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夫妇,翌日清晨,行敬茶礼。
洛红莲将之前在赵府所训,在脑中细细回忆了一番。
“不用那么紧张。”
夜惊辰微微侧身,在她耳畔低语一声,然后便板起脸,挺直了腰板,与洛红莲一同迈入了正堂的大门。
“给爹敬茶。”
“给爹敬茶。”
“这位是大娘,给大娘敬茶。”
“红......咳咳,灵萱,给大娘敬茶。”
“灵萱啊?瞧这名字取的,一听就是大家闺秀!”
夜天祥的正室,昨日已经会过面。她眼中藏不住的精明,天生一副腹黑相。
“来,这两位,分别是燕姨娘和容姨娘。”
旁边立着两名妾室,与正室相比较,无疑是更加的年轻貌美。
“大哥,大姐,都是大娘所出。二哥,燕姨娘所出,小妹,容姨娘所出。”
除了夜惊辰,夜家还有两位公子,两位小姐。
“还有这位,大嫂。”
夜韶风已经成家立室,妻子看起来温柔贤惠,秀丽端庄。
红莲一一福身行礼,与这一屋子的人打了个照面。
看了一圈,她忽然意识到,这其中,好像并没有夜惊辰的母亲。
夜天祥手里端着茶盏,象征性地小啜了一口,就把茶杯放到了桌上。
“灵萱,多年不见,想不到,如今竟出落得这么落落大方了?”
夜天祥言外之意,他老早便见过赵灵萱。
“伯父过奖了!”洛红莲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回话说:“记得上回见到伯父时,伯父还没有蓄胡子呢!”
“哈哈,你连这个都记得?”夜天祥爽朗一笑,继续说道,“你父亲说你从小喜爱翻弄账目,又颇懂经商之道,以后,可要好好辅佐惊辰,让他收收这顽劣的性子!”
“恩......其实,我就是略知一二,不过是纸上谈兵,哪有我爹说的那么厉害?其实,我不太懂的......”
洛红莲一阵心虚,不由得将目光转到了夜惊辰身上。
“还叫伯父,应该叫爹才对!请爹放心,如今,我也是有家室的人了,今后,我一定会好好改正,争取向大哥看齐!”
夜惊辰慌忙帮着圆场,缓解了略显尴尬的氛围。
夜夫人笑着说道:“灵萱啊,夜府不像赵府那么多规矩,不过呀,老爷定下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有什么不懂的,可以请教你大嫂。”
“多谢大娘,灵萱知道了。”
洛红莲微笑应答,瞥了眼大嫂,发现她脖颈后,一块淤青若隐若现。
“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夜天祥起身说道,“惊辰,有时间,带你媳妇出去逛逛,对我们夜家多加些了解。好了,你们先坐着,我还有事要忙。”
“恭送爹爹。”
几位子女齐声恭送夜天祥,洛红莲反应迟了些,只跟着福了福身。
夜天祥离开之后,夜惊辰才松了口气。
“大娘,灵萱初来乍到,我先带她四处转转,熟悉熟悉我们夜府。”
“也好。”
“那我们就先行告退了。”
夜惊辰毕恭毕敬地向着夜夫人做了个揖,转身又向着哥哥姐姐们鞠了一躬,领着洛红莲走了出去。
走出正堂不远,夜惊辰便撒开了脚丫子大步朝前,对比方才的儒雅姿态,简直判若两人。
他一把撸起袖管,抬头望了眼头顶的日头,烦躁地说:“这鬼天气,简直要热死人!”
你是人吗?
他这样子委实滑稽,洛红莲忍不住暗自发笑。
夜府转了一圈,各个院子认了个门,这么多别院,洛红莲愣是没记住几个。
“这里住的是什么人?”
西北角有个偏院,院门紧闭,上了一把生了锈的大锁。绿油油的青萝,爬满了院墙,看上去十分荒凉。
“夜惊辰,你娘呢?娶了媳妇,不应该先让你娘看看吗?”
洛红莲望着那扇门,疑问了一句。
夜惊辰折回来,不耐烦地说:“我娘病了,在这院中养病。”
“你娘住在这里?”洛红莲眼珠一转,抬脚朝那扇门走去,“那就去拜会拜会吧?”
“诶诶!你给我回来!”夜惊辰一把把她拽回来,十分认真地说,“我告诉你!我娘这病,一发作起来,可是要咬人的!别怪我没提醒你!没事别到这来,万一把你咬死了,你爹娘没了女儿,我倒无所谓,大不了可以再娶一房......”
“那你娘,生的是什么病?”
洛红莲当真信了,但也并未被他吓到。
“哎呀看什么看!走了走了!”
夜惊辰不耐烦地拉起洛红莲就走,洛红莲低头看着两只握在一起的手,只觉得他的手很大很有安全感。
她忽然想起赵灵萱,她也曾这样拉着她的手。
逛完了夜府,夜惊辰又带她去逛夜家的商铺。
“瞧!但凡挂着我夜家招牌,就归我夜家管!”
夜家的产业至大,涵盖吃穿用度等各方各面。小到酒楼珠宝行,大到镖局钱庄等。
按照夜惊辰的话说:“以后需要什么,只管向父亲请示。只要父亲一句话,立马有人把东西给你送到家!”
洛红莲盯着满眼的珠宝首饰,头也不抬地说:“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洛红莲挑了一枚玉佩,一根金簪,一把银锁。
“你这是什么癖好?”夜惊辰略带嘲讽地说,“这玉佩是男人戴的。这簪子......啧啧,跟你一点也不搭!还有这长命锁,你要送给哪个亲戚家的娃娃呀?”
“这你就别管了!”洛红莲一股脑将东西包起来,塞进怀里,笑着说,“请示的话,你跟父亲说便是!”
说完,洛红莲转身便走了出去。
“嘿!”
夜惊辰看她塞东西的样子,一点也不雅观,但过后就忘了,并未放在心上。
“劳烦把字据拿来。”
夜惊辰对掌柜说道。
签了字,留下了他二人的名字,夜惊辰将字据双手递上,低头说道:“有劳了!”
“三少爷客气了。”
掌柜的接过字据,客客气气地送走了夜惊辰。
“又要老子低三下四地去求那老混蛋!早知道就不带她来了!”
出了铺子,夜惊辰连连叫苦不迭。
“喂!夜惊辰!快过来!”
洛红莲真是个奇女子,胭脂水粉不看,绫罗绸缎不买,偏偏看中了典当铺的那把剑。
“此剑重达三十斤,你一个女子,使得动吗?”
铺子的老板,恰好是个瞧不起女子的主。
洛红莲上前一把将那剑夺过来,拔剑出鞘,乱舞一通,挑起眉头,浅笑道:“很顺手啊!”
夜惊辰撇了撇嘴,略有防备地上前对洛红莲说道:“媳妇,这铺子,不是咱家的。把剑放下,我那屋里有一把,回去送给你......”
“这剑我必须要!这剑大有来头!”洛红莲把剑拿刀夜惊辰面前,“你看,这里有一个标记。这把剑,可是周南山的除妖宝剑!不信......拿你来试试?”
“别别别别别!你喜欢,那就买!”
夜惊辰吓得连连后退,双手将钱袋子奉上。
“呵,吓成这样?还说你不是妖?”
洛红莲凑近了些,低声说了一句,一把拽了钱袋子,转身朝店老板走去。
从典当铺出来,迎面走来一人。
“唉!惊辰!”
洛红莲抬头望了一眼,那人与夜惊辰相仿的年纪,相仿的穿着打扮,连说话的样子,都如出一辙。
此人便是夜惊辰最好的朋友,杜家的独子杜子琛。
“哎呀呀!夜兄!嫂子长得可真漂亮!夜兄真是好福气啊!”
作为好友,见了新媳妇,难免要夸赞两句。
“杜兄过奖了!我媳妇,哪里比得上你媳妇啊!”
夜惊辰舔了舔嘴唇,眼珠一通乱转,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头。
“故意寒颤我是吧?这么不给面子?”
杜子琛咬着牙,嘴角一顿乱扯,暗暗在夜惊辰腰间一拧,夜惊辰吃痛□□出声,那叫声,好不知羞耻。
“哦......别闹!”
夜惊辰咬着下唇,拧着双眉,撒娇似的推开了杜子琛。
洛红莲盯着二人,这二人还真是臭味相投。
二人一同转身,相互对视一眼,用眼神交流了一番。
“喂!你先坐马车回去吧歇着吧!我还有事,不陪你了!”
夜惊辰转身对洛红莲说了一句,低垂下双臂,衣袖跟着甩落下来。
“你要去哪?”
洛红莲拦住他问道。
“我要去哪?岂是你能过问的?”夜惊辰按住她的肩膀,推着她移到一旁,“你就按我说的,好生在屋里待着,不要出去乱跑就是!假如有人来访,你就称病不见!”
说完,夜惊辰就急急地转身跑掉,洛红莲想喊住他,却怕被人听见了笑话。
“我们回去吧!”
洛红莲看了眼春夏,她不喜欢冬雪,不许她随身侍奉。
“小姐,我来帮你拿吧?”
春夏上前抢着帮红莲拿剑,谁想那剑到了她手里,像是多加了百斤一样。
“还是我来吧!”
红莲笑了笑,将剑重新拿了回来。
马车走到半路,忽听得不远处传来一阵动听的歌声。
那歌声中,带着些微忧伤,语调,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壮。
她在恨什么?
恨负心人的辜负吗?
那为何会夹杂着悲壮之情?
看着日头还高,洛红莲忍不住好奇,循着那声音走了过去。
“小姐,你去哪啊?”
春夏一路在后面跟随,夜家的马车也跟着缓缓驶来。
翠羽楼,这地方她来过。
顶楼的露天阳台上,一应摆设俱在,只是不见了那风尘女子的曼妙身姿。
“公子,可否赏奴家一块发糕?”
回想那日,那女子逗弄赵灵萱不得,当真有点意思。
洛红莲不禁笑意浮面,那条手帕,她还留着。
她抬脚踏上台阶,却在门口被人拦了下来。
“这位夫人,可是来找人的?”
“你怎么知道?”
说话的女子,一张口露出一排长长的牙齿,牙齿上方一半皆是外露的牙床。看这一身黝黑的皮囊,干瘪的身材,与这身浓妆艳抹,坦胸露背,显得极为格格不入。
“青楼有青楼的规矩,良家女子,不得入内。”
那女人上下打量着洛红莲,她只道她是来寻自家相公的。
红莲笑了笑,问道:“给钱也不行吗?”
那女人摇着头,扇动着手中小巧的花折扇,咧嘴笑说:“这,是规矩。”
“小姐,走吧?”
春夏在后面轻轻拽了拽红莲的衣袖,生怕会惹出什么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