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瑜第二天再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昨天晚上用来垫脚的那个花架子已经不见了踪迹，心中估计可能是被主人抽走了。

这个时候隔壁烧腊铺的老板瞧着小瑜背着的盗版白色挎肩包很眼熟，有七分认出这个包和昨天晚上做“墙上君子”的人背着的背包很像，便上前拦住了这个身材苗条、长发披肩的女孩子，道：“你就是昨天晚上摔坏我箱子的人吧？”

张小瑜正站在人家烧腊铺门口朝着马路对面的院墙张望，苦恼着现在该找什么办法混进去，就被老板从后面抓住了肩膀，听见质问之后小瑜顿时一惊，回头见着老板不善的神色，便连忙机灵地否认：“不是！不是！”

否认两句后转身就跑，烧腊铺老板拦都拦不住。

……

院墙内，姜瑜的眼睛上重新缠上了绷带。

昨夜久久难眠，那个陌生女孩子称自己为“凶手“的声音萦绕在耳边好久，久到让姜瑜忍不住在心中思索自己的眼睛到底是一对什么眼睛，它为什么会异变？为什么可以看见动物和人类的死亡？

于是姜瑜很快发现了之前看过的秦主任和何大夫——两者和白天的那只玳瑁猫之间她所看见的“东西”的不同。

初次看秦主任的时候，姜瑜看见的是重影，如果关医生说的是真的，那么那天姜瑜看见的重影就是导致秦主任去世的杀人凶手的身影。

而那次姜瑜才看了秦主任没多久就出现了剧烈头晕、头痛、眼花、甚至呕吐的反应，那感觉，就像是……形象称呼有点像是“质壁分离”的那种痛苦，像是灵与肉被割裂，身体产生了剧烈的反应，最初的不适就是头晕、头痛、然后就是眼睛发花——这些从大脑处始发的痛苦，然后影响到了全身，最后姜瑜四肢无力摔坐在轮椅上。

当天晚上姜瑜就遇见了何大夫的会诊。

前后不超过半天时间，那次姜瑜看见了何大夫手指的重影上的新鲜伤痕，重影和手指一模一样，那也许当时姜瑜看见的是何大夫去世前的“征兆”，说明也许何大夫的死亡时间就是那伤痕出现不久之后。

可那个时候，姜瑜却只是感到了稍显强烈的头晕和眼花，稍微觉得恶心，却没有呕吐，二者之间痛苦的强度相差太大。

从最初时的这两次“预见”区分开来，那天晚上姜瑜见到张大师的那一次“预见”堪称是一次质的飞跃——

姜瑜看见张大师的时候非但没有感到丝毫不适，反而还感受到了某种暖流从腹部送上了眼睛，她看见的是张大师数十年后的“死亡预见”，甚至还从重影口中得知了一根“签”。

之后姜瑜第一眼看见的玳瑁猫——姜瑜看见玳瑁猫的重影跳跃到枝干上、攀上墙头、跃下街去，然后被车撞飞——重影的运动与尖叫、甚至不是死者本身的、那辆计程车的驶过，这都是之前她没有见过的东西！

到底是因为本来姜瑜就能见到那些画面，只是之前她看秦主任和何大夫的时候因为不适、所以只是匆匆一瞥、所以才没看见那些画面？还是因为姜瑜的这双眼睛……

在一次次的进化？在变强？

姜瑜从穿越到1983年的港岛来才只见过四个人，例子太少了，根本无法形成确切的对比，所以她不知道。

而且还有一项最重要的……

张大师那天晚上不止一次说过，他在姜瑜的病房里抓鬼。

抓鬼？两只鬼？姜瑜明确地知道这两只鬼中其中一位就是关医生的叔叔：何大夫，而另一只……

争斗开始之前姜瑜隐约听见了一声凄厉的惨叫，据说是另一只鬼被锁魂链捆绑的时候发出的惨叫，而那声音听起来很熟悉。

失明的时候姜瑜的听力变得很敏感，如果真的很熟悉，那么说明这道声音她曾经听过，而且是曾经认真听过这个声音的主人说话的那种。

而这个条件另一位死者：秦主任也刚好符合。

秦主任和关医生谈论她的病情的时候，姜瑜也很认真地在听。

如果当时的两只鬼真的就是秦主任和何大夫的话……是不是说明……

张大师询问何大夫的鬼魂为什么会在姜瑜的病房？

何大夫说隐隐约约感觉好像有重要的东西在姜瑜这里。

到底是什么东西？姜瑜陷入了恐慌，她从来没拿过何大夫任何实质上的东西，可何大夫这么说，是不是说明何大夫遗失的东西是关乎鬼魂、关乎别的的东西？

姜瑜不知道。

反复煎熬的姜瑜不知什么时候沉沉睡去，直到第二天。

直到阳光穿透窗玻璃，姜瑜习惯黑暗的眼睛隔着眼皮都能感到一阵刺目，她眉头一皱、从睡眠中醒来。

张开眼睛看见蚊帐的一霎，姜瑜有些失神，随即她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了医院，住院被保护了太久了，她现在反倒有些不习惯过上“每天早晨第一件事就是睁开眼睛”的日子了。

姜瑜穿上鞋子想要下床打开门出去看看。

但随即想起了什么，失了一阵神，然后犹豫着从桌上重新拾起自己的绷带，缠住了眼睛。

正在缠眼睛的姜瑜不知道，就在一墙之隔外的大街上，昨晚那个愤怒地喊自己“凶手”的陌生女孩子匆匆逃走。

一日三餐的时候院门的小口子都会准时递进来一份二菜一汤一饭。

这二菜当中没有肉。

今天一整天还是没有见到张大师的身影，这位专事神明、居住庙宇的大师仿佛忘记了自己前天才答应过姜瑜要教她怎么控制自己的眼睛的诺言，为此当时姜瑜压抑住了莫大的恐慌、用自己的眼睛帮助对方知道了死期。

当然，这或许称作“帮助”有些勉强，但既然是张大师要求、并为此提出诺言的，对方不应该遵守这个诺言才对吗？

姜瑜隔着薄薄的绷带睁开眼、在朦朦胧胧当中走到院门小口处——虽然不知道这样缠绷带会不会有效果，但好歹值得一试——原谅一个已经明明能看见的人会舍不得眼中的世界，何况现在她正住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而且现在姜瑜的身边可没有护士能够二十四小时看护她。