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都城外一处简陋的房屋内,一身玄黑的鬼面男子盘坐于草席上调理气息。他的面前,有一堆燃过的木头,似是刚刚被熄灭,残堆里还升腾着一缕烟。烟雾随着空气缓慢的飘动,最后飘向墙角边一个简易的床榻上。
那榻上一动不动的躺着一位女子,女子的身上盖着一件披风,将她的身体牢牢裹住。
鬼面男子调息完毕,轻轻的睁开眼,面具下的那双深邃眼眸迸发着些许恨意,他自言自语道:好厉害的掌法,幸好不是毒砂掌!
鬼面男子瞥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罗祯,站起身走了过去。约莫她也快醒了,鬼面男将盖在她身上的披风扯了下来,重新披回到自己身上。
许是忽然的凉意让罗祯感到不适。她轻吟一声,随后幽幽转醒……
首先映入瞳孔的便是一个全身黑衣的神秘男子。
他身材高大,头发整齐地束于头顶之上。由于整个脸部都被鬼面面具罩住,罗祯根本无法他的长相。只看到一双乌黑深邃的黑眸好似深潭般深不见底,眸中射出的光茫,宛如千年寒冰般散发着一股摄人的寒意,让罗祯不禁打了个寒颤。
罗祯揉了揉还有些迷糊的头部,她忽然记起来她是被这个人打晕了,那么,这到底是哪里?
罗祯将周围的环境快速扫了一眼,发现这根本就是个陌生的地方。
难道说?她被劫持了吗?
意识到这一点,罗祯忽然慌乱地坐起来。脚腕处传来拉扯的疼痛,让她不禁叫出声来。她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脚早已被粗大的锁链锁在床脚上,不得动弹。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只摸到了一圈似绷带的东西缠绕在脖颈之上。再看看身体其他地方,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看来这鬼面男子并没有打算伤害她,但她还是本能的向后退了退,充满戒备的眼光盯着面前狰狞面具的男子。
冷静!一定要冷静,欧阳腾曾经说过:遇事冷静就是成功的第一步!如今没有别人,她只能自己保护自己。所以她更需要冷静,千万别激怒这个刺客为好。
鬼面男的眼神就像是猎人在欣赏一只无助的猎物。见她醒后不停的检查自己周身,他不禁投来轻蔑的目光,冷哼一声说道:“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我对你这种没胸没屁股的小丫头不感兴趣!”
一句话顿时让罗祯尴尬不已!
苍天在上,她不过就看看自己有没有断胳膊断腿,丝毫没有别的意思。
这个鬼面男,他到底想到哪去了!
况且他刚刚说什么?没胸没屁股!这简直把形容女人最毒的词语都用到她身上了。
由于罗祯从小生活的环境,导致她身体虚弱不堪,所以身材上一直比较瘦弱。
但自从回到幽都后,每天食用补品调养已经让她的身体有所改善。虽说达不到某些女子曼妙的身姿,但也没那么差吧!
何况她都快十七岁了,还叫她小丫头!不过无所谓了,没兴趣最好。
想到这罗祯倒也心安不少,她开始说正事:“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我素不相识,你为什么抓我来这里?”
这是鬼面男第一次听到她出声说话,声音如山谷空灵般动听,很配她清雅的气质。
鬼面男反问:“谁和你说过素不相识就不能抓你?”
这是什么答案?分明就是答非所问!
罗祯将昨晚的事在脑中快速的回忆一遍,继续问:“你潜进王宫不就是要救你兄弟吗?我父王已经承诺放你们离开,你现在却扔下你兄弟,反而劫走我,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鬼面男依旧不想正面回答她。听到她说出承诺两字,鬼面男似是听到了笑话般:“承诺?承诺算什么?如果我真信了,我还能活到现在吗?”
罗祯脸色一暗,反驳道:“我父王一诺千金,他说会放了你们就一定会做到!”
鬼面男盯着罗祯,那双纯净的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眼睛里写满认真。不知为何,他很想就这样相信她。但是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没有谁是可以完全信任的。
鬼面男冷哼一声,嘲弄的语气对罗祯说:“你不过是个养尊处优的小丫头,你又懂什么?”
见罗祯还想说什么,他一句话接上去:“别再多说!否则我割了你的舌头,你信不信?”
他的威胁顿时让罗祯闭上了嘴。
鬼面男见此满意的说:“这就对了,现在的你就该好好祈祷你父王早点放人。否则,你一辈子别想回去!”
鬼面男说完这句话,走到熄灭的火堆旁边,拎起一个袋子就扔了过来,随后他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小屋。
罗祯见他出去,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她拿起袋子的底部一拎,一个圆滚滚的物体从袋子里掉落出来。
原来是一个烤熟的红薯,薄薄的外皮掩不住里面嫩黄的瓜肉,看起来十分诱人。
罗祯双手捧起红薯。说实话,她的确有些饿了。
昨天晚饭她可一口没吃,现在看到食物真是比什么都亲切。可是,陌生人给的东西她该吃吗?
罗祯望了眼门口方向,见那鬼面男早就不见了,想必去忙别的事了。她思考了片刻,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鬼面男留她还有用,应该不会害她。那就先不管了,吃饱了再说吧!
她拨开红薯外衣,一口一口的吃起来。而门边的墙缝里,一双深邃的眼神正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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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如墨的夜晚,王城中一座偏远的宫殿,永泰宫三个字斑驳可见。
周围悄无声息,王宫中的人们早已安睡。
而此时永泰宫门前却忽然刮起一阵旋风。旋风过后,一个人影出现在永泰宫宫门前。
居然是罗绍康!他望了眼永泰宫宫门,想也不想便推门而入。
永泰殿内漆黑一片,主人应是早就睡下了。
罗绍康站在殿前的空地上,眼睛撇向两旁高大的树木,沉声道:“下来吧!”
话音刚落,从树上飞下一个黑衣青年男子,他向罗绍康深深行了一礼:“拜见大王。”
罗绍康点点头算是回应,随后他问:“郡主这些日子可好?”
“回大王,郡主一切安好。”男子恭敬地回道。
罗绍康点点头,似是很满意:“好好保护郡主。”
“大王放心!”
罗绍康转身欲走,可此时永泰殿内却忽然传来一个女音:“父王怎么刚来就要走啊?”
随着这个声音的落下,永泰殿的殿门忽然敞开,似是邀请般让罗绍康难以拒绝。
罗绍康犹豫片刻,大步流星的进入殿中,袖子一挥,殿门自动关闭。
“绿云见过大王!”一个老妇人向罗绍康深施一礼,随后就退下去准备茶水,只留罗绍康与殿中女子两人。
殿内昏暗,只有一盏油灯摇曳着微弱的灯火。
油灯前,一个衣衫华贵的少女背坐在灯前,那如瀑般的长发倾泻而下,内里闪着彩色的光点,在灯下看来十分美丽。
看到女子的头发,罗绍康不自觉地想起那次宴会上罗祯的长发。
那是罗祯第一次恢复她本来头发的模样,两个人的长发此时看起来竟是那样的相似。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罗绍康开口问道,语气中满是关切。
少女轻轻站起,随后她转过身……
那是怎样绝美的一张脸?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嫣然,眼眸宛若星辰……
三庭五眼的黄金比例在她脸上得到完美的诠释,如此标准的美人,又怎能不令人惊叹?
罗绍康目不转睛地望着少女。眼前的这张脸就如同复制般的像极了一个人,让罗绍康每每见到心都会不禁一痛。
少女敏锐的捕捉到他的目光,淡淡地说:“父王又想起母亲了吧?”
罗绍康扫过少女身上的衣裙,目光凌厉地说:“和你说过多少次,不要穿着你母亲的衣裙到处走。”
少女丝毫不被他的目光所动摇。她轻轻微笑,右手轻轻一捻,捻起裙摆一角,在原地打了个转,那模样很是天真烂漫。
她笑对罗绍康说:“我喜欢她的衣裙!何况,我也没有到处走!父王不准我踏出永泰宫半步,我哪里敢随便走动?”
听到她略带埋怨的口吻,罗绍康严肃的脸孔渐渐变得和缓:“宁儿,父王知道你整天闷在这永泰宫里很是无趣,可是外面很乱,况且你的病……”
“我没有病!”罗甯不满地大声抗议道,“我明明好好的,为什么你总是说我有病?”
罗绍康不想跟她理论这个问题,转而说:“宁儿,父王只希望你平安!你该理解父王的苦衷。”
见罗绍康说的诚恳,罗甯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一些。她转身回到桌前坐下说:“我知道,父王都是为了我好!外面的确很乱,不然我那个刚回宫就万众瞩目的妹妹,怎么就被刺客劫持了呢?”
罗绍康听后变了脸色:“你让人打听珍儿的消息,本王不是和你说过吗?不许你和她有任何接触!”
“这怎么能怪我呢!我那个妹妹名气那么大,真是不想听到她的消息都难!”罗甯颇带讽刺的语气说道,“她被人劫持,父王此刻不是应该焦急万分吗?怎么还有心情来我这毫无生气的永泰宫?”
罗绍康说:“她被人劫持,本王自然焦急,但这和来看你又有何冲突?宁儿,她是本王的女儿,你也一样。”
罗甯自嘲地笑笑:“是啊!我们都是您的女儿,只不过一个生长在阳光下,另一个,却只能活在黑暗里!”
罗绍康听到这个比喻心里自然不是滋味:“宁儿,你要知道,从小到大,珍儿受的苦并不比你少!她现在还在刺客手中,随时都可能有危险,你就不要再说这种风凉话了!”
罗甯刚要反驳,罗绍康却抢先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总有一天父王会把你失去的一切都还给你!父王还有政务要处理,改天再来看你!”
罗绍康说完,对刚刚走进殿内的绿云嘱咐了一句:“好好照顾郡主!”随后便径直出了永泰宫。
待罗绍康走远后,罗甯忧郁的声音响起:“绿云婆婆,是不是我又惹父王不高兴了?”
绿云轻轻叹了一口气:“郡主,大王他是心疼您的。”
罗甯楚楚可怜的像一只受伤的小白兔:“我知道父王他是心疼我的,可是……我真的好怕!绿云婆婆,我好怕!”
罗甯缩在绿云的怀里,悲伤的哭着。
绿云抱着她哄道:“郡主你一定要坚强,要耐心等待,大王绝不会食言的。”
罗甯似是触电般立起身子,她的眼神突然变的坚韧无比,仿佛与刚才的她判若两人,她对绿云说:“对,我要坚强,我不可以被任何人比下去!我要坚强……”
罗甯就这样喃喃着离开绿云的怀抱,绿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都在上演,她虽然已经习惯,但每每看到还是会忍不住心痛万分。
“郡主,药熬好了,老奴去给你端来!”绿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转身向永泰宫殿门走去。
而她身后的罗甯却仿若未闻,依旧喃喃自语:“我要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