汁水丰盈的甜美果肉却早已经腐烂枯萎许久,生出条条令人作呕的蜿蜒尸蛆来,缓慢蠕动爬行过空空如也的苦涩内里,掠夺着这具年轻身体所蕴含的最后一丝活力——

那深埋的夺命双子蛊已经这可悲婢女的鲜活**吞噬啃食的一干二净,持续升腾吸入的香雾更是将灵魂也撕咬腐蚀的千疮百孔,她思考的能力早已经被层层递进缓缓叠加的、成千上万不计其数在这血液骨髓之中安家的蛊虫所慢慢稀释替代,变作一片迟钝而萧瑟的空白,就她现在那个油盐不进提线木偶般的木然姿态,说设真熙罗是好心好意给红玉科普一番这种蹩脚的借口,恐怕连调香师自己都不会愿意相信吧?

虽然红玉早已经不懂理智二字如何书写,但是她身侧静静睥睨着的沈思玉却是清楚得很。心下思绪千回百转,万种思量一划而过,她望着幽暗的幻境之中设真熙罗迷昧不清的美丽侧脸,突然觉得有些郁闷,她现在是真的看起来很好骗么?

而对面女人一双微微扬起的碧蓝星眸中有丝丝复杂情绪时隐时闪,时而璀璨时而黯淡,设真熙罗正在平铺直叙的描述里光明正大的塞入随意篡改过后的虚假信息,言简意赅就想把自己摘除出去,令人无法察觉的顺着这空气凝固一触即发的僵硬氛围中金蝉脱壳,明哲保身,然而思想倒是进行的很丰满,脑补亦是非常顺利的,现实却不怎么乐观,面对着那双写满了“我就看你还打算怎么编”“请开始你的表演”大字的微圆杏眸,怎么看都是四处碰壁挫折重重的冰冷骨感,令她略显尴尬的撇开头去,沮丧感顿生——

那略显刻意的侃侃而谈,几乎在第一句最后终章音节些微不安敲击而下的瞬间就彻底露馅,对于早已熟悉了设真熙罗说话方式的沈思玉而言,她几乎是没有浪费分毫气力,就能清晰的分辨出调香师所侃侃而谈悉数提起的,不过是许许多多串联着津津有味曲折繁复编造情节的,谎话罢了。

而接下来的设真熙罗每一句与真相都拥有着天壤之别的拙劣阐述,都让沈思玉甚至不太忍心去拆穿,生怕细数这短短话语之间四散的各式纰漏,在无数次出言打断后能把对方提醒到直接暴走抓狂,或是害羞红脸。

我真的看起来有这么好骗吗?我真的看起来像个天真无邪没有脑子的良家少女吗?沈思玉颇为认真的思索着,有些郁闷的扪心自问道。然而经过了一同周密利落的自我审问,少女给自己的答案非常明显,非常残忍:

没错,

尽管我是真的不好骗……

但谁让我长得这么好骗呢?这张脸的欺骗性实在是太可怕了,原来沈思玉觉得,她长得这么楚楚可怜,一蹙眉一掉泪那就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与折磨,这算是好事儿啊!

——就算她梨花带雨哭着把刀刃捅进对方跳动的心脏里扭一扭泡一泡,寒光闪烁的白刀子进去鲜血淋漓的红刀子出来,顺便毫不留情的剜挂下几片心头血肉,那也天然带着股“我不是我没有”般楚楚可人的我见犹怜,让人莫名心生“此等残忍之事一定非她本人意愿,她一定是被强迫的,她也很可怜,她真的有苦衷”的奇妙怜悯感。

而如果没有苦衷呢?那么受害者一定是在哪儿对不起她了,男人呢就是当代陈世美负心汉,女人是民间话本里跃然纸上的恶毒后妈刻薄姐姐,而她是一朵濯濯不染淤泥的无辜小白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轻柔易碎,要比六月飘雪的窦娥还要冤还要苦,长相能集聚绝等美丽与惹人怜爱至此,那也是非常厉害的一种技能与本事了。

她之前总能靠着这张人畜无害的漂亮面孔轻易放松敌人或者猎物的警惕之心,然后轻而易举的收起陷阱,将其中迷失了警戒之心的迷失猎物一击毙命,但这辈子,她觉得这张脸只给她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与解决不完的后患——

难道这张清纯而娇艳的柔嫩面孔是有什么奇特的魅力或者磁场吗?导致各式各样的女性同胞,无论是名门小姐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区区仆从,甚至昔年旧友宰人时都特别喜欢拿她这个软柿子拿捏?

如果不是这张脸现在用处还算比较大,她暂且还不能将其彻底舍弃,少女甚至想将上辈子加诸在这张面孔上的自我摧残方式一一如法炮制,可惜不能,所以她现在只能忍……

没错,忍一忍风平浪静,忍一忍海阔天空,但她是真的好气啊!

沈思玉思来想去,都并不认为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自己会跟“好骗”这个令人轻看一眼的敷衍特点有什么必要的关联,她向来自持能将大多数世事清晰洞穿,端的是千年狐狸修炼成精的老奸巨猾,成竹在胸谈笑间杀意四溅的凶狠,端的是为敌人唾骂暗恨的喜怒无常,锋锐难当,恨不得将“我不好惹”四个字贴在面门之上招摇过市的傲慢与夸张——

也唯有这份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嚣张气焰能稍微中和掉这张脸蛋自带的弱气苦情感了。但听着设真熙罗满嘴都是如此简单而又错漏百出的谎言,令沈思玉不禁再次生出了这样的恍惚错觉,不禁想要扶着额头仰天长叹:

到底是你石乐志,还是我石乐志!

毫无疑问,沈思玉目前还是比较清醒的,虽然因着老友重逢不免心生无限激动与喜悦,但她起码还能保持住缜密的逻辑与连贯的思想,这很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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